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戰場上出現這樣的變故,對於此時的曹軍來說,卻是有些出人意外。北原城周遭的情況,他是從韓遂這樣的雍州本地人,還有從李典所派出的斥候兩方面都清楚回報之後,才做出之前的那些進攻的手段。
對於雍州鐵騎的威力,曹操雖然沒有親身經歷過,可是當年十八路諸侯討伐董卓的時候,他領兵追擊時卻是遭遇過董卓麾下偏將徐榮領兵的伏擊的。而今的韓遂卻是承襲了董卓遺留而來的雍州兵,故而對於這些雍州騎兵的威力他多少也是有些期待的。
當然在投石車之後,雍州鐵騎那一往無前,沛然不可御之的氣勢,倒也不愧是一隻強兵的威風,一路上擋者披靡,卻是讓之前的韓遂也在曹操的面前很有了幾分得色。
不過,事情總是在不經意間發生着變化。
對於荊州方面出現在城頭上的投石車,那般靈活卻是讓曹操沒有想到。自當年在官渡之時,由劉曄提出建議以投石車破袁紹的高櫓之後,對於其後的應用發展,想這樣的攻城利器,曹操卻是任他的那些個下屬去操作,不過對於劉曄這位劉氏子孫的任用,這麼多年以來,曹操卻總是有些掛礙在心。
而今他們出現在戰場上的攻城器械,卻是與當年並沒有多少的改進,比較而言如今的曹操卻也多少有些成爲了丞相之後,位高權重的一些傲慢之意,而隨着這些年來他實力和底盤的擴大,卻是也讓不少的世家大族投靠之後,對於那些底下市民工商的關係多有些忽略了。與此不同的時,劉備作爲弱小的一方,加上有着鄧瀚以及謹小慎微的諸葛亮的主持,對於所有能夠提高己方實力的物事,不管大小,卻都是上心的很。
不過即便如此,在見到了出現在北原城牆上的投石車,曹操卻也並沒有將之放在心上,比較投石車的發射頻率終究不是一般的慢,即便是荊州軍多有變化,卻也還沒有根本上的改變。可是接下來被城頭上那飛舞的巨石所吸引的雍州大軍卻是稍有忽略了腳下的地面,這才讓勇猛向前的雍州鐵騎就像是一道移動的鋼鐵洪流,傾斜而下,直添陷坑。
即便不是自己的嫡系,可是這九萬大軍若是再受些損失,這一次曹操的西征的前景卻又會晦澀幾分。
畢竟先前關羽陣斬兩將的威風纔在剛纔的曹軍進攻中,讓曹軍的進攻氣氛使之一緩,而若是大軍再挫敗,這士氣的打擊可想而知。
“丞相,是我失誤了!”此時曹操身邊的賈詡卻是主動的承攬着失察的罪過,畢竟上位者永遠不會錯的,而賈詡所擔任的職司卻是探查四方的情報,而今大軍之中,韓遂作爲新附之人,卻是不能對其多加斥責,而李典此時卻正在前線領着青州兵聞金而退,大軍諸將卻都在各自的崗位上各安其位,一時間卻是隻有賈詡能夠很好的爲曹操搭個下臺的階梯。不過此時的曹操卻是輕輕的搖了搖頭,稍作停頓,卻是言道,“令夏侯惇,曹純各領本部兵馬分列與我軍前線撤返兵馬之側,各自忍耐,若是荊州軍不追擊則吧,若是追擊,便令兩部人馬奮力劫殺之!”
以曹軍中的騎兵爲重的構成,若是大軍鳴金,卻是不會給荊州軍多少追擊的可能,不過在兩翼攻擊的李典和呂虔此時他們的戰況卻也傳到了曹操的耳中。
畢竟若是對面的荊州兵乃是弓弩兵的話,曹操卻是深信以他麾下青州兵的精悍,必定能夠將之擊潰,畢竟青州軍卻也是曹操賴以起家的資本,若非如此,此次曹操大軍西征之時,麾下的步卒雖然少,卻全都是青州兵爲主,這卻也是曹操爲了保證部下戰力所做的調動。
北原城外那條深坑,此時卻也因爲先前雍州鐵騎的填塞,變得很是淺了,不過此時對於荊州兵來說,仍舊是一條不能輕易跨越的長溝,故而對於陣列在其後的荊州兵此時卻也只能儘可能的用弓弩射殺那些此時留個他們背影的曹軍將士。不過像他們這樣的攻擊對於雍州鐵騎的危害,可想而知,並不能起到多大的殺傷。倒是頭上繼續發威着的荊州的投石車依然在緩慢卻精準的殺傷着雍州的鐵騎。
