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記(二十五)司馬子元

曾經好奇,如果篡位的是司馬昭而不是司馬炎,司馬師還能不能得到景皇帝的追封。畢竟並非所有人都那麼大度,或者說,願意和稀泥充好人。不過再仔細一想,便覺得這個問題實在沒水準。司馬師沒有兒子,給他上個尊號又有什麼實際的關係?這種博名聲的好事向來是司馬昭會做的,就像他說“此景王之天下也,吾何與焉”,真心假意不知,卻作足了秀。

從後人的角度看,滅蜀,平吳,稱帝,這些司馬師應該都做得到。而真正讓人慨嘆玩味的,是如果司馬師遲些年過世,他的精明強幹,他的風流俊逸,他的陰鷙剛恨,能將他的帝國帶到何等高度。晉朝往後的一切,所有的歷史,是否都得改寫?

司馬子元,這是個有故事的人。

師。軍也,衆也。提起司馬師這個兵家氣息十足的名字,再聯想到他出生時那個風雲際會的建安十三年,很多人或許會不由自主地將“師”字與大名鼎鼎的赤壁之戰聯繫起來,並同時感慨這個巧合確實附會了天命,預示了景皇帝一生長於弓馬死於刀兵的宿命。

很恢弘,很大氣。然而,在我看來這個“師”字所代表的殺戮征伐,或許有那麼幾分啼笑皆非。

司馬師的父親是司馬懿,司馬懿一直不想出仕,與張春華一起高湛的演技瞞過了很多人,不知建安十三年司馬師的降生讓曹操識破了奧斯卡影帝司馬懿的演技。

師在古漢語裡有官、長、首領的意思,子元的元又意味着爲首、開端。想來是司馬懿對長子期望挺高,縱然做不到權傾朝野位極人臣,也得出人頭地一番作爲,不沒家風不辱先人。顯然,這應該纔是對司馬師名字的正解。

憑河內司馬氏這個名號,司馬師可以說是系出名門的,良好而嚴謹的家教通過司馬朗傳中的“諸子雖冠成人,不命曰進不敢進,不命曰坐不敢坐,不指有所問不敢言,父子之間肅如也”可見一斑。從司馬懿日後一直篤定地將司馬師定爲接班人的舉動來看,可以說他十分受父親器重,沒經歷過什麼奪嫡爭寵的日子。母子關係上,張春華逝世司馬師居喪以至孝聞,司馬、張二人吵架張春華氣得絕食司馬師和幾個弟弟陪着她一起餓肚子,看來感情也很好,相處十分和睦。一言以蔽之:小司馬師生活在一個爹疼娘愛的優越家庭。

司馬師的童年生活是很美滿的,目前來看生在司馬世家的司馬師何其幸運。然而後面的日子,司馬懿的身份給司馬師仕途上、生活上帶來的好處,壞處,還有許多許多。

與日後的陰冷強勢不同,司馬師的青年時期,可以說是相當的風流倜儻。晉書記載他雅有風采,想必也是翩翩公子風度不凡一轉頭迷死不少女生的帥哥,而且下句接的是“沉毅多大略”,估計是氣場超強相當拉風的型男。往後的幾句很有意思,“與夏侯玄、何晏齊名”,裴松之補充,魏氏春秋曰“初,夏侯玄、何晏等名盛於時,司馬景王亦預焉”,然後就直接突兀地出現“景初中,拜散騎常侍”。

那麼終魏明帝一朝,司馬師什麼值得書寫的地方都沒有嗎?畢竟景初三年魏明帝駕崩時,他已經三十有二,再不算年輕了。

衆所周知,夏侯玄、何晏等人在曹睿當政時鬱郁不得志是因爲那起著名的“太和浮華案”,魏書·帝紀三隻用了很簡單的一句四年春二月下了某道詔書帶過,太和六年的集體大罷官乾脆沒寫,其他幾位當事人的列傳中零零散散倒是拼湊得出一個相對完整的故事,總之夏侯玄、何晏、諸葛誕一大堆日後政壇上舉足輕重的人物。他們“名盛於時”是在幹什麼地球人都知道,魏氏春秋中的“預”字也用得玄妙,何晏還評價說“唯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夏侯太初是也;唯幾也,故能成天下之務,司馬子元是也”,看得出哥仨相當鐵。於是我不得不十分懷疑高幹子弟司馬師當年也是浮華友的一份子。

