黃沙谷之中,一個大傷病營。
黃忠絲毫不顧自己身上的傷勢,剛剛包紮完,直接去了傷兵營,看着遍地皆然是哀嚎聲的傷兵營,他目瞪欲裂,心如刀割。
這是他這些年遭受的最大一次挫敗,哪怕當年他在幽州兩個師被魏軍圍困,要用糧食才贖回來,也只是丟臉,不是丟命。
但是這一戰,僅僅在廣牧城下,他就已經最少有數千的兒郎從此之後長埋黃沙之下。
如今傷兵營重傷都還有上千人,能不能扛過去還是一回事。
“秦軍醫,能救回多少?”黃忠目光赤紅,看着一箇中年軍醫,低聲的問道。
“將軍,如今傷兵太多,藥物不夠,我只能說盡力!”
秦發四十出頭,十年前只是一個朝不夕保的江東小郎中,可是自從江東大力發展太醫院之後,不少醫者脫穎而出。
他也是其中一個,如今他已經是血狼大營麾下四個醫護營的其中一個軍醫營長。
“麻煩你了,不管如何,一定要把他們救活,血狼軍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將士的性命!”
黃忠雖然無奈,但是隻能點點頭,業術有專攻,這方面他只能聽軍醫的。
“請將軍放心,我們一定會盡最大能力去救活他們!”秦發點點頭。
黃忠在傷病營呆了一個多時辰,相繼安撫了一些重傷的將士,算是穩住了這些傷兵的心情,然後他才離開傷兵營,回到主帳。
返回主帳之後,他顧不上自己的傷勢,立刻開始召集第一師和第十二師團的各方團長和參謀長商量的即將的行動。
這個黃沙口雖然隱秘,但是也不是一個能長待的地方,虎豹騎的騎兵虎視眈眈,如何突出去纔是重點。
第一師是他直轄師,第十二師也是他嫡系。如今雖然被打殘了,但是還有一萬多生力軍,戰鬥力還在。
半個時辰之後,大營之中。團級別的將領匯聚一堂,黃忠盤坐首位,大營裡面的氣氛有些壓抑。
老實說,血狼軍這一戰打的挺鬱悶的,意氣風發的去圍殺劉豹。眼見就要成就不世功業,卻直接被人一盆冷水兜頭而下,澆的透心涼。
曹魏訓練出來的虎豹騎戰鬥力,黃忠沒有絲毫小覷,這可是曹魏騎兵之中最精銳的部分。
虎豹騎這些年在天下也算是名聲大噪,也許還比不上大吳朝最精銳的霸王鐵騎和白馬義從,但是與他麾下的黑甲精騎和朱雀營已經相差無幾。
最重要的是,無論是霸王鐵騎白馬義從,黑甲精騎,朱雀營。都是保持在三千兵馬上下,但是虎豹騎可整整的三萬之數。
這一股騎兵,一旦衝鋒,氣勢磅礴,鋪天蓋地,只要一個衝照面就已經能讓他數萬兵馬的正面奔潰。
在血狼軍的幾個師處於一個進攻的狀態之中,被虎豹騎背後一擊,還能活着殺出來,黃忠這一戰已然是有些超水平的爆發了,不然他早已經戰死沙場了。
如今想起當日廣牧一戰。衆將的心中依舊有些後怕,要不是黑甲精騎發現了一點端倪,讓謹慎的黃忠提前改變了一下自己軍陣的陣型,他們就真的被活活包了餃子。
現在也不好過。雖然他們衝出了重圍,但是如今圍攻廣牧的四個師已經被打散,在黃忠身邊的只有兩個師和黑甲精騎。
戰鬥力最強的第一師幾乎被打殘,第十二師也傷亡不小,身邊還有一羣傷兵,在這裡黃沙漫天的朔方郡。跑都跑不過虎豹騎。
“將軍,我們要想辦法聯繫龐參謀長,朔方的戰局,需要援兵!”一個團長道。
“對!”
有人依附而言:“目前朔方戰局已經潰爛,此戰難以再有收穫,好幾萬兒郎都困在這裡,只有龐參謀長增援,我們纔有機會殺出去!”
“援兵?”
黃忠神色苦笑,他很清楚如今整個幷州的戰局,龐統手中也沒有多少兵馬了,那麼拿增援他啊。
“稟報將軍,末將在二十里外發現了虎豹騎的斥候蹤跡!”
