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最終還是力竭而死。
自夏侯淵偷襲爲始,至曹操示意弓箭手止射爲終,呂布身上共被射中二十六箭。加之先前其以一敵四之時,曾被夏侯惇與高順所傷,因此今夜呂布身上總共多出二十八道創傷。
二十八道傷口,道道怵目驚心,令常人不忍卒視,亦不敢卒視。而呂布在臨死之際,竟還能爆發出身體內僅剩無幾的能量,對着曹操作出最後的奮力一搏,這更令所有人在那一刻爲之駭然驚色!
可惜,呂布最終還是在長戟刺穿曹操頭顱前的那一刻,停止了呼吸。
可幸,方天畫戟終是沒能貫穿曹操的頭顱,使得曹操保住了一條命。
恐怕曹操怎麼都不會想到,自己生命中竟會遭到驚險如斯的一刻,以至於其起身後良久,面色都遲遲不能回覆如常。
而許褚和典韋自然就是最內疚的兩個人了,身爲近侍竟讓主君遭遇到如此巨大的危險,對於二人來說絕對是萬死難辭其咎。雖然曹操之後一直開解二人,畢竟一切都起於曹操執意要獨自去觀瞻呂布的遺顏。那時在曹操看來,自己去看看一個死人還要兩個精壯彪悍的保鏢陪同,這要傳出去豈不被人笑掉大牙,因此執意撇開典、許二人,所以纔會遭此厄難。整件事情經過對於典韋和許褚來說,他們根本沒什麼過錯,可二人就是無法介懷。看他們那一臉愧疚的神情,估計都暗暗發下了狠誓,就算以後曹操要出恭都一定要陪同在旁。
呂布既死,其餘的戰鬥根本沒有什麼懸念。呂布帶來的那一千人裡,有近兩百人投降,剩下的八百餘人全部戰死。其中那三百名飛熊軍士,除了胡車兒被生擒之外,其餘士兵在陷陣營的緊逼和圍擊下全軍覆沒,而陷陣營這方則付出了一百零三名士兵犧牲的代價。宋憲、魏續二將跟隨呂布殺入曹營,在戰鬥中分別爲曹仁、徐榮所擒。事後曹操對胡車兒、宋憲與魏續進行招降,三人相繼表示願意歸順,曹操遂授三人校尉之職。
“各軍散去歇息吧,明日一早,攻陷小沛!”諸事畢,曹操對衆軍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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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沛城中,衆人苦候呂布的消息而遲遲未得,便大致能猜出呂布這一行人怕是凶多吉少了。
呂布是在亥時末出發的,而如今都已經快到寅時了,光是劫營能花得了這麼多時間麼?這可是足足經過了兩個多時辰啊,別說只是劫營,你就算是把整座曹營給佔領了,這時間也差不多夠用了吧。
“諸位,君侯恐是不會再回來了……”陳宮面露戚色,對着衆人緩緩開口說道,“明日一早,曹操定會發動猛攻,依各位看該如何是好?是與曹軍死戰到底,還是趁夜率着這數千殘兵,撤往下邳?”
陳宮的語調之中帶着一絲悲愴,他是爲呂布而感到悲傷。雖然呂布對其並不十分厚待,兗州兵敗後態度更是冷淡了不少。但呂布畢竟是自己所選擇的主君,侍奉至今時日也已不短,眼下已基本能確定其蒙難,又怎能不讓陳宮心頭愁悶感傷。
如若不是危急時刻,需要竭力使自己處在一個儘量鎮定的狀態,陳宮甚至有放聲嚎哭一場的衝動。
衆人面面相覷,現在已是下半夜,離天亮也沒多少時間了,如果不盡快做出決斷的話,真等到曹操大軍兵臨城下,那可就晚了。
“還是趕忙率軍撤回下邳,集中兵力鞏固下邳的防禦,以作最後之博吧。”陳到率先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其餘諸將也陸續開口,絕大多數人都是贊成撤往下邳的。
陳宮見狀,點了點頭,說道:“既然這樣,還請諸位速速回去作撤離的準備,半個時辰後悄悄率軍出發,撤往下邳。”
陳宮原本便是懷着前往下邳和曹操進行決戰的想法,只不過呂布已逝,陳到這個原先只不過是被劉備派來協助作戰的將領,此時在城內竟隱隱間佔據了一個較爲重要的地位。因此對於陳到的意見,陳宮覺得還是有必要知曉一二的。而陳到和自己想法並無二致,那自然是再好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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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您難道就要這樣跟着陳宮他們去下邳麼?”小沛城內軍營某處,一個外表精悍的漢子正對着呂布麾下重將臧霸低聲耳語着。
“不去下邳,又能若何?”臧霸聞其言語,心中略奇,問對方道。
那漢子姓孫名觀,字仲臺,乃是臧霸手下別將。其爲人頗爲勇猛,同時卻也有着一份細膩心思,因此深受臧霸重視。孫觀雖爲臧霸副手,但二人平日私交深厚,雖未結拜,彼此之間卻也以兄弟相稱。
“大哥,你以爲下邳能守住麼?”孫觀聽得臧霸的疑問,並未立即回答,而是進一步反問道。
“下邳雖城高池深,不過曹操大軍更是人多勢衆,且兵強馬壯,加之輔以衆多器械攻城,下邳城或許能堅持一段時間,但終究有被攻破的一日。”臧霸略作思考後答道。
“此言正是!”孫觀見火候差不多了,開始逐漸切入主題,“既然知道城池遲早守不住,那我們又何苦陪着陳宮他們前往下邳?再說劉備所重者,其弟關羽、張飛也。大哥原爲君侯帳下之將,而君侯與關張二人又素有嫌隙,如此大哥就算入了下邳,又豈會受劉備重視?如若僅是不被重視,那倒罷了,更有甚者,還會遭受到對方的冷言冷語也說不定。”
“賢弟的意思是……”臧霸從孫觀的言辭之中,隱約能猜到其如今的想法,額頭不禁沁出幾滴冷汗。
“大哥挾本部人馬,趁陳宮、陳到二人不備之時,一舉擒了他們,掌控小沛城。待得天亮之時,開城門請曹公入城!”孫觀語氣堅定地說道。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等孫觀親自說出口之後,臧霸仍是不免被嚇了一跳。
“如此甚不合適……甚不合適……”要是這樣做的話,那自己“負義”的名聲可就坐實了。臧霸雖算不得什麼重義之人,卻也不希望自己落得這樣一個被衆人所嫌惡的罵名。
孫觀知道臧霸的顧慮,繼續開解道:“名聲不過身外之物,想那張遼張文遠,往日又何嘗不是君侯麾下一等一的重將,其於兗州被擒之後,不也是早早就降曹了麼,而且聽說其在曹營貌似混的還很不錯。以大哥之能,降得曹操之後,不愁沒有建功立業的機會。待大哥立下豐功偉業,區區惡名自然就被掩蓋過去,不再會受人關注。”
自己若擒了陳宮、陳到二人,開城請降,那性質能和張遼一樣麼?他那是受擒後被招降,而自己卻是主動叛降,還擒拿同僚、獻城邀功,這惡劣之程度,貌似遠超張遼好幾條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