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領……”袁譚此刻深深地感受到,步度根狡猾得就像狐狸一般,根本沒有任何讓他能鑽空子的餘地。袁譚心中不禁生出一股深深的無力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該說些什麼。
步度根用一種戲謔般的眼神看着袁譚,就好像看着山裡的猴子耍戲一般。
袁譚知道,自己先前的所有說辭,在步度根看來,只不過是愚蠢的笑話罷了。
可笑自己還滿心期待着,希望自己能夠設法說服對方。
此時袁譚心中感到深深的屈辱,隨即這種屈辱轉化爲滔天的憤恨。
這些日子以來,袁譚內心深處便一直在默默累積着悲憤的心情。袁氏被滅,自己不得不帶着弟弟們飄零四方,公孫度、烏桓不容自己,一心想着出賣自己;軻比能看不起自己、隨意侮辱打罵自己,而如今出使步度根部,自己又要承受對方的嘲笑和輕蔑。
袁譚一直壓抑着心中的不快和不滿,但此時此刻,在步度根戲謔眼神的注視之下,他的臉漲得越來越紅,心中的怨氣蹭蹭地往上升,眼看就要壓制不住,當場爆發了。
“我聞鮮卑首領步度根,乃草原上難得一見的智謀人士,豈不知今日一見,不過是一個蠢夫罷了!”袁譚已經無法容忍,用盡最大的聲音對步度根大吼道,“名不副實一說,用來形容你步度根,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了!”
袁譚一通吼叫之後,在場無論是步度根、喀山亦或是步度根身邊的侍者,沒有人不爲之目瞪口呆。
至少有十年的功夫,沒有人敢用這麼大的音量對步度根說話了。見到原本自己蔑視的對象突然發狠,步度根一時之間也是難以回過神來。
步度根身後的侍者,更是一個個面面相覷,不敢相信眼前所見的事實。
至於喀山,更是早就嚇得整個人都傻掉了。我的媽媽呀,那可是步度根,你丫怎麼能這樣和他說話呢!到時他殺了你倒無所謂,怕就怕他盛怒之下,連我都要被連累啊。
喀山臉色土黃,彷彿自己已經註定要因爲袁譚的緣故而被步度根殺死一般。
“你……當真是個有趣的漢人……”步度根此時的臉色陰晴不定,語氣陰森地說道,“不過你要是不能給我個滿意的理由,來表示你方纔的吼叫完全是應該的,那麼無論你再怎麼有趣,也得死。”
步度根和軻比能一樣,也是草原上的王,其威嚴怎容一個漢人褻瀆。
袁譚說步度根名不副實,豈不是表示步度根沒有稱王的資格嗎。
其實袁譚在方纔一通吼完之後,心裡立馬就後悔了。不過說出去的話宛如潑出去的水一般,如何能收的回來?事已至此,袁譚也只能硬着頭皮,作強悍狀了。
“不錯,我主軻比能是在漢人面前吃了點小虧,但傷亡不過數千,完全沒有損及元氣。若我主傾全力攻漢,必將無往而不勝,攻城拔寨,勢如破竹!”袁譚大聲對步度根說道,語氣顯得堅定而激動,“如今我主已西連匈奴,南結烏桓,三族共同進兵,別說掠奪邊境,就算在北疆佔據幾座城池,亦不在話下!我主考慮鮮卑全族利益,不願讓匈奴和烏桓獨美於前,所以特讓我來此聯絡,約同出兵。不想步度根竟愚鈍至斯,甘願眼睜睜地放棄眼前的大好利益!”
鮮卑、匈奴、烏桓三族聯合攻漢?這個消息實在是太勁爆了!
見袁譚說得如此堅決,步度根心中震撼無比。按理來說,袁譚所言肯定是大大的謊話,三族聯合攻漢?天底下哪有這麼荒謬好笑的事情!草原上的這些部族,相互之間都爾虞我詐,彼此提防着對方,又怎麼可能聯合到一起?
昔日在匈奴最強盛的時候,鮮卑和烏桓都受過欺凌甚至奴役。而當匈奴衰落之後,日漸強盛的鮮卑族也不是沒有欺負過對方。
以這種情形而言,這些草原部族可能聯合麼?
不過看袁譚那神態,那語氣,實在是不像在說謊啊。
如果袁譚說的是真的,那麼步度根就要好好的考慮考慮出兵攻漢的相關事宜了。三族聯合,就算各自之間有所保留,兵力加起來也有十幾萬了,如今的漢朝估計也沒什麼應付的能耐。到時,這些部族必然收穫甚豐。
像袁譚所說,在漢朝北方佔據幾座城池,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如果自己錯過了這次機會,那麼當真無比可惜,更是無比遺憾。
要是軻比能他趁着此次攻漢,大大地擴張了實力,形成對自己部落的威脅,那麼到時就不是什麼可惜遺憾所能形容的,而是後悔莫及了。
但是三族聯合這種聽上去荒唐至極的事,步度根還是不敢輕易相信。
步度根臉色不斷變化着,在心中反覆沉思。
突然之間,一個陰險的想法在他腦中產生。
步度根的嘴角掀起一絲讓人難以察覺的笑容,此時此刻,他的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呵呵,既然軻比能老兄真的這麼有心,那我出兵相助就是。”步度根對袁譚露出一絲微笑,其語氣又恢復了最初的平緩親和。
袁譚雖然說出了那麼一番話,但他心底裡並不認爲奸滑無比的步度根會就此被自己說動。因此當步度根說出“出兵相助”四個字的時候,袁譚自己也是驚訝無比。
但旋即,袁譚的這一份驚訝立刻轉變爲無盡的喜悅。
步度根答應出兵,那就是說明自己的性命總算是保住了!這讓袁譚如何能不爲之高興。
袁譚竭力地控制着臉上的表情,他生怕自己露出太過愉悅的神情之後,反而會再度引起步度根的懷疑。
只不過他越控制,這喜悅之色就是越要往他臉上涌去。
但是袁譚還沒來得及高興多久,步度根很快便又給他潑了一桶冷水。
“不過無論如何,你剛纔辱罵我的罪過還是無法抵消。來人,把這傢伙拉下去,宰了。”步度根充分詮釋了什麼叫做變臉的本事,先前他的語氣還十分平和,轉眼之間便又變得十分冷淡。
袁譚前一刻還略顯興奮的臉,此刻一下子就變白了,慘白慘白的。
“首、首領饒命啊!”袁譚完全沒有了先前大吼時的威風,高聲叫着向步度根求饒。
步度根完全不理會他,揮了揮手,讓人把袁譚拉出帳外。
“首領饒命!首領饒命!”袁譚不斷地喊叫,但是直至被拉出大帳,他的喊叫依然完全沒有效果。
很快,袁譚的喊聲在帳外戛然而止。
叛國之漢奸,最終還是迎來了身死的結局。
看着變臉如此之快的步度根,喀山臉上都是冷汗。
“呵呵,放心。”見到喀山如此緊張,步度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剛纔冒犯我的是那個漢人,又不是你,本首領一向是非分明,不會拿你怎麼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