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庸城中,一處小小的庭院之中。
“我兒,最近你老是往外跑,沒有人欺辱與你吧?”一位不過二十許年紀的婦人,問着剛回來卻跑的滿頭是汗的小小子。
“嗯,還好了,母親,我這幾天其實一直都是在雲漢貨棧那邊呢!”這小子說話語速稍慢,而且咬字吐氣的聲音有些怪。
“咦,怎麼我兒說話,好像不磕巴了呢?”
“是麼,母親,呵呵,這是那個少東家教我的,說是讓我在嘴裡含着一小塊石子,壓着勁兒說話,慢慢的就能糾正過來,說話磕巴的毛病!”這孩子自然是鄧艾,言畢,卻是在嘴裡吐出一塊小石子放在手上,顯給母親看。
“既然如此,我兒還是好好的聽那位鄧公子的話吧!”既然有人對自己的孩子好,當母親的自不會無故的退卻了他人的好意。
“呵呵,好的,母親,不過,這位公子,可不想以前我們那裡的那些有錢人呢?”
“怎麼?”
“我現在每天去見他,總是發現他在玩泥巴呢,那麼大的人,還那麼有錢,還玩泥巴,而且,不僅一個人玩,還叫了不少人幫着他一起玩,有時候也叫我玩!”
“是麼,有錢人總是有些奇怪的毛病的,不過只要他高興就好,那位公子對咱們太好了,雖然我們都是粘着一個姓,可是我兒,卻不可惹人煩啊!”
“我怎麼會呢。就說這玩泥巴,我見他一個人玩的時候,也想着玩,可我總是忍着呢,只有他叫我的時候,我纔去的!”鄧艾卻是分辨道,“呵呵,母親,您不知道,那公子玩泥巴的時候,纔好玩呢,捏什麼總是不成,呵呵,真是好笑!”
“那有什麼好笑的,人家可是有學問的人,不會玩泥巴,那又能耽誤什麼事!”鄧謝氏說着話,卻是臉色一暗,“若是你父親尚在,或許我們還在新野老家待着,這會兒你也該上族學了!”
鄧謝氏雖然多年的顛沛流離失了顏色,可是能嫁入鄧氏一族自不會是平凡人家的女子,卻是問道:“我兒,可願讀書?”
“母親,孩兒自也願意讀書,不過我還是喜歡能像公子一樣擺弄泥巴!”說着話的鄧艾見母親的臉色不對,卻不再繼續說了,臉上卻也是一愧。“母親,其實公子也有問過我,讓我讀書,不過,我之前卻是沒有答應!”
“你個傻瓜,公子要照看你,你怎麼能拒絕呢!”聞言鄧謝氏卻是有些惱火,不過卻是暗想着去求一求鄧瀚。
母親總是會爲自己的孩子考慮將來的事情。
鄧瀚自從知道了鄧艾的身份,卻也將他放在了心上,先爲他糾正了口吃的毛病,然後對他時常來雲漢貨棧的事情,也不多問,卻是讓他能夠在這裡多一些接觸和經歷。
他之所以玩泥巴自不會是小孩子瞎胡鬧,卻是爲了繪製一些地形圖,以及利用沙泥之物做些棋盤,以供將來所用。而所詢問之人也是分別從北地各處流浪至此的機靈之人,而鄧艾卻也對這些頗感興趣,或許是年少貪玩,或許是命數使然,小傢伙卻是對這些地理圖形甚是有興,倒也免去了鄧瀚不少的事情,畢竟小孩子在玩泥巴方面卻是比他有優勢,而且興趣上來的時候,鄧艾也比他有耐心多了。
自然,鄧謝氏對他所求之事,他卻也是瞭解的,對於鄧艾他已經計劃將他拉到劉備軍中了,不過此時的鄧艾自然還小,鄧瀚所能做之事,不過是在他成長的過程中讓他順利的成才而已。
