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狠狠一跺腳拱手道:“呂布遵命!”
說着,呂布就一腳將自己面前的桌案踢翻出去,桌案帶着巨力猛然砸向一旁的胡軫,直接擊在他的後背,當結實的梨花木桌案砸在胡軫寬闊的背脊上轟然炸裂之後,胡軫也是噴出一口鮮血,高大的身體直接朝着大殿門口飛了出去!
頓時舉座譁然,一片驚恐失聲,鄭冰也是驚大了眼睛。
胡軫轟然落地,然後艱難地爬起來,一抹嘴上還在往外涌的鮮血,悲憤地對着董卓喊道:“相國,胡軫真的不是叛徒啊——!”
董卓吼道:“還敢狡辯——!”
裡面巨大的動靜,驚動了外邊胡軫留守的親衛,他們聽見自家將軍悲憤的怒吼,知道自家將軍有難,都大驚失色,慌忙拔刀往裡面衝,而外邊早已埋伏好的伏兵這時候也齊齊出動,向胡軫的親衛殺去,頓時廝殺聲響成一片,在大殿裡如天雷滾滾不絕於耳。殿內羣臣一個個臉色慘白,渾身瑟瑟發抖,只不準今天的混戰,他們就成了池魚被殃及到了。
董卓聽着外邊激烈的廝殺,看着已經彪悍地突破了重圍,一邊大喊着:“將軍,我們來救你了,快些離開這裡!”一邊奮不顧身往大殿衝來的護衛們,冰冷地對大口喘息的胡軫笑道:“好啊,你們也是早有防備啊!”
然後對着站在那裡不動的呂布怒吼道:“還等什麼!要等到這些叛逆砍了咱家的腦袋你才肯出手嗎!”
呂布嘴角抽搐了一下,眼光開始變得冰冷無情,他接過沖進來警戒的衛兵遞來的方天畫戟,呼地向胡軫一指喝道:“你既已叛逆,就別怪呂布無情了!授首吧——”
說着呂布就如跳澗之虎一樣,勢不可擋地殺向了胡軫,胡軫卻是一動不動毫不閃避,眼中含淚對着高高在上的董卓慘聲喊道:“胡軫真的不是叛逆,從來都沒有——!”
“死——!”呂布這時縱身一躍,同時手中的方天畫戟閃電刺出,眼看着胡軫就要被刺穿胸腹,卻聽一聲怒吼:“兒郎們,誓死保護將軍!”
就見一個消瘦的小校見到險情,竟然原地飛躍,一個箭身飛撲而上,將胡軫撞到一邊,其他的部屬一擁而上將胡軫死死地護在中央就往外突圍,而那個小校卻被呂布奮力一殺擊穿前胸,長長的戟尖破*身而出,他看了一眼流着淚望向他的胡軫,欣慰地一笑,渾身抽搐不止,大口的鮮血汩汩地從嘴邊往外奔涌,然後永遠地閉上了眼睛,死的很坦然。
呂布大吼一聲:“開——!”只見他振臂一揮,那人的屍體就被他鋒利的方天畫戟用巨大的力道一分爲二,濺起的血雨灑滿了他一身。他的眼睛也紅了。
“小軍!”胡軫慘呼一聲就要撲上去,卻馬上被悲傷的牙將胡廣死死夾住:“將軍,快走吧,去大營通知弟兄們起事,還有的一拼!不然就全完了!”
胡軫卻是怒斥道:“胡軫從來就不是叛徒,更不會起事謀反!若是我逃了,我就真的成了叛徒,壞了我一世聲明!”
胡廣看着胡軫通紅的眼,爲之一噎。
這時外邊黑壓壓如水一樣的持戟甲士朝着大殿包圍而來,戰鬥也愈加激烈。胡軫茫然地望着血雨橫飛的殿門外,看着急着眼要綁着他突圍的親衛,看着笑容冰冷的董卓,望着一臉淡漠甚至有些譏諷意味的羣臣,胡軫突然喝道:“都給我停下!所有罪責我一個人來承擔!”
