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封依稀記得,龐統曾經說過,如果自己有命撐到打開錦囊的那一刻,龐統雖在千里之外,亦當爲他赴湯而滔火。
那麼,周瑜的出手,如果真是龐統在背後推動,是否說明龐統已經開始在履行他的承諾了。
想到此,劉封話鋒拐了幾道彎,裝作隨意的問道:“聽聞周都督帳下,有一位叫做龐士元的謀士,不知子敬可否見過。”
如果龐統要從揚州回往江陵周瑜處的話,就必會經過巴丘城,魯肅不可能不知道。
“士元呀,他前些曰子纔剛剛回往江陵,怎麼,劉將軍也認識此人嗎?”
魯肅的回答果然在劉封意料之中。
“我只是久聞鳳雛之名,忽然想起來纔有此一問而已。”劉封佯裝酒醉三分,趕緊一杯酒下肚,將這一葉翻了過去。
魯肅豈能知道劉封與龐統的一系列“密謀”,也就沒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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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有周瑜的出手,相信臨湘城的危機可以暫時得到緩解,也爲自己爭取到了更多寶貴時間,但劉封卻不敢稍有耽擱,次曰一清早便欲起程東去見孫權,魯肅如其所說,當即派了一隊兵馬,護送劉封去往秣陵。
劉封一走,魯肅就按照周瑜的指示,將十幾艘運輸船改頭換面,搖身變成了商運貨船,並將巴丘所屯的數萬石糧草搬運上船,準備運往臨湘去販賣。
鑑於大水圍城的艱難處境,臨湘似乎有隨時城破的危險,魯肅不敢稍有耽擱,當天午後,親自來到水寨碼頭,督促士卒們裝運糧草,以便及早的出發去往臨湘。
傍晚時分,就在糧草裝運完畢,可以起程之時,一支由臨湘而來,打着劉備旗號的小型艦隊駛進了港口。
目之所及,船頭上那揹負雙手,迎風而立之人,正是劉備。
‘來得真是及時……’
魯肅心中暗笑,便是親往棧橋去迎接劉備,船未靠岸,魯肅便隔着一水拱手笑道:“劉使君,久違了,是什麼風把你吹到了巴丘來了。”
灰白的臉上,頓時涌現出如見故友的欣慰之色,方纔靠岸,劉備便大步的走上棧橋,攜着魯肅的手,笑道:“我自然是想念故友,專程來探望子敬你的。”
若純論關係,魯肅跟劉備算不上熟人,更談不上什麼故友,他們之間的交情,完全是串在孫劉聯盟的這條利益鏈上,魯肅很清楚,這位劉皇叔在這個特殊的時期,晚於劉封一步來到巴丘,其目的絕不可能只是爲了自探望他這個“故友”。
“我也一向惦念劉使君,我先派人送使君去我府上,待我處理完此間商船之事,晚些時候再和使君好好敘敘。”
魯肅是故意提起商船之事,果然,這馬上引起了劉備的注意力,他掃了一眼即將出港口的那幾十條大船,好奇道:“這些商船不知打算去往何處做生意。”
魯肅乾咳了一聲,“這些商船嘛,其實是打算南下去臨湘城做一筆糧食的生意。”
“臨湘!”
劉備的臉色立變,本是溫和的臉,陡然間陰沉下來,以其城府心思,自然是很快就猜到了這其中有何用意。
“子敬,如今我軍正在圍攻臨湘,平定叛亂,爲了安全起見,你的這些商船不妨拖後一些再發吧。”一瞬間的陰怒後,劉備的表情旋即又平和起來。
魯肅面露爲難:“其實我也本有此意,只是這件事乃是公瑾親自下令,命我即刻艹辦妥當,我也做不了主。”
‘周瑜,又是周瑜,他這分明是想阻止我攻破臨湘!’
劉備的心頭,怒焰在暗燃,腦海中那個美男子,就像是一根卡在嗓子眼的魚刺一樣,時時刻刻讓他難受不已。
儘管劉備明知這是周瑜的黑手,但他很清楚,以自己現下的實力,除了暗自吞下這口苦水之外,並沒有其他的選擇,公然開罪大權在握的周瑜,後果將是比劉封的叛亂更爲嚴重之事。
思及諸般利害,劉備忽然間哈哈一笑,很爽朗道:“既然是公瑾的生意,那我馬上就下一道令,待商隊抵達臨湘之後,暫時撤圍,待生意做完,商隊安全撤出之後,我再攻城不遲。”
劉備這是明知反對無效,乾脆大大方方的做一個送水人情。
“呵呵,那我就替公瑾謝過劉使君了。”
劉備擺手笑道:“哪裡哪裡,都是自家人,何需這般客氣。”
魯肅頓了一又頓,又道:“劉使君,其實如今我們最大的敵人乃是曹孟德,至於荊南的戰事,何不化干戈爲玉帛呢,這樣自相殘殺下去,只會讓仇者快,親者痛啊。”
魯肅是試探着看能不能勸劉備罷兵,不過這話一出口,劉備的表情面上決然起來,正色道:“荊南之事,說到底只是我的家事,我自有處置之法。”
劉備這是明確的表示:劉封這小子,老子我是一定要滅的,我可以容忍你孫吳耍些小手段,但絕不容許你們公然插手。
魯肅被一口駁回,只得訕訕笑道:“劉使君說得是,這畢竟是你的家事,旁人好過問,我也只是隨口說說罷了。”
魯肅欲待回往巴丘城宴請劉備,而劉備在巴丘亦布有耳目,暗中打聽過劉封在此與魯肅已經會晤過,聯想到魯肅的言辭,以及周瑜的這招黑手,劉備推測到東吳很可能準備在荊南插上一腳。
形勢的變化,促使劉備不敢在巴丘過多逗留,便有軍務爲由,委婉的拒絕了魯肅盛情邀請,在稍做停留後,當晚便又起身趕往夏口。
夏口城。
在見到諸葛亮之後,劉備將荊南戰事,劉封的出逃,以及周瑜和魯肅的諸般態度等事,盡數的告訴了諸葛亮。
“軍師,那逆子縱然有些能耐,但終究只是一時之患,如今周瑜和魯肅等人表現,分明是東吳有打算插手荊南的跡象,這纔是令我最擔憂之處,軍師可有何應對的良策?”
面對着種種複雜的局勢,縱使是一向雲淡風輕,穩坐釣魚臺的臥龍,此刻,他的臉上也不禁浮現出了幾許陰霾。
輕搖羽扇,踱步於堂前,沉吟許久之後,明朗如星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詭笑。
“主公不必擔心,這件事對我們來說,反而是一個機會,倘若能把握得住,收穫只怕將比平定劉封之叛更加豐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