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公!”
趙牛突然從着外面走了進來,向劉備一拱手,在劉備耳邊言了幾句。劉備臉色一變,道了聲:“知道了!”讓他先下去了。
趙牛目前爲偵探耳目,有隨時向劉備稟報的權利,故而不用通報,立即來見劉備。
旁邊張飛一見,說道:“大哥,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劉備被張飛打斷他跟孫尚香的好事,卻被他拉到了這裡來喝酒。張飛是劉備的三弟,有什麼事也沒必要瞞着他。但此事卻是事關重大,不能馬虎。依張飛的性格,聽到後還不暴跳如雷鬧出點事兒來纔怪,故而劉備只是笑笑,道:“也沒什麼,三弟不需大驚小怪。”
“哦!”
張飛站了起來,笑道:“既然沒有什麼大事,那大哥繼續飲酒。”說着,又爲着劉備碗裡倒酒。劉備也很少時間喝酒了,縱然喝那也是囫圇的喝幾口,全沒興趣。更何況,他與三弟相別經年,難得今天有空,他又來請,不好拂了他的意思,也就敞開肚子喝了幾碗。張飛只越喝越是高興,全然到了得意忘形的地步,只雙手一扯,將上衣脫了,露出了毛茸茸的赤身,還把酒不停的來勸劉備:“來,大哥,喝酒!”. .
劉備喝了兩碗,放下碗來,不接他酒,只道:“三弟,喝得差不多了。”
張飛卻是酒喝多了,腦袋有點不管事,聽劉備一說,哪裡放過,哈哈一笑,道:“哥哥儘管喝,喝多了晚上就在我榻上睡。”
“我夠了。”劉備勸道:“三弟,你也不要喝了。”張飛扯着袖子,蠻橫的搶過劉備手上的碗:“大哥不喝。那就是看不起俺。來,大哥,一定要喝了這碗!”劉備也覺得挺對不起張飛、關羽這兄弟兩的,按照原來的歷史,張飛跟關羽那是緊隨在劉備左右的,可他卻將他們支開遠遠的,一別幾年都沒見上面。難得有此機遇,能夠坐下來好好喝口小酒。但他腦袋也是有點暈了,本欲不喝的,卻聽他說喝一碗了事。也就不再婆婆媽媽,碗到酒幹。
“哈哈,大哥好樣的!”
張飛一啪大腿,將自己案上的酒喝光,又搶起劉備的酒碗。劉備趕緊奪過,說道:“三弟不可再喝了,快都收起來。”張飛笑道:“這麼兩盞酒豈能盡興,再來再來,一醉方休!”劉備也怕他喝多了。長身而起,說道:“三弟你若再不聽大哥的話,大哥可就走了。”張飛一急,伸出手來。抓住劉備衣袖。不想扯得急了,哧的一聲,袖子被扯破一塊。張飛腦袋搖搖晃晃,愣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這隻手沒抓住,另一隻手往他臂膀上捏住,不覺鉗得緊緊的。燥怒道:“大哥,再喝!”
張飛手上力氣奇大,又是被他捏在了痛處,劉備只想掙扎,一時哪裡動得,不由臉色一黑,喝道:“三弟,還不放手!”
他這一聲大喝,守衛在門外的,跟隨劉備而來的護軍中侯昆鋼一聽,以爲張飛圖謀不軌,也沒想到張飛跟劉備結義的關係,不由分說,大喝一聲,衝進門來,叫道:“明公,我來了!”
劉備本想是兄弟間的事,不想驚動他,欲要讓他退出去。哪裡想到昆鋼遽然衝進來,已到了張飛跟前。張飛喝得多了,分不清來的什人,只聽他大叫一聲,分明對大哥不利。張飛不由分說,雷吼道:“給俺滾出去!”一隻腳伸出來,哄的一聲踢出。昆鋼雖然險險向旁邊一閃,但到底右側大腿上着了他一記。張飛腳力狠而準,昆鋼只來不及拔刀,已被他一記踢得臉色煞白。
見他並沒哀嚎,張飛甚是氣惱,把劉備鬆開,拎起鉢大的拳頭只拼命往昆鋼身上砸去。“你這廝倒是向你張爺爺求饒啊!”昆鋼被他三拳兩腳打的招架不住,兩下就被打趴在地。
“三弟住手!”