也許是他的呼喊太過震撼,迴音在大殿裡迴盪猶如天邊的驚雷,撼人心魄,讓所有人的心都爲之一頓,然後打鬥竟然真的詭異地停止了。胡軫的親衛們飛快地向裡來,手持刀刃跟潮水一般團團圍困他們的持戟甲士對峙,死死地護着中間的胡軫。
董卓冷眼旁觀,絲毫不以爲意,他只把胡軫如今做的一切都當成是做戲。
“將軍——您!”胡廣驚愕不解地看着令護衛散開,正輕步向前走去向呂布的刀刃走去的胡軫,胡軫卻是舉手止住他,然後深深地凝視着也同樣凝視着他的董卓,突然深吸一口氣,然後轟然跪在地上,向董卓磕頭俯首,一連磕了十二個個響頭才擡起頭,眼中含淚道:“胡軫跟了相國十二年。這十二年來,相國對胡軫恩重如山,可同再造。胡軫這條命早就是相國的了。如今胡軫犯了大罪,罪無可恕。胡軫不求饒恕,但求相國能在胡軫死後,放過胡軫一家老小的性命,能善待營中那些兄弟。胡軫所做的一切,都跟他們沒有任何關係。胡軫……胡軫此生愧對相國,來生做牛做馬再報相國大恩——”
說着,胡軫就像董卓再拜首,然後突然跳起來抓過一個親衛手中的刀,毫不猶豫地橫刀自刎,一片血泉從斷裂的喉嚨處噴薄而出,濺起兩丈多高,飛濺的鮮血一直衝到了大殿下凹處的穹頂!
在一片震驚的目光中,胡軫手中的刀“鐺!”地一聲落地,而他直挺挺地向後面倒下。
如今他只能看見兄弟們哭喊着向他撲過來,卻聽不見任何聲音了。
好兄弟,胡軫不是不想爲自己辯解,可是不想自取其辱。當年秦始皇出遊途中暴斃,趙高扶持胡亥登機,矯詔命公子扶蘇和大將軍蒙恬自殺,他們何嘗不知自己是冤枉的,但他們還是自殺了。因爲不自殺就是對大秦的不忠,一生的清譽就有了污點。而那樣含冤死去,卻可以博得後世同情。小人趙高胡亥只笑了一世,就淪爲萬夫所指的小人。而他們卻永遠地成了英雄。
我胡軫比不了扶蘇也比不了蒙恬。我的辯解是沒有用的,與其做無謂的抗爭,最後不僅成了叛徒,還連累你們一起陪我去死,還不如所有罪責胡軫一個人擔負。
英雄,想了一輩子,最終也沒有做成,卻想不到是揹着叛逆罪名離開這個人世。但我沒有選擇,也不後悔。
我胡軫千夫所指,罵名萬世,那是我命不好,沒什麼好抱怨的。但能用我的死讓你們能好好地替我活着,最後能有人成爲大英雄,胡軫覺得很滿足……只是,我那兒,剛學會爬還不會說話就沒了爹,他們娘仨的日子會很艱難吧,不過,兄弟們會照顧他們,兩個兔崽子也都會成爲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的,別學他爹……
胡軫最後瞥見了已經從座上快步奔下來向他走來的董卓,他嘴角露出酸澀而無奈的一抹笑容。眼前出現的是一片如血的夕陽,夕陽中是少年記憶中那片黃沙漫天的遼闊草原,他就騎在馬上帶着兄弟們自由地馳騁,那是他最開心自在的時光。
然後夕陽漸漸退去,火紅的日頭漸漸西沉,他的瞳孔也漸漸變大,當腦海中最後升起了昏星的時候,他也失去了所有的生命跡象。
“將軍啊——你死的好冤啊,兄弟們……兄弟們一定會幫你報仇的!”胡廣跪在胡軫的屍體旁,跟那些粗漢子們嗷嗷大哭,大殿內竟然沒有人去阻攔喝止他們,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血泊裡的胡軫,看着一臉肅穆的董卓,都失去了聲音。
董卓最後眼神動了動,才嘆息了一聲轉過身擺擺手吩咐道:“王允,你去安排一下,厚葬胡軫將軍——”
王允出列躬身道:“喏!”
而胡廣卻是有些神思恍惚地猛然跳起來,像失去了理智的獅子一樣用刀指着董卓的後背怒吼道:“董卓,是你不忿青紅皁白逼死了我們將軍,我要你償命!”
說着,胡廣就厲喝一聲,就朝董卓殺去,舉座皆驚,而之間一刀寒光閃過,呂布的方天畫戟就刺穿了胡廣的肚子,鮮血嘩嘩地往下流,瞬間就將匯成了一條紅色的小溪。
胡廣嘴裡流着鮮血用手無力地指着呂布吼道:“三姓家奴!”呂布臉色頓時一變,猛然將方天畫戟一轉,鋒利的戟面就將胡廣肚子裡的腸子和臟腑全部攪了個稀爛。
隨着呂布紅着眼將沾滿了血污和碎肉的方天畫戟從他的肚子裡拔出來時,胡廣再也撐不住,摔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其他的親衛一抹眼淚,紛紛紅着眼吼道:“是漢子的,就一起上,死也不投降!”
