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大廳。
賓主落座,各縣官員憂心忡忡,心神不屬。他們參觀軍營,看到王炎麾下軍隊的戰鬥力,各自都有了評判的結果。在王炎麾下士兵精銳無匹的情況下,如果王炎出兵攻打任何一個縣,各縣都難以抵擋。
此時此刻,官員們最關心的,是王炎接下來的施政方針和策略。如果王炎手段柔和,不干涉各縣的內政,是最好的選擇。一旦王炎要罷免部分官員,後果將不堪設想。
王炎端坐在上方,神色平靜,道:“從昨天夜裡到今日,發生的事情都和諸公來黃縣的目的不沾邊。諸公來黃縣,主要是述職,現在言歸正傳,闡述各自的情況。”
話音落下,廳中靜悄悄的,誰都沒有率先開口。
沒有人清楚王炎的想法,都不敢做出頭鳥。
王炎環視衆人,再一次道:“一個個都不敢開口,難道要本官來點將嗎?”
“大人,下官先來。”
孫毅豁然起身,大步走到大廳中央。
各縣的官員看到後,紛紛鬆了口氣。他們不會佩服孫毅第一個站出來,也不會感謝孫毅解圍,只會想孫毅頂上去後,他們就可以藉此評估王炎對述職的一個把握度,才清楚該怎麼彙報。
孫毅思慮片刻,開口說道:“回稟大人,昌陽縣位於東萊郡東面,轄下有人口六萬戶,儲糧有五十萬石,士兵有八千。大致情況,便是如此。”
王炎聽了後,問道:“財政如何?”
孫毅臉上神色自信,回答道:“昌陽縣臨海,物產豐富,財政非常富裕,昌陽縣的錢早已堆滿庫房。”
王炎眼眸一眯,沉聲道:“這些糧食和錢,曾經都是常熊私人的吧。”
孫毅心中咯噔一下,連忙解釋道:“大人英明,常熊爲富不仁,盤剝百姓,所以攢下了無數的錢財和糧食。等下官回到昌陽縣後,便着手處理糧食和錢財,留下足夠昌陽縣運轉的糧食和錢財後,多出的糧食和錢財盡數上繳,由太守大人統一安排。”
孫毅早已徹底服了,不敢再有絲毫的心思。
再者,他一劍捅死了常昆,在外人的眼中,他是殺死常昆的人。甚至,他更是導致常熊被殺的人,他已經被捆綁在王炎的序列中,唯有抱緊王炎的大腿。
除此外,孫毅不作他想。
王炎輕笑兩聲,揮手說道:“你返回昌陽縣後,除去補足該上繳東萊郡的賦稅之外,其餘的糧食和錢盡數留下。縣衙如此富餘,那你就減免百姓的賦稅。錢多了留在府庫沒有用,取之於民,便要用之於民,你主政昌陽縣,要多鑿渠修路,多造福百姓。爲官一任,造福一方,本官希望你能夠做到。他日你升遷離開昌陽縣時,百姓願意夾道相送,便是本官最大的欣慰。”
孫毅一聽,心中頓時激動無比。
按照王炎的意思,他如果在昌陽縣做得好,還有升遷的空間。
一時間,孫毅心中滿滿的動力,恨不得馬上回程,然後紮根昌陽縣,做出一番政績。他現在明白了過來,王炎是真正做事的,他努力把事情做好了,一定可以得到嘉獎。
孫毅心悅誠服的道:“大人英明,下官返回後必定照辦。”頓了頓,孫毅道:“下官彙報的只有這些,還需要彙報其他什麼嗎?”
“足夠了,入座吧!”
王炎滿意的點頭,孫毅便退回坐席上。
其餘各縣的官員見狀,一個個鬆了口氣,心中放鬆下來。
看來,不是很爲難。
黔陬縣的縣令起身走到大廳中,拱手道:“太守大人,下官黔陬縣令楊義。”
王炎擺手道:“楊縣令請說!”
楊義神色嚴峻,緩緩道:“黔陬縣位於東萊郡最南端,緊靠徐州,也東臨大海。相比於昌陽縣,黔陬縣便是困難無比。黔陬縣糧食緊張、錢財虧空。黔陬縣的兵力也只有六千,這六千人很多更是老弱,戰鬥力並不強。目前的黔陬縣,困難重重。”
王炎微微頷首,道:“嗯,入座吧。”
沒聽到王炎絲毫點評的話,尤其是王炎不鹹不淡的語氣,楊義心中咯噔一下。
難道王炎不滿了?
