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劉璋父子在州牧府中交心的時候,在城東的別駕府中,因爲終於自認猜到了那鄧瀚的意圖的法正在得意了半天之後,趁着晚間的酒宴才向他的兩位好友解說了一二。
雖然被人求的滋味舒服,求人的滋味不爽,可是彼此間相知已久,對於這幾年來法正每次都是猜又不中的尷尬,張鬆和孟達兩人也是時時有見,既然此次法正認準了,那就不妨讓他好好的高興一把,畢竟他們平日裡高興的時候也不怎麼多,不得意于軍政事,自負才高八斗如他們幾人,每日裡只能蹉跎歲月,可以想見其間內心的空虛和寂寞。
當然他們對於未來都有期望,可是期望所在的荊州,雖然相距不遠,觸手可及,然而這其間的道路並不是那麼一蹴就能而就的。
“不知兩位注意到了沒有,在成都這裡有關荊州方面的情報傳言起始,從北面的武都郡,東面的巴東郡,南面的永昌郡,還有西面的漢嘉郡,不拘遠近,幾乎都是同時有關於荊州方面的戰事情報傳聞,這說明了什麼,”法正到此一問,自是看到了兩位好友眼中爆出的火光。
“說明了這些地方如今可都有荊州方面的勢力存在,至少也有荊州方面佈置的人手在,若非如此傳言四起而一同涌往成都便不可能”
說到這裡法正卻是不由得自失一笑,“不戰而屈人之兵,單單這份未戰先知人的精細處,便能看出荊州對益州的用心之深,便能得知那位中司馬府的鄧子浩是何等的心細如髮,佈置精密”
“不論是何人,見到了對方不知不覺間,就在自己的腹心之地有了這般威勢,縱使信心十足,又怎麼還能起意相抗自己已經給人家看了個通透,就像一個人不穿衣服要和人家全副武裝的爭鬥,這未戰心下便會顧慮重重地”
“孝直兄的言辭還真是不客氣想來以我們這位主公的秉性,對於這樣的情形下的選擇,自是不問可知了”孟達言道。
“其實我們的主公早就有心輸誠於荊州,要不然這些年他也不會將手中的大權下放給大公子和黃公衡等人了,這樣一來,即便是將來有所怪罪的話,他也會有託詞的”
“永年兄,還是將我們的主公看的有點高了以我之意,主公也是無奈之舉,他和劉皇叔都是漢室宗親,而且當年在幽州,老主公又和皇叔就有故交,而後屢次與荊州爲難,人家還全不怪罪,若是主公還能厚顏主政與之不善,他這般仁弱之君,還不會給羞愧而死”法正調侃道。
“不過主公也只是膽子小,眼界小了點,腦子也不是蠢笨的,當能明白隨後的大勢所趨,眼下尤爲可慮的還是黃權那幫人啊”孟達道,“其實若是能夠把握住他們的一些個把柄,就好辦了許多”
“有黃公衡在,做事向來穩妥,想來不會輕易地透露出什麼把柄來的”張鬆搖頭道。
“黃權是穩重,王累也驚喜,不過那鄭度卻是極端,若是有什麼機緣所在的話,我們還是從鄭度這裡入手爲好啊法正斷言道。
“可惜我們平日裡自是抱作一團,而那鄭度行事極端對於我等也多有憤恨之意,想要與之親近,實在爲難啊”張鬆道,“即便是家兄,自上次爲王累和鄭度爲難後,雖然有黃權居中調解,可是如今兩人之間的交情也只是比一般人稍好一點而已”
“若是如此,我等還需另闢蹊徑纔是”
“既如此,兩位兄長還是看我的吧”孟達承諾道。“我倒是想到了一個人,或許這個人會好說話呢”
“是誰呢?”