鄧瀚有時想想卻也覺得好玩,歷史上劉備所創立的蜀漢遭遇到的兩大苦主陸遜和鄧艾—一個是火燒連營七百里,弄的劉備只能黯然神傷於永安,另一個卻是膽大妄爲穿越七百里,偷襲江油,推到了蜀漢的支柱—如今卻都在鄧瀚的影響之下,自然會變成了將來劉備的臣下。歷史是由人書寫的。
即使鄧瀚接手了鄧艾之事,也不過是讓鄧艾多多的到雲漢這裡跑上幾趟,眼下的鄧瀚卻是沒有時間去教導於鄧艾,不過此時與鄧瀚所交者,都是談笑有鴻儒,往來少白丁,即使以鄧瀚與衆人交往也是很有收穫,何況鄧艾,不過大多數時候,鄧艾自然是不能得悉鄧瀚與衆人所說的話語,不過鄧瀚卻是告訴他,若是不能立即明白,不妨先將這些東西都記下來,然後或者可以去看看書,好在鄧瀚已經將造紙之法借雲漢貨棧傳播於荊州上下,此地的各種書籍倒是非常的普通。
至於鄧艾自己實在是看不明白的,卻是可以問的,不拘是鄧瀚,陸績甚或陸遜,之前與之見過的,都是很欣賞這個小傢伙。
鄧瀚安排了鄧艾的事情,鄧謝氏卻是不願再在家中靜坐,或是爲了報恩,向鄧瀚提到,想到鄧瀚新設的織坊幫工。
鄧瀚從關羽那裡接手了任務,卻是不管幹了些什麼,先以自力更生爲主,他自也知道劉備以及劉備軍和其他人相比都是窮鬼級別的,除了沒有忘了設立紙坊,還聚集了流民中之婦人中會紡織的人開辦了織坊,幸好現在的時代不是處於程朱理學昌盛之後,此時的婦人也大多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嬌嬌女,若不然鄧瀚此舉卻是會落得不知多少罵名。
既然鄧謝氏不願白吃自住,鄧瀚也是樂意接受,也隨他所願,不過這麼一來鄧艾卻是有了更多的時間待在雲漢貨棧,平日裡鄧瀚無暇時,陸遜卻是和鄧艾聚在一起,兩個人似乎也很投緣,於是乎,鄧瀚卻是提議,不如就讓鄧艾就拜陸遜爲先生得了。
陸遜雖然是以陸家的興盛爲己任,可是如今的陸家早已遠超昔年,且一切都已走上了道路,他卻是閒了下來,對於鄧瀚的提議,卻也樂於接受,不過說是當先生,卻是不敢承受,只是願意解鄧艾之惑,兩個人就算是個忘年交即可。
經歷了鄧艾的事情,鄧瀚卻是又發現了一個可以做的事情,卻是如何避免人才的斷代。蜀漢歷史上後期卻是到了一個蜀中無大將,廖化當先鋒的境地,或許這其中有着當時蜀中派和荊州等外來人之間相互傾軋的因素,可是蜀漢沒有人才培養,沒有後人接班的境地卻是事實。
既然如今,水鏡先生還有龐德公以及隱居於荊州的大賢之人不知凡幾,雖然他們都不願出仕,可是教授弟子,這個小小的要求想必不會有人拒絕吧!他們可以傲公卿,可以不爲虛名所累,可是皎皎童真,殷殷求學之心,卻是不應該辜負的。
何況,鄧瀚卻是還有些擔心,若按史實,師父卻是沒有幾年好活了,以如今的年齡,僵臥孤村之時,而他們這些身爲弟子的卻不能侍奉於身邊,他卻是不想。
或許藉此上庸易守難攻之所,建一教化百代之地,想來師父應該是樂見其成的,這樣一來說不定還能多幾年相處的時光。到得這個世界,除了鄧羲夫婦之外,卻是與先生相處的時間最久,其情自是深沉。
父母之恩自重,可師恩卻也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