老爹常年在外打仗不在身邊教導,自己作爲重臣之子從小被人吹捧慣了,家庭生活幸福用不着葬花嘆氣,家裡金山銀山供着也沒什麼“路有凍死骨”憂國憂民的重要使命感。三五好友聚在一起扯皮,喝喝酒寫寫詩比比富,多麼風雅多麼有趣!(當今年少,不復以學問爲本,專更以交遊爲業;國士不以孝悌清修爲首,乃以趨勢遊利爲先。)大概對於出身優越的青年司馬師來說這也是人之常情,或許他也沒想到,這樣聚聚會侃侃大山會換來太和六年對他們這羣人的仕途幾乎造成毀滅性打擊的一紙諭令。

那年他二十五歲。

從晉書的直接敘述和何晏的評價裡都可以看出司馬師很會動腦,很善於分析問題。可以肯定,這樣的變故一定引起了司馬師及其深刻的反思。好友夏侯玄和何晏拖他下了這趟渾水,想必他是怨恨的;魏明帝自己驕奢淫逸卻像模像樣的禁浮華,想必他是鄙視的,也引起他對政府的懷疑;董昭都快入土的人了還不消停上道摺子折騰他們,想必也滋長了他的叛逆之心。司馬師能“沉毅多大略”,能讓人看出“成天下之務”,必定事業心很重,重到對一時年少輕狂無盡的悔恨,重到想清楚誰是罪魁禍首,重到他終於意識到什麼纔是自己真正所追求的。而我們是否也可以設想,這時候老狐狸司馬懿也開始從旁提點:夏侯玄和何晏是皇親國戚,他們的仕途不會被永遠堵死,但你的身份不一樣,不要以爲你爹奉命輔政你就變成“體制內”了,咱充其量也就是高級打工的,你爸不是李剛……

從實際行動中可以看出,夏侯玄、何晏、李勝、丁謐、鄧颺、畢軌等浮華友在日後依然交往甚密,而司馬師則完完全全淡出了這個圈子,甚至徹底站在對立面

這就是一個文青,怎麼由對社會的不滿變成一個憤青,再變成一個反政府主義者的。

司馬師爲年少付出了代價,也在深思中完成了蛻變。

司馬師的愛情,他的第一任妻子是夏侯徽魏國徵南大將軍夏侯尚與曹真之妹德陽鄉主的女兒。如此出身真可謂和司馬師門當戶對,加上晉書記載“後雅有識度”,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對女才男貌的天作之合。

從各種跡象看夏侯徽和司馬師的感情應該都是不錯的:一、假設夏侯徽和司馬昭的妻子王元姬一樣及笄出嫁,那她和司馬師九年內居然生了五出個女兒;二、帝每有所爲,(後)必豫籌劃,看上去兩人確實擁有精神層面的戀愛;三、晉國建立後在羊徽瑜的再三要求下司馬炎追封了夏侯徽爲景懷皇后,能讓情敵敬重,只能說他倆感情確實很好。所以我總愛寫司馬師和夏侯徽的愛情故事,是因爲我覺得兩個相愛的人因權謀與利益天人永隔,確實是一件既悽婉哀傷又剛強冷酷的事。

晉書上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將司馬師毒殺夏侯徽這段描寫得相當大氣。“魏明帝世,宣帝居大將之重,諸子並有雄才大略。後知帝非魏之純臣,而後既魏氏之甥,帝深忌之。青龍二年,遂以鴆崩,時年二十四,葬峻平陵