在他們商量如何請求援軍的時候,黑甲校尉黃敘從外面大流星的走進來,稟報的道。
“二十里?”
“以騎兵的速度,他們最多隻需要三個時辰已經足夠把方圓幾十裡都探索了一個底朝天,發現我們是早晚的事情!”
“我們準備戰鬥吧!”
“拼了,我就不相信他們虎豹騎還能翻天!”
衆將士神色頓時凝重起來,但是並沒有畏懼,戰鬥打到這個份上,無非就是一戰,廣牧這麼危險他們都能衝出來,這一戰也不在話下。
“他們來的來得真快!”
第十二師的師長也達,作爲黃忠如今身邊唯一僅存的悍將,他站起來,對着黃忠拱手:“將軍,如今黃沙谷裡面傷兵太多,需要休整幾天才能戰鬥,不能被他們發現,一旦被虎豹騎發現,我們將會全軍覆沒,我請命,領兵一個團,出山谷去引開他們!”
“你麾下的雖然也是騎兵,但是速度不如虎豹騎!”黃忠道。
“將軍,就算末將戰死,我最少能把他們引出百里之外,給將軍爭取足夠的時間休整!”
“黃沙谷的確需要時間休整,引開他們是必然的!”
黃忠搖搖頭,嘆了一口氣,道:“但是如果你去了那就是送死,第十二師的騎兵戰鬥力不足,我不能讓你們去送死,讓黑甲精騎去引開他們!”
“可是……”
也達聞言,目光瞪大,不敢置信的看着黃忠。
大營裡面的衆將也有些不忍的看了看黑甲校尉黃敘,這可不是一個普通的校尉,他是黃忠的獨子。
難不成讓黃敘去送死嗎?
“黃敘!”
黃忠擡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
“將軍!”
黃敘很年輕,而且長的不算高大威武,白白淨淨的,但是眉宇之間卻有一絲黃忠的氣息,屬於武將的氣息。
“你可敢去走一趟?”
黃忠目光凝視着他俊朗的臉龐,很平靜的道:“你也別看着我,我是你父親。但是也是血狼軍主將,對如今的我來說,你只是我麾下的一個校尉,如今我需要你去爲主力兵馬冒險一次。爲大軍脫險做準備!”
“請將軍下令!”黃敘目光很堅定。
當年的他大病初癒,並不願意成爲一個征戰沙場的軍人的,因爲他決定那有些粗暴和血腥,他比較喜歡成爲一個文雅的讀書人。
但是他有一個如此威武的武將父親,是一種榮耀也是一個負累。
事實證明。男孩子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受到父親性格的影響,特別是這個時代,大部分的將領都會把自己的孩子教育成一個軍人。
子承父業。
在黃忠蠻橫的要求之下,他不得已最後還是選擇了從軍的路,進入了江東講武堂學習。
之後黃忠建立了黑甲精騎,他畢業入伍,從一個小兵殺上來,這裡面雖然多少有些黃忠的影響力,但是百分之八十是他殺出來的一份戰功。
他以前也許不太喜歡血腥的戰場,但是如今多年的軍旅生活已經徹底的把他練成了一個鐵骨錚錚的軍人。
講武堂的最初建立者是當今陛下孫權。孫權那個時候對於一個軍人的印象還是來自於後世,所以講武堂第一教略,就是軍人以服從命令爲軍人以服從命令爲天職。
因此,大部分從講武堂裡面走出來的軍人,比從戰場上一步步走出來的悍將,多了一份對軍令的順從。
“地圖!”
黃忠深呼吸了一口氣,別開自己的眼眸,不去看黃敘的臉龐,終歸是自己的獨苗,他怕自己會心軟。
“在!”
幾個親兵上來。把一副方圓百里的詳細行軍圖攤開。
黃忠用手指在行軍圖上面的拉出了一條彎彎曲曲的路線,沉聲的道:“黃敘,我命令你,領着三千黑甲精騎。沿着這條線,向西走,儘可能的把虎豹騎的兵力引出去。”
“末將領命!”黃敘點頭。
“黃敘,你記住了,不要戀戰,黑甲精騎是輕騎兵。它的速度超越虎豹騎,只要你不戀戰,他們追不上你,你若是能僥倖逃了出來,也不用倒回來,直接去沙坡丘道,去找第八師匯合他們!”
“諾!”