劉備趕緊上前來,一掌推開張飛,卻見地上昆鋼已經被打的半死,嘴角全是血跡。
“你!你這廝!”
劉備大怒,氣得臉色發白。
張飛被劉備這一推,酒也醒了點,但腦袋仍是暈眩的,不知道劉備爲何罵他,癡癡道:“大哥……”
“明公,發生了什麼事……啊!”
許褚在外面來時,聽到裡面的吵鬧聲,也就快步奔了進來,卻沒想到會看到眼前一幕。
劉備看到許褚,氣憤憤的道:“仲康你來得正好,張飛這廝醉酒傷人,快與孤拿下!”
昆鋼不認得,許褚卻是認得:“這個,張將軍可是明公的三弟……”
“不要說了!給我把他捆起來!”劉備現在是不能不好好治治張飛了,這還得了,連自己都打,以後還不闖禍事。許褚聽到劉備這麼一說,向着張飛一抱拳:“張將軍,得罪了!”快步上前來,欲要來抓張飛。張飛大怒,罵道:“你什麼鳥人!”往許褚身上一撲,攪做一團。也是許褚力大,要是換做昆鋼等輩,只怕早被張飛給壓扁了。兩人只在地上滾了數滾,雙手掐住對方要害,雷吼震震,各使了全力,當真兇險。
張飛雖然力大,但他終是喝醉了酒,身體一酥軟,被許褚一個反擒拿捉住,將雙手扭在了背後。張飛被弄得痛了,當即亂叫起來:“痛痛痛!”嘴裡只一連的哼哼着,眼睛也沒睜開。許褚也怕弄壞了他,但將外面武士喝叫進來,將着張飛反手捆縛起來。
許褚向劉備拱手:“明公,張將軍已被末將拿下了,請問如何處置。”
劉備點了點頭,道:“將他綁在院子前的那根大樹上吧。”
“這……”
外面陽光暴曬,此時將張飛赤身綁在身上,許褚也能想象得出張飛將要受如何煎熬。但劉備既然這樣說了,他也不好違背,當即按着了他的意思,將張飛押出來,綁縛在了大樹上。
此時昆鋼一臉羞愧的站在屋內,不知道如何向劉備解釋自己的無能。劉備走上前來。並沒有責備他,在他肩膀上啪了兩下:“孤三弟打了將軍,孤替三弟向將軍賠罪。”說着,已然拱手。昆鋼嚇了一跳,趕緊道:“明公這是折煞小人,都怪小人無能,讓明公受驚了。”劉備安撫了幾句,先讓他下去養傷去了。
“明公,事情辦妥了。”
許褚走回來,向劉備覆命。
“很好。你等先下去吧。”
許褚一走,劉備從着裡面出來了。只見院前的一棵合抱粗的大柳樹上張飛被綁着,如同一堆黑肉一般,往下墜落,先還能聽到他哼哼的哀痛聲,到最後變成了噓噓的呼嚕聲了。劉備對着他當真是哭笑不得,背轉着手,走向了門外。張飛的親兵眼看着劉備走了,而將軍張飛還綁縛在樹上。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得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要是不解開,只怕將軍醒來後又要大罵他們。可要是解開,沒有司空大人的命令。借他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啊。只好是趕緊撤出了內院,將大門閉了,站在了門外。
劉備剛剛回府,趙雲、陳到、潘璋等將早已等候在外。見到劉備,一個個趕緊迎了上去,拱手行禮:“明公。明公!”
劉備從沒見過十幾位將軍一起找他的時候,而且個個面色若顯焦急而隱憂,想必是發生了什麼事。也不好外面說,只好將他們都叫到了廳上,問道:“諸位將軍一起來找孤,不知有何事?”
衆人七嘴八舌,一時也聽不清,劉備說道:“子龍,你來說。”
“諾!”
趙雲跨前一步,拱手道:“末將等乃是爲了一事而來,不知明公可聽說最近城中的風聞?”
“風聞?”
