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荊州或者襄陽的大部分官員來說,並不知道淮河戰役的準備,已經不知不覺的在他們眼皮低下展開了。周瑜和張昭等江東文武在二月初便離開了襄陽,趕回江東,黃忠因鎮守壽春之故,壓根就沒有來。
一袋袋糧食從糧倉中運到城南的碼頭上,再裝入大大小小的船隻裡,湊成一支船隊之後便起碇,順漢江而下。炮車營的裝備拆解成各種各樣的零件,也通過水軍的戰船往江東運去。除此之外,荊州軍各部都未接到調令,每日除了訓練便是訓練,而那些中下級軍官,還得隔三差五的去軍學中聽課。
春耕已在城外各地如火如荼的開始了,帶着土腥味的泥土被鐵犁深深地翻出,拉犁的耕牛搖晃着尾巴,不時“哞哞”地叫着,打着赤腳光着腿的農夫,神情專注,只有在回頭看那一道道犁過的田地時,臉上纔會浮現出滿足的笑容。春日的陽光暖洋洋的,汗水滴入了腳下的土地,年輕力壯的漢子用鐵鍬拍打着田壠,有的人在上面用力踩着,好讓田壠更加結實,不至於在放水泡田的時候垮塌。
城內的集市中,市令正帶着兩個小吏收稅,熙熙攘攘的人羣擠得幾乎難以走動,肩上挑的、背上背的,手裡提的各種各樣的擔子、揹簍、竹筐裡裝滿了貨物或活物。雞鴨亂叫,豬糞味混着人體的汗味令人頭暈目眩。
來自益州的鹽商們大多趾高氣昂,在集市兩側的酒樓中推杯換盞,他們多是益州的世家大族,雖然鹽稅很高,但長途販運的利潤依舊讓這些人不辭辛勞的遠行至此,和江東所產的海鹽相比,出自鹽井的益州鹽不但品質好,價格也相對便宜。
襄陽城內共有兩個集市,東西相向,中間隔着寬闊的大街,東市都是大宗買賣,鹽鐵布帛、騾馬糧食等。西市則是零散生意,但種類之豐富,貨物之充足,也不但吸引了全城百姓,更使得周圍地區的許多人都以到西市購物爲大事。
討價還價的聲音此起彼伏,整個集市喧鬧得令人頭疼,然而劉琮在附近的酒樓上看着這一切,卻頗感有趣。他聽說在江陵的集市,比起這裡還要繁華,畢竟那裡纔是長江樞紐,不過能在襄陽城中感受到這種商業活力,劉琮還是非常滿意的。
而且劉琮有一個很有趣的發現,那就是集市內有許多年輕人,從穿着打扮上來看,他們或許並不富裕,但至少有了消費的能力,這說明了他們在經濟上至少開始**,並逐漸脫離了大家庭。這些人大多是城內各種作坊的小工,而且很可能是從各種實學中走出來的,除了那些加入荊州軍,成爲各部軍械營、匠作營的匠師,或是醫護營的醫助官、護兵之外,實學中出來的大部分人,就成爲了各個作坊中的主力。
他們能寫會算,幹活也是個頂個的好手,到哪兒都是極受歡迎的。
劉琮並沒有奢望產生什麼市民階層,他知道在這個時代是絕不可能的,但至少可以讓這些人發揮更多的聰明才智,而不都是圈在土地裡當農民。畢竟荊州的土地再多,也總有個限制。
通過這半個多月的觀察和了解,劉琮對於荊州算是比較放心了。無論是蒯越文聘等世家大族也好,還是魏延、王粲等新興勢力也罷,目前看來還沒有內部爭權奪利,互相別苗頭的跡象。文武之間相處總體而言還算融洽,就連魏延也沒像歷史上那樣口碑不好。官學和實學,也就是老百姓口中平學之間也因爲沒有切身的利益衝突而和平相處着,就算再頑固的老儒生,也總得住房子吃飯吧?人家平學出來的學徒不就是爲你們服務的麼?
固然集市內還有許多坑蒙拐騙之徒,也有不少沿街乞討的乞丐,但這又如何呢?劉琮從來沒有想過要建立一個人人有飯吃,個個都向善的烏托邦,他知道自己身處何時,所在何地。
能夠讓治下百姓大部分吃上飯,就已經很了不起了。至少劉琮是這麼認爲的。
劉琮也很清楚的知道,實際上百姓的負擔還是很重的,不僅僅是荊州,益州和江東的百姓也都是如此,但對於這些百姓來說,不用擔心因爲戰爭而家破人亡,能夠有地種,有飯吃,有衣穿,就已經是非常難得的安定日子了。而且無論是集市還是別的,從中獲利最大的,恰恰是以自己爲代表的世家大族。
回到牧守府後,劉琮得知法正送來了淮河戰役的計劃。賈詡已經看過,正和法正說着什麼,劉琮進來之後,先看將這計劃看了一遍。
“我方水軍數量偏少啊。”劉琮放下竹簡,擡頭對法正說道:“還需加強水軍力量,否則戰事恐將不順。”
法正皺眉道:“戰船難以入淮河,現在打造恐怕來不及了。”
這個問題倒是事實,劉琮摩挲着下巴,眯起雙眼道:“儘量先徵集船隻吧。”
參謀府的戰略計劃是自壽春出兵,先掃平九江郡內的其餘各城,沿淮河向東,攻西曲陽、當塗、陰陵、鍾離四地,尤其是淮河南岸的重鎮鍾離。此爲戰役的第一階段,第二階段則是完成上述作戰目標之後,直取盱眙、淮陰、鹽瀆,這是戰役的第二階段,能夠達成的話,則高郵、廣陵便被包圍,掃平這些地方的殘餘就是戰役的收尾,也就是第三階段的任務了。
之所以要從壽春出兵而不是渡江直撲廣陵(揚州),是因爲兩者的難易程度相距太大。渡江作戰即便對於劉琮來說,也是個很困難的任務。牽扯到的不僅僅是水軍,還有各方面的協同。無論是軍隊力量的投放和擴展,在渡江戰鬥中都是很困難的。因此這份計劃大致就是劉琮之前所提出的方案,只是在細節上進行了完善。
考慮到陳登病重的消息,劉琮覺得有必要加快推進淮河戰役,好在荊州軍的後勤系統經過這幾年的鍛鍊,已經頗爲成熟,各項準備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
而此次戰役劉琮不準備親臨前線,而是打算坐鎮壽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