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茂認出城外搦戰的荊州軍將領正是昨日那人,便有些小覷,向張喜討令出城一戰,卻被張喜拒絕,不由急道:“敵軍叫陣,我軍卻閉門不出,恐傷我軍士氣啊。”
“我軍若是出城,才正合敵軍之意。即便取勝,對於我方守城有何助益?若是敗陣,損兵折將才更傷士氣!”張喜說到最後,已是聲色俱厲,何茂雖然比他年長,卻也不禁縮了縮脖子,不敢再提什麼出城一戰的話了。
張喜調駐當塗的時間不長,以前也從未與荊州軍交過手。昨夜天色已黑,距離又遠看不真切,此時他便眯着雙眼仔細打量着城外的荊州軍。
在清晨的淡青色天光下,荊州軍的陣勢顯得格外嚴整。而最吸引張喜目光的,便是荊州軍將士的甲冑兵器。雖然荊州軍將校穿戴的甲冑看起來非常精良,但張喜對此並不意外,但讓他沒想到的是荊州軍中的普通士卒,竟然也多數有鐵盔鎧甲。尤其是陣前的刀盾手皆是鐵葉連綴的重甲,看上去堅不可摧。
“這纔是真正的江東三營吧?”張喜心中暗道,據聞劉琮平定江東之後所設江東三營,皆爲精選士卒,所用鎧甲鬥具數度更換,想來戰力必然是極高的,否則去年也不會輕取壽春。
不但張喜這麼想,城頭上的普通士卒見了荊州軍,都驚駭莫名,這些傢伙全身裹在鐵甲裡似的,可怎麼打?
城下朱桓叫了半天,見曹軍不敢出城應戰,悻悻然地回了本陣,苦着臉對周瑜道:“大都督,敵軍不肯出城接戰,如何是好?”
周瑜卻並不意外,擡頭看看天色,淡然說道:“準備攻城。”
“可要出動霹靂車麼?”陳武問道。其實他心裡很清楚,周瑜八成是不會動用霹靂車的,若是第一天攻城就用此利器,只怕曹軍守將便沒了堅守下去的勇氣。
周瑜果然搖頭道:“不必,先以井闌射殺城頭守軍。”
此令一出,立即便有人催動戰馬去營中傳令。而弓弩手則在各自隊長的率領下,由刀盾手掩護着向城下逼近。
城樓上張喜見狀,不由皺眉低聲道:“傳令各部,以弓箭阻敵接近!”
雙方弓箭手隔着護城河,互相對射,因荊州軍弓弩精良,倒也能輕鬆射上城頭,且有刀盾手從旁掩護,傷亡並不大。而城上曹軍有垛口可用,也沒有多少傷亡。所以看似箭矢橫飛,利箭破空聲和弓弦震動的嗡嗡聲相成一片,但對於雙方都如隔靴搔癢一般。
張喜見狀不由蹙眉凝思起來,片刻後對近衛說道:“去東門,看看那邊戰況如何?”
若說荊州軍在南門佯攻,實際上去主攻東門,那麼在東門鎮守的王摩應該派人來知會自己,難道東門那邊毫無動靜不成?
不多時荊州軍弓箭手開始向後退卻,看樣子不過是試探進攻而已,張喜稍稍放下心來。
“城中備有大量箭矢,若是想憑此消耗我軍箭矢的話,那可是打錯了主意。”張喜爲提振麾下士卒將士,在城樓上故意高聲喊道。城頭上的將士們聽了之後果然開始歡呼起來,還有人向城下咒罵,或是用各種方式侮辱對方。
張喜見士氣可用,不由微微一笑,然而他又很快想到,荊州軍必然還有攻城手段,眼下試探也試探過了,接下來又會怎樣進攻呢?會不會使用霹靂車?可惜當塗城內卻沒有這種利器,否則守城的把握要更大一些。
“荊州軍這是要做什麼?”何茂方纔去城頭上督戰,見敵軍弓箭手退去,便登上城樓,對張喜問道。
張喜瞪了他一眼,說道:“慌什麼?沉住氣,敵軍不過是試探而已,總之讓將士們都打起精神,只怕今天很難熬啊。”
“將軍放心,將士們都警覺的很,斷然不會讓荊州軍輕易攻到城下!”何茂大大咧咧的撓了撓臉上的鬍子,對張喜說道。
正說話間,張喜派去的近衛急匆匆的登上城樓,對張喜回道:“報!東門敵軍並不動靜,王將軍請將軍放心,絕不會讓敵軍攻上城頭!”
張喜點了點頭,對何茂說道:“荊州軍雖然未曾有水軍前來,但沿河防守卻不可鬆懈。”
何茂應道:“末將已派人沿河而上,必然不會讓敵軍鑽了空子。”
“將軍!敵軍又來了!”一名近衛忽然喊道,張喜扭頭一看,不由濃眉緊蹙。荊州軍陣中推出數十座木塔,高度約與城頭相差彷彿,塔身高聳,下面是木製基座,兩邊各有數個實心木輪,此時正被如同螞蟻般的荊州軍推動着,前面還有駑馬騾馬拉拽。
張喜牙疼似的說道:“這怕就是所謂的井闌了。”
“既然是木材所造,或可用火攻?”何茂提議道,他倒不覺得這種攻城軍械有什麼可怕的,無非是與城頭等高罷了。當塗城外有護城河所阻,只要過不來就沒什麼大用。
對於何茂的建議張喜只是點了點頭,他雖然認爲荊州軍必然會有防止火攻的手段,但總歸是要試一試的。
待命令傳到城頭之後,將士們很快便又陸續燃起火堆,一隊隊弓箭手在隊長、什長的率領下,匆忙更換綁有易燃之物的火箭。那些被徵來輔助的城內民壯也被驅使着給他們運送箭矢。
從城頭上看去,這些井闌就已經夠大了,實際上那些推車的荊州軍輔兵才知道,這些傢伙到底有多大,多沉。從近處看的話,這些井闌車需要仰着脖子才能看到最上面的部分。其實井闌車的樣式經過這幾年的改造,已經和以前有了很大區別,不但非常堅固,且攀爬起來也更加輕鬆自如,當然現在還未到預定的地點,井闌車上並沒有太多人,只有一個隊長在上面指揮方向。
爲了便於井闌移動,且不至於深陷到鬆軟的地裡,在井闌車前還有專門的隊伍鋪設木板。
有了這些木板鋪成的臨時道路,井闌車前進起來便顯得比較輕鬆了。
望着愈來愈近的井闌車,城頭上的曹軍將士感到一股巨大的壓迫之感。井闌車上的荊州軍弓箭手隊長大聲吆喝着,揮舞着手中的小旗幟,拉車的駑馬騾子等已經解開了,免得被城上的曹軍射殺。
城頭上的弓箭手們臉色蒼白,握着弓的手不由有些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