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越的邀請讓鄧羲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不過兩個人平日裡雖然沒有什麼深交,相處的倒還算不錯,兩個人雖然是上下級的關係,不過卻同是天涯淪落人,兩個人都是從襄陽處城中給遷出來的。
鄧羲在江陵這幾年,除了偶爾的去貨棧那邊看看,連帶着拜訪一下徐康還有徐老夫人,或者也與同來江陵的劉先觥籌交錯一番,其餘時間倒是安然於江陵的公務之中。
鄧瀚自是常常和鄧羲通過信件交談,不過也只是勸他最好只做一個純正的下臣,爲官一任,自當造福一方。鄧羲自是如此辦理的,卻是一直兢兢業業的,倒也讓他在江陵城中頗有民望。自從鄧瀚爲劉備麾下後,他自然更加的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以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因此與同僚之間的關係卻都是平淡,所以今日的太守大人相邀,誠爲鄧羲意外。
接到邀請,鄧羲倒也不怠慢,自然隨着蒯府的來人一同前去,卻沒有想到會路遇一同被邀請的劉先,兩個人雖有疑惑,卻也沒有交頭接耳。
鄧羲與劉先自是相交莫逆,隨着鄧羲在江陵城中沉穩,劉先卻也同樣變的安靜下來,兩個人都是不多與他人往來,也甚少出席別人的宴請之類的場合,這一切自然都是爲了避嫌而已。
兩個人原本在歷史上荊州大變時都是選擇臣服於有天子大義在手的曹操,不過今時今日的他們卻也被鄧瀚給轉變了原本前行的方向。
到得太守府,卻見蒯越早已準備好了。蒯越也自是接到了下人們的稟報,見兩人到來,一幅熱情而又不失禮招呼着兩個人,將兩個人迎入席中。
“今日相請也不爲那般,不過是想着我等同朝爲官,又都是從襄陽處來此,倒也是有緣,先就爲此有緣於江陵城中共事一賀,如何?”主席上的蒯越當先舉杯。座下鄧羲與劉先二人倒都是一幅既來之則安之的態度,不管怎麼說,兩人平日裡既沒爲非作歹,也沒有私通外國的事情,不管這次蒯越是擺的鴻門宴還是其他什麼宴,兩人都是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不過蒯越的目的其實更像是擺了一桌和合酒,不過眼下的鄧羲和劉先卻不知道而已,鄧羲有鄧瀚這個兒子在,或許今後的他還會有更多的讓他覺得很突兀的事情發生,不過在他而言都不會是什麼壞事情。
賓主三人一起將酒爵中的清酒喝下,雖然鄧羲和劉先二人來江陵之後甚少參加與他人的宴會,但二人於這方面的套路還是熟絡的很。
鄧羲和劉先相視一眼,卻是先開口道:“太守大人,今日宴請我等兩人,我等平日裡也甚是疲懶,與同僚們也少於接觸,這次卻是要多謝謝太守大人的盛情,這下就讓我等爲太守大人賀!”
所謂酒場上的事情,自然是花花轎子人人擡,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加之蒯越此次與二人宴,倒也只爲了能與兩人顯得近些就好,以他的身份與智慧,自不會做些有失地位的事情,即便要投劉備,自己待價而沽,或者是上趕着去巴結兩種不同的態度,得到的地位自不是一般的。
酒過三巡,倒也面憨耳熱。席上三人都是當年襄陽城中有名的才智之士,蒯越自不必說,劉先卻是博聞強記,有過目不忘之能,而鄧羲雖年少時家境貧寒,可是卻是自我努力異常,卻也學富五車,酒至此處,倒也讓幾個人都有了些意氣風發,倒也一時之間讓鄧劉二人丟去了平日裡的戰戰兢兢與沉穩鬱悶,在蒯越看來自也能明白以往兩人平日裡的表現不過是更多的自守而已。
“哎,說來慚愧,越雖身爲一郡之太守,卻於人情上頗有疏漏之處,來江陵經年,竟是與二位賢弟稍有交流,今日一會卻是稍解往日缺憾,日後,我等還需多多相聚纔好!”