”。非魏之純臣,聽着就讓的渾身反骨蠢蠢欲動。夏侯徽的聰慧和司馬師的陰鷙霎時躍然紙上。

千年之後每當我試圖分析這件事總覺得有點天方夜譚的意思。青龍二年,日後呼風喚雨的司馬景王年方二十七,正仕途不順地賦閒在家;司馬宣王在西線戰事上算不了有什麼大功;司馬文王剛造出晉武帝,史書上一字兒其他記載沒有。所以我一直很懷疑,夏侯徽到底有多銳利的一雙眼睛能預言司馬家遲早有一天會造反。那一年在三國黃曆上其實事兒不少,二月諸葛亮第五次北伐,整個夏天魏吳兩國都在合肥新城耳鬢廝磨,年底諸葛亮星落五丈原順便捎走了魏延,中間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捎帶上了漢獻帝劉協。“非魏之純臣”既然接的是“宣帝居大將之重,諸子並有雄才大略”想必和諸葛亮脫不了干係。

客觀來說司馬懿不希望諸葛亮那麼早離世無可厚非。“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定律所有武將都會害怕,司馬懿既然能在留着諸葛亮的命繼續自己價值的同時保證諸葛亮不翻出什麼大花樣不危害到魏國的根基,何樂而不爲?當然這個過程中很有可能是對政府一直不滿的司馬師產生了一些別的看法,發現了一些自保有餘還可以自我壯大的方法和契機。那幾年司馬懿都呆在前線,要在軍中培養起一羣死忠完全有時間和大把的機會。不排除青龍二年諸葛亮逝世後深感還沒撈夠本的司馬爺倆兒深夜一陣罵娘吐槽,順帶秀一下在軍中的威武霸氣,不小心讓夏侯徽聽到的。

司馬師不覺地進入中年,父親與曹爽的爭鬥不容水火,曹爽那邊的不少是以前浮華好友,自己的仕途又被曹爽提防堵截,司馬師冷酷的心開始剛硬了。

後來司馬師大開殺戒特別符合邏輯。夏侯玄這幫人害了他大半輩子,他隱忍了這麼多年,是時候出手了。看看他爹,打諸葛亮的時候拖泥帶水,一徵遼東就築了個京官弄得人毛骨悚然,真是一脈相承。

多年的忍耐鍛鍊了司馬師的意志,打磨了司馬師的耐心,更保證了司馬師的堅強和冷酷。接下來,經過那麼多年的隱忍,司馬師終於在不惑之年迎來自己的輝煌。此刻我突然發覺司馬師和朱棣很像,都是潛心蟄伏,都是一朝展翅,都是有仇必報,都是冷酷無情,都帶着點黑幫氣質,甚至都死於征途。如果給予司馬師一個朱棣那樣廣闊的舞臺,我相信他也有魄力完成修書、遷都、六下西洋這樣的壯舉,放在他的時代,他也可以一統天下創萬世之基業。只可惜,司馬師缺了一點明成祖的運氣。

嘉平二年以後司馬懿就經常稱病不朝,給予了司馬師不少歷練的機會。在嘉平三年年初最後誅王淩、殺曹彪最後秀了一把野心後,司馬懿老人家西去,把基本上已經駕馭得差不多了的帝國留給司馬師。平心而論從司馬景王新統政那段時間的記載來看,司馬師處理政務還是有自己的一套的,恩威並施,廣開言路,羣臣拜服,朝野肅然。司馬師當政除了企圖顛覆朝綱以外,對魏國總體而言還是益處多多的。