“便是今日來府上尋我之人,中軍尉鄧芝”
張鬆和法正兩人見孟達所言之人是鄧芝,便不再言語,他們自是相信只要孟達願意去做,定能在短時間內和鄧芝搭上關係,而且以此時鄧芝其人的出身來歷,當能從鄭度那裡得到些消息的。
三個人有了決定之後,便隨即散席。
隨後的數日內,孟達自去勾連鄧芝,而法正和張鬆兩人一方面等待着張素的迴歸,另一方面也在時時觀察者此時成都城內各人的情況。
這般情形下過了兩天,張鬆和法正兩人居然發現往日和他們三個人一樣,也是時時聚在一起的黃權,王累,鄭度三個人,竟是變得不再像以往那般如膠似漆的。
黃權自是一如既往的兢兢業業的任事,而王累卻是不知爲何,告病休假想要回歸故鄉廣漢一行,而此時的鄭度倒是表面上看不出什麼來,可是在得知了王累的行蹤後,卻是在暗地裡絮叨過王累不能矢志不渝。這卻是孟達在鄧芝的口中偶爾得來的口風。
雖然這樣的事情並不能算是鄭度的把柄,可是在他們三個人看來,自是標誌着以往牢不可破的護衛益州的三人組,也給破裂了,這自然是件大好事
不過他們也沒有什麼太過火的舉動,畢竟黃權這三個人也不是一般人,保不準其中還別有內情,又或者是對方設置的一個局也說不定。
當然除了這三個人之外,張鬆,法正他們還看出瞭如今的大公子劉循再看向他們三個人的眼中,倒也不再那麼憤怒嫉妒恨,之前的劉循對於像他們這樣的人物,那可是一心的憤恨。當然嫉妒之意或許是看着他們逍遙自在蒙莊子,而他們還得爲益州的大業而努力不止,心裡的不平衡而來。
總之似乎是在一夜之間,這成都城中的氣氛竟然變得無比的奇怪,不過對於這樣的情勢在讓張鬆三個人小心在意的時候,卻是發現這般變化對於他們而言好處不少。
以往行事的時候,他們雖然不怎麼在意,可是從來都會有些人對他們或明或暗的牽扯,盯梢,當然在益州他們的身份地位不比黃權等人,更是比不上劉循,而且他們所表現出來對於荊州的好意,在成都城中這位益州的府治之地,卻是少數派,平日裡或許只有在各自府中的時候,他們纔敢自在的呼吸一下空氣,說些牢騷滿腹的話,而到了這外間,卻是需要小心在意的。
此時到讓他們在外面也有了些絲絲自由的氛圍,當然對他們而言乃是好事。
這一日,卻是張肅迴歸成都的時間。
就在張鬆爲之接風洗塵的時候,法正和孟達兩人聯袂而來。以往的時候,他們從來不會這麼明目張膽的三人和張肅一起見面,畢竟張肅和張鬆還有兄弟之情可以談,若是加上法正和孟達,這四個人相聚也就意味着向黃權他們明示,張肅這人有問題了,不會和他們一條心了
不過見到兩人的神情,尤其是孟達的表現的時候,張鬆卻是心下一動,“可是兩位賢弟發現了那鄭度做了什麼錯事”
“永年兄所言不差”孟達說道,“原來鄭度和王累兩個人居然要以益州的錢糧和兵器等裝備資助南蠻孟獲部,當然他們的要求便是要孟獲去騷擾攻打交州”
“好像之前那孟獲曾經在江東攻打交州之前去過交趾,而且還殺了交州的守將姜冏”
“現在就是我益州要按照他們之間的暗約和南蠻孟獲履行的時候了,故而前兩天他們在向主公稟報的時候,被主公狠狠地批駁了一番到現在爲止,卻是還沒有按照約定履約呢”
孟達和法正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將他們探的消息告知了張鬆,此時張肅雖然不明白其中的詳情,不過到此時也知道,似乎鄭度他們又給荊州和益州之間的關係造了個**煩。
交州的戰事雖然如今是荊州劉備和江東的孫權兩家在打,可是在開戰之處,交州的大將便讓益州勾結資助的南蠻人給暗害了,若非如此,想來交州即便仍然會被江東大軍襲佔了大半,可是有大將鎮守的話,或許便有所不同。世上的人在思索一件事情的時候,對於於己方有利的時候,總是會有所假設,自己給自己設置一些可能,如果怎樣的前提,雖然那樣於實際上的事情無補,可是人心深處的傾向性還是讓人會生出這樣的意念。
故而若是因爲這件事被荊州人泛起了舊賬,或許益州又要難過了畢竟這些年來荊州對益州的多番挑釁,可都是一忍再忍。
從最開始的葭萌關的歸屬,到後來張任軍的侵凌,繼而益州方面接納了夏侯淵,曹彰等人的借道北返,再到如今這般。荊州方面當然不是沒有那種攻打益州的勢力,不過是礙於大家可都是漢室宗親的屬地,這樣的情分總不會是無窮無盡,忍無可忍時,當然便是無須再忍了。
“可是我們知道了這樣的事情,卻也不能將之公佈於衆啊”張肅的一句話倒也說出了眼下他們的尷尬。
四個人同時爲之皺眉,想來以鄭度的爲人,或許他還希望大家都知道了纔好吧要是真能引得荊州軍來攻,鄭度也會鼓動益州人來個玉石俱焚的也說不定。
“這可如何是好?”孟達問道,“一番辛苦,竟是換來這麼個結局,實在讓人沮喪”
只見此時的法正卻是展眉,“諸位且慢,或許是我們有什麼疏漏的地方,將事情想的太過了”
“孝直此話何解?”張鬆問道。
“呵呵,哎,荊州方面可能早就知道了這樣的情形也說不定呢?”見衆人還有疑問,法正自是續道,“以他們能在我們益州各地佈置眼線的能力,他們在交州,在南蠻等地會沒有什麼舉動,更別說從南蠻到交趾之間不下數千裡,平白無故的想那孟獲也是一部之主,更被諸部舉爲蠻王的人物,豈會隨隨便便的就到了交趾,而且去了一趟只是攪擾了一番,殺了個將領便回了南中,舉動多有不合理處,這樣的表現豈會不在荊州那鄧子浩的眼中”
“孝直之言有理,以我對那鄧子浩的數面之緣的感覺來看,他或者是什麼都清楚,什麼都在其心中的那種人物”張鬆的話,自是爲法正做了很好的註解。
“那鄧子浩,果是此般人物麼?”一邊的張肅雖然是張鬆的兄長,可是以往的時候對於這幾人都不是很熟悉,此時對於他們口中的鄧瀚當然也有些懷疑之色。
“張大人也別看我,雖然我也沒有見過那個鄧子浩,不過既然兩位兄長這麼說,想來也是不會錯的”孟達笑着解說道。
“哦,既然如此,那我們就算作荊州已經多少知道了益州參與了對於交州的不利舉動,可是爲何他們能夠引而不發呢?”