黃敘點點頭,他剛想領命離開大營,但是卻有些擔心,目光落在身上傷痕累累,戰鬥力十不存五的父親。
他咬咬牙,低聲的問道:“可是父親,你們如何突圍而出,如今傷兵太多,糧草也被虎豹騎燒燬,你們在這裡堅持不了幾日,就算虎豹騎離開了,廣牧還有一個劉豹,他的兵力也不弱!”
“哈哈哈!”
黃忠聞言,爽朗的大笑幾聲:“小兔崽子,小看你父親我不成,區區一個劉豹要是能攔得住我,我還是黃忠嗎,去吧,莫要擔心我,自己小心,作爲一個主將,我希望你能完成任務,但是作爲一個父親,我希望你能平安歸來!”
“請將軍放心,黃敘保證完成任務,請父親安心,黃敘未曾盡孝,不敢言死!”
言語畢,他轉過身,風蕭蕭兮易水寒,大無畏之心而去戰鬥了。
“將軍,他畢竟是你的……”
衆將士有些敬畏的看着黃忠。
“獨子!”
黃忠目光掃過衆將,淡淡的補充了兩個字,然後道:“如今黃沙谷之中有一萬多兒郎的性命,由不得我,只有黑甲精騎才能引開虎豹騎的眼線,對於我們來算是少了點壓力了,說說戰況吧!”
“是!”
也達收拾了一下心情,點點頭,然後道:“將軍,如今廣牧戰場崩潰,朔方六個師都危在旦夕,我們的兵力已經被打散了,第八師在沙丘坡道肯定也不好過,第七師在廣牧北也會遭受匈奴人的反攻,第十師和第十三師在高朔山,但是去卑和劉豹之間有默契,劉豹出兵反擊,去卑也會出兵反擊!”
“一個大好戰局,卻一觸而潰!”
黃忠搖搖頭,目光冷冽起來:“短短几天,從進攻到不得已的防守,我們可吃了大虧了!”
“現在還算好的!”也達道:“如果我們能集中兵力,還算能一戰,但是如果不能集中兵力,我們肯定會被一一殲滅。”
“集中兵力,談何容易啊!”
黃忠皺眉,嘆了一口氣:“我若是身上無傷,還能殺他一通,然後以主將名義,強勢的聚集兵力,但是如今……”
廣牧一戰,腹背受敵,是他頑強的挺着一口氣,以兇猛的戰鬥力斬出來了一條路,同時他也受到了重挫。
“將軍,不如我們拿下廣牧?”也達建議道:“以廣牧爲中心,打一場持久戰,我們有幷州,只要熬過這段時間,據城而守,虎豹騎不可能一直在這裡蹦躂!”
“劉豹如今應該還在廣牧城!”黃忠眯眼。
“那就拿下他!”也達斬釘截鐵的道。
“你可想清楚了,劉豹雖然有大半的兵力在沙坡丘道上,但是廣牧城最少有一萬匈奴將士,而且廣牧城裡面我們可是送給了他一筆糧食,足夠他支持一段時間,我們可沒有這麼多時間!”
黃忠有些動心,但是他在考慮這一戰的可行性。
“將軍,強攻肯定不行,但是夜襲是有機會的。”也達道:“劉豹肯定是曹魏聯合在一起了,不然當日廣牧一戰,他也不會在突圍的瞬間調轉兵鋒,突然轉攻爲守,吸引我們的注意力,導致我們放棄外圍防護,全力進攻,最後被虎豹騎打了一個正着。
他應該知道如今虎豹騎正在漫天的尋找我們,肯定以爲我們會倉皇而逃,怎麼會想到我們敢殺回頭,這是一個機會!”
“將軍,我同意師長的建議!”
“我也同意!”
一衆團長皆然同意。
“將軍,末將認爲也達師長所言甚是,我們不能在這裡死耗着,必須要打一仗,振奮士氣,最少要讓朔方的所有血狼將士都知道,主將尚在!”
第一師參謀長沉聲的道。
“你說的對,這是一個機會,如今朔方戰局不理,軍心不穩,我也的確改露露臉!”
黃忠目光爆出一抹精芒,神色越發的堅定而決絕起來了,他站起來,大喝:“事到如今,我們也沒有多少條路走了,龐統能不能來增援,什麼時候增援還是一個未知之數,我們不能把希望寄託在他們身上,這六個師的兒郎是我黃忠親自帶進朔方戰場的,我要親自帶出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