三國畢竟還是亂世,內部矛盾還沒有代替邊境上摩擦上生成主要矛盾。司馬師上臺不久,就與年齡相仿的諸葛恪狹路相逢了一次。諸葛恪我小時候是相當崇拜的,諸葛瑾之驢貌似和曹衝稱象的難度差不了多少,雖然後來他做出的若干對長輩沒禮貌的事對我童年哈里王子般的美好幻象是個不小的打擊(這個倒是……我不太在乎他的驕狂,但不順眼他不尊重前輩)。嘉平四年十二月,魏吳東興之戰以魏兵死傷數萬結束。這件事上我覺得司馬師其實並沒有什麼大錯,吳軍在魏土築東興,魏人恥於受侮發兵,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舉動,何況按兵力來看如果不是魏軍大意,實打實地硬仗魏兵必不輸吳。所以在我看來,就出兵這一點——還是諸葛誕的主意——司馬師都無甚被指責之處。而且兵敗後司馬師罷免司馬昭的都督淮北諸軍事而不追究其他將領罪責的做法也十分高明,收買了人心,又顯示了自己賞罰不避親的公正執法。總之和江對面不時頭腦發熱的諸葛恪一比,立刻顯示出司馬師是個多麼冷靜多麼成熟多麼精明的政治家。那年幷州還有個小事司馬師也引過及自身,結果“魏人愧悅,人思其報”,收效也太好了。

轉年開春,諸葛恪趁着上回大勝的興奮勁兒還沒過,率着大軍不顧勸阻地來攻合肥新城。司馬師此時作爲元首的方略簡直他爹當年積極防禦諸葛亮的辦法如出一轍,而且也收到了很好的效果。不過如果不是文欽、毋丘儉這次大敗諸葛恪有功,他們也不會那麼快做大做強……

無意間寫到“積極防禦”四字,容許我跑一下題到瓦爾特·莫德爾身上。當然我沒有娛樂到拿司馬師的軍事素養跟莫德爾比,只是有那麼一瞬間,突然發覺這兩個堅強如斯的人互相之間奇妙的聯繫。一路鐵血卓越到底,對敵人基本上都完全不留情面,對自己人能展現出高高在上的寬厚仁慈,都在傳奇中染上一層悲劇的色彩。莫德爾是夕陽下強悍的騎兵,刺刀的寒光折射出普魯士軍人的冷傲;司馬師是暗夜裡張開雙翼的夜梟,凌厲的眸子俯瞰終生凸現懾人的陰冷。

年剩下的時間裡吳國事兒太多,史書裡也就沒魏國什麼地方了。估計大家都在大將軍英明神武的統治下私下裡搞些小陰謀,誰偷了誰的菜、誰盜了誰的號什麼的,說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也不爲過吧。

嘉平六年剛過完年的正月,司馬師各種事兒就來了。每當權臣把握朝政,張緝、李豐、夏侯玄這樣的臣子每朝每代都會有,忠心我覺得大多是個幌子,就是想借着洗牌趁機大賺一把。人都是帶有主觀意見的動物,像我,對夏侯玄就是怎麼看怎麼不待見,而且基本上除了“他事事礙着司馬師我就討厭他”外沒有什麼過硬的理由。後人常把他不願與明帝毛皇后之弟同席而坐的表現稱作清貴高潔,我卻一直認爲他這種自已爲是的優越感特別倒人胃口。明明愛慕權勢卻總愛裝出一副心繫天下蒼生悲悲慼慼的好人臉。李豐是個老油條,這次要不是被張緝忽悠一定不會摻和進來的。張緝我覺得很有意思,他對司馬師說諸葛恪的那番“威震其主,豈能久乎”既有預言性又有暗示性,僅憑此即可在史書中占上一席之地。

司馬師處理起這三人來雷厲風行,在此就不再一次贅述我猶如滔滔江水一般的景仰之情了。說起來司馬師對夏侯玄、李豐這幫人不爽早已有之,曹爽輔政期間估計大家早就恨得牙癢了,平亂黨是遲早的事。除了李豐那句“卿父子懷奸”一下到位說到點子上讓司馬師不然一氣之下現場滅口,其他人基本上都是按部就班自動走進了司馬師準備多時的圈套。司馬師殺夏侯玄那段魏氏春秋記載得特別給力,“卿忘會趙司空葬乎”,多麼霸氣多麼威嚴,犯我者死,何況夏侯玄這種徒有虛名對國家沒什麼實用的花花公子。另外,廷尉鍾毓在這次事件中的表現我覺得是十分有代表性的。對司馬師這樣精明強幹的領導者,他服從;對於夏侯玄