楊義也並沒有說謊,說的都是黔陬縣的實際情況。黔陬縣不僅面臨徐州的威脅,更面臨賊匪的攻擊,因爲始終沒有平和的環境,導致民生凋敝,百姓艱難。
孫毅和楊義開頭後,尤其是兩人一好一壞,都沒有遭到王炎指責,各縣官員便踊躍開口,將各自的情況闡述出來。
各縣的人口、兵力、財政、儲糧等等,盡數闡述清楚。
王炎都一一仔細聽了,卻並未發表看法。
各縣官員闡述的,都只是表面上的情況。各縣到底是一個什麼情況,尚未可知,王炎不可能憑藉這樣的話就相信了。
官員們說完後,目光都匯聚在王炎身上。
王炎開口道:“各縣的情況,好的有,差的也有,各有不同。究竟是什麼樣的原因,導致各縣出現如此大的差距呢?這其中的原因,是本官最關心的,是因爲施政官員能力上的差距嗎?還是各縣民風的問題?亦或是各縣所處環境不同的原因?……”
衆人聽在耳中,心中微動,忽然有了想法。王炎說出這番話是什麼意思,甚至從王炎的這番話中,他們感受到一種鋪墊的感覺,似乎王炎話中有話。
王炎表情漸漸嚴肅,沉聲道:“鑑於各縣不同的情況,本官決定派出一支調查組,調查各縣的情況,以進行充分的瞭解。”
刷!
各縣官員聞言,表情紛紛變色。
調查!
一旦王炎的人進駐各縣,就會影響到各縣的利益糾葛。
這一刻,各縣官員忽然明白了,這纔是王炎的殺招,這纔是王炎的真正目的,藉着調查各縣的理由,插手各縣的政事,甚至排除異己。
好巧妙的切入口啊!
各縣官員心中感慨,卻無法反駁。
因爲,王炎擺出來的,是堂堂正正的陽謀。
王炎看到各縣官員的神色變化,心中冷笑,他不緊不慢的道:“調查組的職責有兩方面,其一,調查各縣貧困或富裕的根本原因;其二,查處各縣的貪官污吏,發現一個斬殺一個。隨同調查組的士兵,會是今日操練的一百精騎,他們將全程隨同。”
一聽這話,各縣的官員像是鬥雞失敗了,全都一下頹敗了下來。
一百精騎的戰鬥力,他們已經親眼目睹。
有這樣的精騎護衛左右,他們根本不敢反抗。再者王炎找了一個堂堂正正的理由,他們更是不可能拒絕,只能接受。
王炎問道:“諸公,對於本官的安排,有什麼意見嗎?”
孫毅早已綁在王炎的船上,主動開口道:“下官一定謹遵執行,回去後一定儘快準備,迎接調查組的到來。”
王炎微微頷首,孫毅的表現不錯。
黔陬縣也是點點頭,連忙道:“下官也期待,希望調查組下來後,能儘快的改變黔陬縣目前的困境。百姓的日子過不好,做父母官的也丟人。”
其餘官員,紛紛附和。
在場沒有任何一個官員開口反對,全都同意。
如此,意味着王炎的這一舉措可以貫徹下去,至少沒有人敢明面上反抗。再者,各縣的官員回去後,也有準備的時間,所以並不是太擔心。
王炎輕輕一笑,直接道:“東萊郡百廢待興,本官不留諸公在黃縣多耽擱時間了。諸位今日下午或者明日一早就啓程趕回各自轄地,處理各自的政務吧。”
各縣官員紛紛應答,他們終於明悟了過來。
這一刻,終於看清了王炎的目的。這一次述職,王炎目的有二。其一,展露武力,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其二,藉助述職安插調查組,調查貪官污吏,樹立王炎的形象。
計謀一環扣一環,步步緊逼,讓他們不敢不同意。
這樣的心計和能力,再加上王炎掌握的武力,讓各縣的官員心中生出濃濃的無力感,都知道東萊郡真的變天了。
以後的東萊郡,是王炎的東萊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