至於說這些投石車所需的石塊,此時卻也已經換做了一顆顆包裹着土石的球團,當然這其中的泥土自然是來自那城門外的深坑,畢竟城中的底盤有限,卻是也不能積聚多少的巨石爲儲備,另外之所以到了現在才使用這些爲彈藥,卻也是在先前的時候,那些挖出來的土石終究不能光明正大的堆於一旁,免得讓曹軍的斥候探出味道來,這時候卻是沒有了這些顧及,而用這些泥土包,卻也威力不下於巨石,不僅能夠殺傷敵人,卻也更能讓敵軍弄一個灰頭灰腦。不過,此時被深坑隔離在這邊的本就作爲攻守兼備的兩翼的步卒們此時卻是對於那些正在翻身而退的曹軍將士們加以追擊,或許是對於先前之時,總是受困於己方大軍機動力的不足,只能龜縮於陣中使得這時候的荊州將士們更有心要在此時發泄一番,故而兩翼的將士們卻是對於曹軍的青州兵連連追擊不放,畢竟眼前的這些曹軍卻也是有着赫赫的威名,如今的他們卻是就要踩在青州軍的威名之上,樹立自己的威風。
當然青州軍的威名終歸不是徒有虛名,即便是他們此時已經聽令而行,撤軍而返,卻也不會一味地將背後的要害留給這些如狼一般綴在他們身後的荊州兵。間或的阻擊卻是使得荊州軍的追兵們稍稍的停下了腳步,不過卻是更惹得荊州軍更大更多更狠的衝殺。
荊州的士兵們,儘管訓練已然精悍,可是戰場上的經驗卻是無法和眼前的這些自在黃巾之亂的時候便開始一生廝殺的青州人,更由於此時對於戰功的期望,讓他們稍微失去了對戰場上危險的警覺,繼而使得原本還能保持着隊形的他們漸漸的因爲青州兵一個個小隊的阻擊,而變得散亂,不過此時的他們卻是顧不得了那許多。
而當站立在城頭上的徐庶看到了這樣的情況的時候,荊州兵的追擊卻早就跑出了原先他們前營所立的軍寨,更是已經綿延了將近方圓十里的地方。而此時那些先前還是一心往回撤退的雍州鐵騎,對於荊州軍這般的死纏爛打,終是感到有些不耐煩,先前僥倖和成宜一前一後共同指揮雍州大軍的馬玩此時多少也有些感念於成宜的亡故,想想這短短的幾個月間,先前還曾一起喝酒打鬧的損友,如今卻是已經天人永隔,而傷了張橫,程銀還有成宜的卻都是出自眼前的這些個一個個眼冒紅光像羣狼撕咬獵物一樣綴在他們身後的荊州兵。
一時之間馬玩卻是多少有些恨意上頭,招呼着身邊的近衛們便回身想着離他最近的一隊荊州兵們殺了過去。
猝不及防的荊州兵卻是讓這些倏然折返的雍州兵給殺了個七零八落,而見到了有人居然翻身殺敵的附近的雍州鐵騎們,卻也開始仗着騎兵遠勝於步卒的機動性和衝擊力,或是感念於袍澤的傷亡,又或者是實在受不了這種被人追殺的滋味,卻都是開始了紛紛的折返殺敵,至於之前聽到的鳴金而退的軍令,此時這些雍州騎兵們卻是已經忘記了,當然之前韓遂之時的雍州鐵騎,卻多數時候,對於軍令的執行也很是懶散,畢竟這些雍州鐵騎從董卓而來,本就是軍紀敗壞的時候多,這等驕兵悍將卻也在多數的時候打得了順風仗,而在逆風之時,若是真的走投無路的時候,卻也免不了破罐子破摔而爆發出的毫無道理的廝殺。
儘管兩翼正在撤退的青州兵漸漸的開始覺察到了他們身邊的那些雍州兵開始行動,不過這些人卻都是對於曹操用兵之嚴早就貫徹到了腦海中,故而雖然稍有些不盡之意,卻也不敢停步返身去和那些雍州兵一起殺敵。
不過他們不敢,卻有人已經看到了這其中的戰機所在。
此時一南一北,正有兩隻騎兵猶如兩把利劍開始插向那些追擊的荊州兵的身後。不過這兩隻騎兵卻是一隻凝重如山,雖然他們的裝備比之之前的雍州騎兵,沒有那般全身包裹在鐵甲之中,可是看他們的氣勢卻是更比那雍州重騎前行時威武。而另一隻部隊,卻是輕靈了許多,不過看着當先而行的那位獨眼將軍的猙獰之意,可以想見,即便是這樣以輕騎兵爲主的部隊,要是殺起人來,卻也不會手下留情的。
此時北原城上的徐庶卻是急急的敲響了掛在城頭上的金鐘,聲傳數裡的金鳴聲,終究還是將那些一心爭功的荊州步卒們給敲醒了。不過看着他們身前身後的情勢,此時這些軍士們還是顯現了他們往日經歷了種種艱難困苦的訓練方纔成就的本領。
曹軍自是仗着坐騎的機動性,開始像驅趕着羊羣一般將那些追擊的荊州兵在他們的身後肆意的斬殺着,不過此時已經明白了自己處境的荊州兵們,卻是一個找一個組成小隊,一隊另尋一隊,逐漸的彙集,就像是涓涓細流逐步的匯成一泓汪洋一般,漸漸的在曹軍的包圍中,組成了一個碩大的方陣。
匯聚在一起的荊州兵們將背後交給袍澤,卻都是面向着外面的曹軍,堅定的執起手中的長槍,一致對外,一時間,槍立如林,散出一陣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