這方失勢的貴族,他尊重。反正鍾毓家底子厚,他誰也用不着巴結。我覺得這從一個側面還是反映出司馬師的統治是不錯的,或許很多人不支持,但大部分人還是選擇順從的,因爲他總不會犯什麼太大的錯。

李豐、張緝事件只是個開始,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才稱得上有意思。曹芳與郭太后素來不和,加上年初的妖蛾子事兒又和司馬師產生了嫌隙,何況他又不像劉協那麼安安靜靜聽話總喜歡生點事端(雖然都是小事)。

秋九月,司馬師和郭太后終於一起忍無可忍,廢了曹芳,說到郭太后她和司馬師真是絕配。

不少寫三國後半期歷史的文章都把郭元后寫成一個無奈的寡婦,我卻覺得這個女人其實剽悍非凡。三主幼弱,決策拍板的是她;和曹爽失和,湊成高平陵之變的是她;司馬師想讓齊王歸藩,找的盟友是她;連毋丘儉、文欽、鍾會反叛,打的幌子也是她,鍾會甚至搬出了一紙遺詔。這位姐姐即使比不上老佛爺,也一定對魏末政壇有相當大的影響力。

齊王怎麼得罪司馬師的史書上寫得比較明白,不過又是一個叛逆的年輕君王和野心勃勃的權臣之間的矛盾。齊王和郭元后這邊就比較有意思了,理論上這對孤兒寡母湊一塊應該是非常溫暖非常互相珍惜非常和諧的,但青春叛逆期的齊王就是非常有個性地惹惱了自己有權有勢的繼母。從戀愛自吅由到對減少贍養義務的不懈追求,齊王和郭元后之間的裂痕終於走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之前的正始八年除了張春華去世外還有一件很重要又很八卦瑣屑的事情,曹爽看太后礙手礙腳,準備把她遷出永寧宮。後來的事兒大家也知道,一年零八個月後司馬懿就和郭元后合夥把曹爽斬草除根了,要不是郭元后首肯,司馬師就算有再大能耐控制京畿也換不來一張有法律效用的聖旨。這次事件是個很明顯的信號,在主少幼弱、牝雞司晨的時候,得罪太后絕對沒有什麼好果子吃。司馬師看清了這層關係,所以特討好地把自己的女兒嫁給太后的堂弟。在司馬氏還沒有站穩腳跟之前,郭元后這個盟友必須要好好呵護,所以魏書上寫得很清楚,“欲自結於郭後,是以頻繁爲婚”,這兩人之間平不平等一眼就看得出。

年初的風波,讓太后和司馬師這對分享權力正在興頭上的孤男寡女(哦我錯了,司馬師還是有形式上的家室的)深深感受到了齊王的威脅,於是皇太后假借一個戀愛問題搬出了詔書。不過從爲齊王送行老太尉司馬孚哭得不像樣來看,齊王還是沒有太不得人心的。接下來立誰的過程就有點當了婊子又要立牌坊的意思了,明顯雙方都想找一個聽話的少主,又都拉不下這個臉,最後還是郭元后背了這個黑鍋,讓司馬師彆彆扭扭地在這個問題上做了個大忠臣。我猜魏略裡的“太后不悅”,搞不好就是在腹誹這個。之後司馬師問太后要印綬而太后不給能很明顯看到郭元后強勢的一面,她再貪戀權勢估計也還沒有胳膊肘往外拐到把曹家江山拱手送給司馬氏的地步。當然我是不知道曹髦是怎麼選出來的,可能看着孩子小小年紀比較好學又文靜有點漢獻帝那風采就選上了,可我相信登基大典上司馬師聽到鍾會那句“才同陳思,武類太祖”後絕對臉都綠了,只能勉勉強強回答出一句“社稷之福”——皇帝懂社稷了,還要司馬師幹什麼?