劉備看了他一眼:“子龍有什麼話就說吧。”
“是!”趙雲道:“最近城中傳聞,這薄縣守將麴義……”說到這裡,似覺不妥,只得頓了頓,“他本乃袁紹舊部,後來青州一戰纔不得已投降明公。只是最近卻又不安分起來,居然勾結袁紹,欲要從薄縣起兵,攻打定都,與袁紹……”
說到這裡,其餘將領都是義憤填膺,嚷嚷道:“麴義這廝不知知恩圖報,明公待他如此優厚,他居然敢勾結袁紹!明公一定要趁他未動前,將他活捉來,給他碎屍萬段!”
其實劉備在早上,就聽到了趙牛親自送到的消息,說是袁紹使者曾經去過麴義大營,呆了一晚,第二天就走了。
在對待降將的問題上,要慎之又慎,一個處理不當,只怕會牽動大局。別說麴義是降將,就連樂進、馬超、滿寵、程昱、張遼等等這些人,哪個不是降將?劉備目視着下面,今天來的,沒有一個是降將。可見,那些“降將”在對待麴義事件上很是謹慎,不願意露面,但要看劉備是如何處理的。
“道聽途說!”
趙雲的話被劉備打斷了:“麴義將軍別人不知道,孤還不知?他一向忠心耿耿,豈會一時糊塗做出這種事情來?此事定然是袁紹派人乾的,欲要陷我於不義。諸位將軍不可再聽謠言,有敢散佈謠言者,殺無赦!”
劉備一席話下來,衆將先是一愣,心裡繼而一喜。明公不以一句謠言而隨便殺害大將,可見他的明智。他們之所以來說,自然是以赤誠相見,不得不告劉備。既然劉備能辨別是非,都不追究了,他們還有什麼好擔心的,隨即紛紛拱手告辭:“明公聖明!”也就相繼退了下去。
……
……
薄縣,先登營。
“將軍,這可如何是好,現在整個兗州都在盛傳將軍欲要背離明公的事情!將軍可要儘快想法子嚮明公表面心跡,可不能讓小人得逞了。”
坐在案上的麴義聽完程裡的一席話,心裡也是毛糙。
程裡見他苦悶不言,又複道:“我也替將軍思前想後了幾個晚上,這傳假消息污垢將軍的人非是別人,定然袁紹那夥。對了,那日袁紹派使者到此,欲要跟將軍合作,被將軍將他們打發走了,他們肯定是心裡懷恨,這纔在回去的一路上亂傳消息。以此弄得滿城風雨。對,定是韓呂子那廝乾的好事。將軍,我非得去宰了他。”
“回來!”
現在就算知道是他乾的又有什麼用了,人家都回離狐了。
麴義隻眼睛轉着,心裡一時也拿不定主意。
程裡被麴義一說,心裡也慢慢冷靜下來,站在了旁邊,突然想到一個主意:“對了,我們現在就將袁紹使者曾來我們大營,欲要跟將軍合作。被將軍嚴詞拒絕的事情馬上上表跟明公說了,或許有一線轉機。”
在先時,麴義並沒打算着要將袁紹使者來的事跟劉備說,畢竟他跟袁紹之間的關係甚是敏銳,若果說了,只怕反倒引起劉備猜疑,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但聽程裡一說,又即搖了搖頭:“我何嘗沒有想過,只是現在事情恐怕都已經傳到明公耳裡去了。只怕定都、離狐此時都已經傳得沸沸揚揚的了。我現在縱然去說,不但晚了,只怕還會引起明公更大的猜疑。”
“那這麼說來,我們就一點事情也不幹。等着明公派人過來責難?”
程裡實在不甘,替麴義叫冤。
麴義沉默着,突然開口:“事到如今,我唯有上表明公。辭去先登將軍印綬,任他發落。”
“哎!”程裡一拳擊在旁邊柱子上,說道:“不行!要不然我上離狐去跟明公親自說去。還將軍清白。”
麴義自然不同意,當真將將軍印綬封了,並寫了一封書信,讓人送到離狐,向劉備請罪。
劉備接到麴義來信,非但沒將他印綬繳回,連帶着將他的原來的書信也退了回來,並且賞賜了一箱子珠寶給他。
“將軍忠烈爲國,矢志不渝,乃大漢之忠臣。前時所來之信件,孤未嘗一觀,請將軍收回。”
麴義拿到手裡,仔細看了三遍,淚哽喉咽。
“將軍,明公信上說了什麼?”