“不外乎世道人心,”法正一語中的,“世人多說劉備劉皇叔乃是世之梟雄,又是仁義之主,其實不管如何編排與人,只要他有爭雄當世之心,自然免不了會用些手段,高祖還有屢次褫奪淮陰侯兵權的時候呢故而要爭天下,擁有了荊州,交州,漢中,而今又佔了雍州的劉皇叔,又豈能讓單單一個益州在自己的背後存立於世上”
“當然,不管其用心如何,得民心者方能得天下,而益州卻是他的漢室宗親,而他又曾於起兵之初受過老主公的恩惠,對於後人之基業強行奪之,既不是劉皇叔的秉性,也會讓他的名譽受損”
“這其實也不過是當年鄭莊公之故事耳不過如今的鄭度等人恰好就輕易地入了轂當然這些話都是我的一家之言,事實若何,又或者別有春秋也說不定”
“孝直之言極是”張肅倒是先讚道,“荊州之人佈局深遠,當我等還在爲區區一州一郡間計較的時候,人家都放眼天下了高下立判,若是我再以往日的思維處事,仍舊與二弟及幾位自相矛盾,或許只能讓我張氏一族因我之故深入大禍卻不知”
說着張肅居然於席間向着張鬆,法正及孟達施了一禮
“二弟之才勝爲兄十倍有餘,此刻間不便給,待來日,愚兄原將家主之位相讓,還望二弟莫要推辭纔是啊”張肅這般說,法正和孟達兩人自是不便插嘴,畢竟是人家家族事,他們兩人卻都是外姓旁人。
“大哥之言太過重大,此事還是從長計議,眼下我們還孝直還有和言語纔是啊”張鬆勸道。
見張鬆這般說,張肅也是覺得此時說這件事有些倉促,自也將目光轉向法正看他還有什麼高論。
“或許他們對於主公在得知了鄭度等人的作爲後,不會按約定給予南蠻人回報的情況也會有所預料呢”法正還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法正的一句話,卻是讓張肅瞠目結舌,讓張鬆緊鎖眉頭,孟達卻是苦笑。畢竟尺有所長,寸有所短,對於這般謀略天下等事情的領悟,卻也不是誰人都能盡悉的。
“若是諸位信我的話,眼下我們倒是沒有什麼可以做的,只需冷眼旁觀便是”法正下定論道。
“如此便可以了麼?”張肅猶自加了一句。
“或許張大人有一事可以提前做,那便是現在就返回廣漢,儘量的提前存儲些糧草,預先準備些民夫勞力,好爲大軍輸送糧草吧”
見張肅還是不明白,法正也不好再說,畢竟許多事情到如今他也只是推測,他手上可沒有荊州那般方便的情報網絡,而且雖然他如今已經心屬荊州,可是身在益州,許多事情也是隔遠山相看,雖能得其形,其內在還不能盡知。
張肅自然也不是那種打破沙鍋問到底的人,畢竟那般做了,顯得他這個廣漢太守也太過無能白癡了些當然此時的他終究還沒有徹底的明白,既然他見到張鬆和孟達兩個人都十分確信法正所料不錯,他自然也會依言行事的。
之前張鬆來信的時候,他們自是覺得前路還很漫長,不過此番入了成都,有聽了法正那一番話後,居然覺得即便是他們這些身在益州之內的人物,還沒有荊州的那一干人等能夠把握住益州的脈搏,這纔是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啊
張肅卻是在成都城中待了一兩日便翻轉了廣漢,畢竟他此次回來本就找的藉口乃是有家事相商,若是牽連日久,卻是說不過去。
畢竟這個時候,他們行事更得小心些纔好
就在他們依然固我,各安其位的依照法正之言冷眼旁觀局勢的發展的時候,益州南部的永昌郡卻有數匹飛馬情急之下慌不擇路的趕往臨近的州縣,繼而在這些飛馬趕到臨近的雲南,建寧,沙口等地時,更是有了比之更多的傳訊人越過瀘水,穿過瀘津關,經會川,瀘州,西昌,一直傳到了越窘太守高定的手上。
這一路上但有飛馬傳信處,便是一陣進展的氛圍頓生,而此時的那高定也是滿臉憂色,神情凝重,只因爲那信上的幾個字,“南蠻在蠻王孟獲的帶領下,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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