十月份大將軍司馬師獲准入朝不趨,奏事不名,劍履上殿,看上去過得還挺滋潤。

司馬師和郭元后之間看上去似乎有衆多可以產生超友誼感情的理由,天時地利人和,年齡相仿,曾經的帥哥美女,共同的事業目標追求,寡婦門前是非多……當然史書中除了他們的利益合作外一個字兒沒寫,我也就自然不好瞎猜。司馬師的感情本身就很獨特,到他這份上要麼已經無情無慾了,要麼可能會對志同道合的人格外欣賞。司馬懿和張春華的強勢愛情,不知道有沒有加深司馬師對這樣一個夥伴的欣賞。

司馬師是一個極其傑出的領袖級政治家,他在對各種事情的處理上幾乎沒有失誤,他的穩重、深沉和決斷,在有些方面甚至要超過他舉國知名的爸爸司馬懿。他執政的時間很短,連4年都不到,但他做了三件大大增強司馬家族實力的大事:對皇室曹家的親信進行大屠殺,廢掉皇帝曹芳,消滅了淮河軍區的叛亂。

司馬師對待他的對手毫不留情,忠於曹魏皇室或者反對司馬家族的任何人物、包括皇帝曹芳,他都敢公然下手;但他對待忠於或者不反對司馬家族的大臣們卻十分負責,有功必賞、有過必罰,不因爲是親戚親信就特別優待,也不因爲出身低微就排斥鄙視。司馬師爲司馬家族培養出了一大批謀臣武將,像後來司馬昭時代的一流名將鍾會、鄧艾,以及最後成爲司馬炎西晉王朝開國重臣的賈充、石苞。可以這麼說,沒有司馬懿,沒有司馬家族的輝煌;沒有司馬師,就沒有司馬家族的繼續輝煌,司馬師對於司馬家族的重要性,絲毫不差於司馬家族的開山祖師爺司馬懿。

司馬炎建立西晉王朝後,司馬師被追封爲晉景帝。

人的一生總有那麼幾次難免被料想不到的不可控因素所左右,比如對司馬師來說,文鴦就是一個很令人無語的不可控因素。征討得這麼順利還是出了狀況,那估計就是命了。這個問題上我看得挺豁達,只是在看到咬破被褥、強忍劇痛時,爲這個強硬如鋼鐵的男子,除了崇敬外,驀地產生一份心疼。在曹魏的老家許昌,司馬師走完了他人生的最後一段路。要說是對他這一生殺戮過甚的報應,我覺得也合情合理。將軍此去必封侯,士卒何心忍逗留。馬後桃花馬前雪,出關爭得不回頭?只差那麼一點,僅僅是一點點。

縱觀他的一生,經天緯地雄才大略,剛柔兼濟心狠手辣。內誅曹爽,外拒東吳,立新帝,平亂黨,青雲直上,位極人臣。他離那份無上的榮光無盡接近,卻又咫尺天涯。

到底是悲劇英雄呢,還是傳統反面,恐怕不同人心裡有不同的詮釋。但如今我不可避免地又一次想起李如鬆的詩句:春來殺氣心猶壯,此去妖氛骨已寒。談笑敢言非勝算,夢中常憶跨爭鞍。

師,曰軍,曰衆,這是他生於斯死於斯的宿命。

若司馬師順利地活到篡位成功,往後的歷史會怎麼發展?

毫無疑問,成年的司馬攸會依法制入繼大宗、繼承皇位。那麼這位齊王會不會真如史書所言比司馬炎優秀許多呢?我猜他或許會更加勤於政務不像他的兄長那麼荒淫,可他會不會真的一早殺掉劉淵以絕後患呢?

恐怕司馬師是無法預想到了。諷刺的是,司馬攸的妻子,也是賈充的女兒。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還好,這些都與司馬師無關了,他最美好的時光都留在了魏都的朝堂上,在每束清晨的陽光照射進硃紅色的大殿時,驕傲地擡頭迎上金色的洗禮,並在那一刻——君臨天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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