麴義將信件交到程裡手上,程裡一看,亦是不覺墜淚,向麴義道:“明公真乃聖明!”
……
……
“唔!”
張飛遽然睜開眼來,熱得冒油的頭額上全是汗水滴滴滾落。他擡頭向天,卻見斜斜的太陽正毒辣的射着自個兒,不曾偏離半分。張飛搖了搖腦袋,汗如雨下,突然想起先前還陪大哥喝酒的事來,此時卻不見了大哥,不覺叫了起來:“大哥,大哥!”
這一掙扎,雙腳不聽使喚,全身不聽招呼,一動不動,猛然睜眼看到身上綁縛着的繩索,大吃一驚,亂叫起來:“大哥,快來救俺!有人要陷害你三弟!快來呀,大哥!大哥……”
他在裡面沒緊沒急的叫着,卻把門外的親兵惹得好笑:“都是你大哥司空大人綁了你,你還想讓司空大人救你!”
但聽得裡面叫得慘了,衆人也慌了:“這可怎麼辦,要讓他一直叫下去,我等還活不活了,不如將他繩子鬆開了吧?”
旁邊道:“你傻啊,這可是司空大人叫人綁的,沒有他的命令,我們能進去放人麼?再說了,平時張將軍經常幹些事後不知道的事,動不動就拿我等出氣,亂撒酒瘋,有時還……”說到這裡,他只覺後脊一涼,不敢再說下去了。衆人聽的也對,此時就算出手也已經遲了,繩子一解,還不拿我等撒潑?
一直等到天色暗將下來,孫尚香剛剛端了飯菜來與劉備吃,劉備這才恍然想起張飛事來:“不好!倒把三弟給忘了!”趕緊丟下飯筷,帶了許褚,一路徑奔張飛府邸。卻見門外守着四個將士,大門關着,裡面靜悄悄的。
劉備眉毛一掃,問道:“張將軍是那麼放的?”
四名將士趕緊答道:“沒有大人吩咐,我等怎敢輕易放人。”
劉備這才滿意的點了點:“把門打開吧。”
進得門來,卻見張飛已然叫得累了,昏昏睡了過去,但繩索剛剛一被解開,張飛就已經醒了過來:“大哥,大哥你來了……”
劉備輕輕一笑:“三弟是怎麼了?你的聲音怎麼成了這般沙啞了?”
張飛老實跟隨着劉備進了大廳,叫人掌了燈,說道:“大哥,俺都叫了半天了,都沒人理俺……”
劉備偷偷一笑,板着臉道:“你可知你酒後撒潑亂來,還打了護軍中侯?”
張飛一聽,趕緊笑道:“沒得事。沒得事。我沒事怎會打他?”但看劉備眼色不善,他立即改了口,“大哥說的是,可能是俺喝多了,一時亂來了,俺向大哥賠罪。”旁邊許褚覺得白天張飛做得太過分了,複道:“你是該向明公賠罪,你連明公都敢打……”“呃?”張飛一愣,他知道許褚這人從不喜歡開玩笑,聽他一說,趕緊道:“這,大哥,都怪俺。俺沒打痛你吧?”
“你想得倒美,有仲康在,只有你被捱打的份,哪裡有你打我的道理。”聽劉備這麼一說,張飛好一陣尷尬地看向許褚。
只聽劉備接着道:“三弟,你以後沒事就給我少喝點,最好戒了,別再喝了!聽說你以前經常喝醉後還鞭撻士兵,事後又將他們留在自己身邊,此乃取禍之道,明白嗎?”
“……唔。”
看張飛一時支支吾吾,劉備還是不忍罵他,手扶他肩膀:“走吧,看你也綁了一天,定是餓了,先隨我去用點飯來。”
“呃,有酒嗎?”
“……”
劉備無奈的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