“寧死不屈!”
“寧死不屈!”
場面頓時大變,呂布不等董卓發話,就大喝道:“將這些叛逆全部處死!”
當這些親衛全部英勇戰死時,呂布不知爲何渾身感覺乏力,呼吸有些壓抑,他害怕直視血泊裡帶着微笑死去的胡軫,還有怒瞪着眼看着他死去的胡廣。
董卓呆立了良久,才一揮手疲倦地說道:“奉先,帶人把這裡收拾幹盡,就回去歇着吧。明天還要指望你滅滅外邊那些叛逆的微風呢。”
然後他就顧不上劉協和衆大臣,就帶着小春子離去了。
鄭冰扶住手腳冰涼,渾身發抖的劉協,輕聲安慰道:“姐姐在這兒呢,沒有人能傷害你的……”
劉協握着鄭冰溫暖的手,看着她溫柔的目光,才覺得咚咚亂跳的心好受了些。他面色慘白地對衆大臣一揮手:“衆位愛卿……朕倦了,都散了吧……”
呂布望着牽着劉協離去的鄭冰,忙呼道:“張遼,帶人保護陛下……還有鄭小姐回寢宮!”
“喏!”張遼抱拳而出,鄭冰向呂布頷首一禮算是謝過了,呂布看着她的笑容也覺得壓抑的心舒暢了許多。
當牛輔董越帶着董卓頒發的天子詔書和胡軫的人頭來到胡軫大營宣旨時,頓時一片譁然。
“將軍怎麼可能通敵賣國,怎麼可能!”
“這一定是小人陷害,這次咱們將軍去赴宴,一定是他們的局!這時一場陰謀,一次鴻門宴!”
“娘*的,說的太對了。這就是一場陰謀,不然今天應外怎麼會來了這麼多人馬,鐵定是要殺光咱們的!”
“姥姥的!他們怕是早就將咱們看成了眼中釘肉中刺,將軍如此忠心耿耿卻落了個如此下場,咱們不幹了,跟他們拼了!”
場面頓時有些失控,董越牛輔都有些焦急,最擔心的還是董越,這些人馬可是他將來發財致富混飯吃的利器啊,不能打爛了啊!
“將士們,不要再受胡軫那個白眼狼的蠱惑了。如今他已經伏誅,你們只要——”董越立刻站在校軍場高臺上對着臺下千軍呼喝道。
馬上就有人跳出來指着董越喝罵道:“董扒皮的話跟放屁差不多,想想他乾的那些惡事吧。咱們將軍遇害,鐵定是他在背後做手腳!”
馬上就引來一片附和,最後匯聚成一片歡呼:“殺了他,替將軍報仇雪恨!”
“殺了他!”
“殺了他!”
董越立刻色變,忙跳入大軍陣中,厲呼道:“天子詔書在此,誰敢抗拒就是謀反,當誅九族!”
“你麻痹的!誅你全家!兒郎們,你們也該看清楚了,這前前後後全都是他們的陰謀!將軍已經被他們害死了!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好猶豫的,難道等着屠刀嫁到頭上嗎!男子漢,寧可站着生,也不跪着死!反了!”
然後帶起一片山呼海嘯的怒吼:“反了!”
“反了!替將軍報仇!”
“替將軍報仇!砍了董卓,殺了夠皇帝!”
“……”
頓時一片人頭攢動,刀槍所向,大營中成了一片狂沸的海洋,要將所有膽敢擋路的死豬全部燙熟!
“反了,反了——都他*嗎反了,給我殺,給我殺!”牛輔已經忍無可忍,跳着腳拔出寶刀怒喝道。
董越大急:“不能啊,不能啊!”
牛輔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你也想造反不成!”
董越一呆。
胡軫大軍之中幾個士兵相互一笑打了個勝利的手勢,然後就大呼着:“反了,反了!報仇,報仇!”他們不是張揚的影字營幾個精銳還是何人!
本來他們只是向混進來大打聽些消息的,卻不想遇到了今天的事情。幸虧他們夠機敏,不然這些沒有主張的大軍能不能亂起來還真的難說!