鄧瀚與劉先到這會兒,也只是覺得今天蒯越的宴請若是僅僅是爲了和兩人交好,確實有些小題大做了。
“原先在襄陽時,也素聞鄧賢弟有子鄧瀚,少時有癢,後經多方延醫,卻是神智大進,不知可有此事?”
轉瞬間,蒯越卻是將話題轉向了鄧瀚,鄧羲卻是心下道,這便是正題要來了麼?
“確有此事,小兒昔年卻讓羲不知歷經了多少的辛苦!”說話時,卻也感慨的搖了搖頭。
一旁的劉先也開口道:“幸好,苦心人天不負,鄧賢弟卻是苦盡甘來了,小瀚兒如今在襄陽城中卻也頗爲有成!”
說出這句話的劉先看了一眼鄧羲,其中之意不言而喻,鄧瀚的事情,於蒯越卻也不需要也沒必要做什麼隱秘。
“是啊,鄧賢弟卻是有福之人,得子如此,夫復何求,愚兄癡長几歲,卻也實羨之!若我膝下有女,定要招之爲婿!”蒯越的神情卻也沒有什麼變化,一如初始的熱情。
見此,鄧羲自也想到,不知道鄧瀚又做了什麼好事,竟讓離襄陽這般遠的蒯越也有了這一份感慨。
“卻是當不得太守大人的誇讚!小兒不過是有些小聰明,年少輕狂而已!”鄧羲自然是謙謙之詞。
“綠楊芳草,昔年是非。如今但憶江南樂,當時年少春衫薄。”蒯越似乎突然間想起了什麼,“如今啊,我們卻是老了!”
“太守大人何出此言?”
“哎,讓二位笑話了,遙想當年我們與州牧大人一同平此散亂之荊州,歷盡多少艱辛,才爲此亂世大漢保有一方樂土,不過如今卻是韶華漸失,卻是聽聞州牧大人如今竟是臥病時多,不復當年之單騎之生氣!”
一時之間,大堂之上卻是有了幾分感傷之意。
“想州牧大人自是吉人自有天相,定會身體康健如初的!”畢竟也曾賓主一場,鄧羲和劉先也有幾分唏噓。
忽然間,鄧羲卻是開言道:“聽聞前任長沙太守張機,張仲景卻是身負絕世的醫術,莫若我等遣人尋覓一番,若是能得他前往襄陽爲主公診治一番,也算我等的一番心意!”
“我卻是一時之間忘了,子和卻是有云漢貨棧,倒也有幾份靈動的消息!呵呵!”蒯越也爲之一笑道,人若有幾分戀主之意,自不會是無情無義之人。
“先也曾聽聞當年江東孫伯符也曾求醫於一名醫,名喚華佗,卻是沛國譙人,若是方便,子和賢弟,可否一併尋之?”劉先也是言道。
“自當如此!”鄧羲卻是回道。
宴散,回程路上,鄧羲和劉先雖然依舊是一幅沉穩少語的模樣,不過眼神中透出的神情,卻與之前稍有不同。
“子和賢弟,當年我收小鄧瀚爲義子,看來沒有收錯啊!這可比當初我選擇與你一起拜在劉景升麾下,做的要好不知多少倍呢!哈哈!”臨別之時,劉先卻是對着鄧羲說了這一番話,而後大笑揚長而去。
鄧羲自也是大笑着回府,這幾年卻也甚少這般在外邊歡暢的時候。回府之後的鄧羲自是吩咐讓下人去拜託徐康遣人去打探張機和華佗的行止,同時還讓將他寫的一封給鄧瀚的信一併交到徐康手上,讓他傳給襄陽城中的鄧瀚不提。
遠看着天邊的斜陽一步步的沉了下去,一座高大的城門處,有一個雄偉的身影讓人看着卻是有一種佝僂的感覺,門洞裡涼風吹過,飄起了那人有些散亂的花白的頭髮。
只見那人一聲長嘆後,有些不甘願的搖了搖頭,卻最終還是落寞的迴轉身,拖着沉重的步子進了那座城門,漸漸的消失在那城門深處陰沉的黑影中。
城門外,落日的餘暉自是傾斜在那城門上,只見上邊卻是鐫刻着兩個大字:長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