他們能臨機應變做出這樣的舉動,還都要歸功於張揚的言傳身教的教誨啊。讓敵人內部心生罅隙,自相殘殺,最後再趁機而入,纔是高明的克敵方法。如今,用上了!
沸騰的大軍,必勝的哀兵,豈是董越這些只想着用氣勢逼着對手投降準備不足的人馬可以抵擋的。
不過一次交鋒對抗,他們就吃不住這些根本不怕死往前衝的野蠻漢子們了,被他們打得土崩瓦解四處潰散,眼睜睜地看着他們像一條燃燒的洪流,順着洛陽一條條整齊寬闊的大街向着前方奔涌而去!
董卓接到胡軫大軍全軍叛亂,已經擊潰了前去招撫的天使大軍,震怒。
“令呂布牛輔總領各路人馬,務必將這些叛逆全部格殺,逃脫一個,咱家拿他們是問!”
當洛城裡烽火狼煙一片,殺聲震天血流成河的時候,城外的張揚就接到蘇寧來信。
張揚放下飛鴿傳書,笑道:“我說呢,城裡面怎麼鬧哄哄的,我以爲是軍事演戲呢,沒想到還真的打上了。好事啊!”
吳穎也歡喜地說道:“是啊,董卓聽信小人之言自毀長城,殺了胡軫卻逼反了胡軫的大軍,加上有咱們影字營在裡面造勢起鬨,煽風點火,不怕他們會半道偃旗息鼓。等到董卓平定叛亂,城裡也已經打爛了一片,西涼軍也將士氣衰落,人心惶惶。那時候咱們攻進去的代價就可以小很多了,咱們也可以早些回家了。”
張揚苦笑道:“回家,我哪裡有家啊。”
吳穎眼珠一轉嗔道:“別那樣裝可憐好不好,我的家不也是你的家嘛。”
張揚哼道:“我又不是受歡迎的人,去自取其辱?”
吳穎眼神一黯,幽幽地說道:“你若是怕面對他們,你就別去,我一個人回徐州就是了。”
張揚知道她又生氣了,好笑道:“開玩笑的,還當真了,真是的。放心吧,這次等我拿下大功,得到我想要的,咱們夫妻兩個,就班師回朝,讓二老看看當初他們瞧不上的窮女婿,如今也混出人模狗樣了,可以把閨女交給我了,彩禮絕不會少!”
吳穎的哀愁來得快去得也快,雖然心裡已經不生氣了,但還是裝作不高興的樣子說道:“不跟你說了。”
這時,帳外親衛道:“夏侯惇將軍來了。”
張揚吳穎忙起身迎接,夏侯惇開門見山道:“袁紹開會,主公已去,如一也快去吧。我看袁紹臉色不好,怕是出事兒了。”
張揚吳穎對視一眼,張揚就說道:“走。”
來到袁紹大帳,各路諸侯差不多來全了,袁紹眼裡全是血絲,一臉的疲倦,顯然是很憂心。
衆人都用目光交流,猜測袁紹何以至此。
袁紹見到張揚吳穎與會,點點頭哀傷地說道:“昨天接到城內來信,袁紹叔父袁隗,堂兄袁基一家全部入獄,怕是……怕是凶多吉少了……”
始終跟袁紹站在一條戰線上的青州刺史焦和忙起身安慰道:“袁大人乃當朝太傅,名揚四海,董卓斷然不敢加害的。”
孔融等人也都附和安慰,袁紹的臉色纔好了些。而公孫瓚馬上鄙夷地冷喝一聲:“董卓何人也,屠夫!太后,少帝他說殺就殺了,一個太傅算什麼。”
頓時一片譁然,袁紹袁術的臉色都很難看。
袁術暴跳如雷道:“公孫瓚,你可知道死字怎麼寫!”
公孫瓚毫不在乎地說道:“我雖然跟隨盧太尉學習多年,還真的不知道死是怎麼寫的,要不你教教我?!”
袁術氣的渾身發抖:“豎子,豎子——!”
袁紹一瞪眼,沉聲道:“大局爲重!”
然後他就對衆人悲亢地說道:“就算叔父全家不幸遇難,袁紹除賊之心也不會動搖半分,只會愈挫愈勇!”
公孫瓚心裡冷哼道:“城裡袁家完了,將來繼承袁家大業,佔便宜的不還是你袁紹,你心裡恐怕早就樂開花了吧。”
今天就這一張了,五千多字。見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