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泰所率領的兩千騎兵被黃忠用疲兵之計不斷騷擾,最終陷入了三面夾擊之中,形勢萬分危急。而程普帶領五千步卒趕赴臨湖,途中也遭遇到高順及其率領的陷陣營的頑強阻擊。
彼時臨湖攻城戰已經打響,程普甚至能隱隱看到臨湖方向升起的滾滾黑煙。然而要想領兵往臨湖增援,就必須先將攔截於此的陷陣營擊潰,對於程普來說,不過一千人的步卒,雖然佔據了地形便利,卻並沒有讓他覺得有多麼困難。
雖然如此,程普也並沒有大意,因爲看旗號這應該是一個月前押運糧草被周泰率部突襲過的那支隊伍,若是所料不差,想來就是高順率領的陷陣營了。即便沒有和陷陣營交過手,但是對方的赫赫威名,程普也是早有耳聞的。
因倉促遇敵之故,程普只能利用兵力優勢,向陷陣營所據守的道路衝殺,這裡地形狹窄不利於兵力展開,對於進攻一方來說,實在很不理想。但是戰鬥從一開始,就進行的非常激烈。
陷陣營原本就以鎧甲鬥具皆精練齊整而著稱,自從隨軍東征之後,便由劉琮親自下令,給全營將士換上了更爲精良的荊州鎧甲和武器,加上身經百戰,精悍勇猛的將士,如今的陷陣營戰力,比之從前更高。
高順的傷勢其實並沒有完全好,但並不妨礙他在此間坐鎮指揮,對於陷陣營來說,高順便是他們的靈魂,不可或缺。陷陣營攻無不破,所以並未一味死守,上來便與江東軍打起了對攻。
雙方各有弓箭手在陣後拋射箭矢,壓制敵軍,然而對於鎧甲精良防護嚴密的陷陣營將士來說,對方的箭矢很難造成什麼嚴重傷害,別看身上七七八八的掛着不少羽箭,可能穿透鎧甲的卻寥寥無幾,即便有的勉強破甲,也早已失去了力道,入肉不深。
打頭陣的正是程普的精銳部隊,但論起鎧甲比陷陣營就差一些了,在對方的箭矢攻擊下,陸續有人中箭傷亡。程普自跟隨孫堅四處征戰以來,在宛縣、鄧縣進擊黃巾軍,在陽人打敗董卓,攻城野戰,數有戰功,什麼樣的硬仗惡仗沒打過?所以眼前的戰況根本沒有動搖他的決心。
程普如今是蕩寇中郎將,兼任零陵太守,在江東諸多武將之中,可謂獨當一面,江北的江東軍全都要聽他號令。若是不能及時趕回臨湖,丟城失地也還罷了,關鍵在於臨湖的位置太過重要,所以程普在遭遇敵軍阻攔之後,便立即下定決心強攻,要麼將敵軍擊潰,要麼將敵軍全殲於此,總之道路是一定要打通的。
同樣下定決心的,還有對面的高順。自從領受了截斷舒縣和臨湖之間的道路,阻擊任何一方敵軍通過的任務之後,高順便率領陷陣營將士趕赴預定之地,到了之後他驚訝的發現,黃忠給自己的地圖上標示的如此精確,甚至連何處可以安置多少人馬,都相差無幾。
按照事先所制定的計劃,高順將陷陣營將士分爲左中右三隊,除了兩百人的中隊之外,左右兩隊各自把守道路兩端,剛安排妥當休息了不到一個時辰,這邊程普便已經率部出現在了道路之上。雙方的斥候並未放出太遠,所以對於程普和高順來說,都沒有更多的時間去準備。
短兵相接,比的是廝殺本領,更是雙方意志的較量,鬥志的比拼,誰若是稍有畏怯,便會比死鬥之士死的更快。因爲在這樣狹窄逼仄的近身搏殺之中,唯有死中求活,才能殺出條活路。陷陣營的將士有利刃厚甲,稍占上風,江東軍悍不畏死,哪怕重傷倒地,也要拉拽着對手,完全是不計生死的血腥搏殺。
利刃捲了口,長槍斷了杆,還有拳頭可以招呼,還有牙齒可以撕咬。雙方將士擠作一團,你按着我的眼珠,我掐着你的脖子,鮮血飛濺,斷肢被踢來踩去,誰若是倒下就幾乎再也沒有爬起來的可能。
“刺!”隨着一聲怒吼,一排長矛從陷陣營將士身後突然攢刺而出,頓時倒下了一片江東兵,雙方膠着的地方也隨之清出了一塊,沒等江東兵的長槍捅出,最前面的陷陣營將士已揮着環刀再次撲殺而上!近身之後亂刃揮出,一時間前面的江東兵血肉橫飛,慘叫聲不絕於耳。
一名江東兵被對方的環刀砍斷了胳膊,傷口血肉模糊,白森森的骨茬露出,他卻捨身撲向敵軍,雖然被長槍穿透了身子,手中的大刀卻到底將對手劈砍倒地。瞪着雙眼撲倒下去的那一刻,這名江東兵臉上猶自露出不甘的神色,因爲他看到被自己砍倒的那名敵軍,很快就被身後的人拉拽回去,雖然鎧甲破裂,卻並沒受太大傷害。
陷陣營的刀盾手很是靈活,尤其擅長這樣的貼身近戰,他們的盾牌不大,卻往往能護住要害,最爲可怕的是他們手中的環刀,角度刁鑽,出刀凌厲又快又狠。往往一刀揮出就能帶起一蓬血花!
加上緊隨其後的長矛兵,不斷在刀盾手身後挺矛刺殺,威力端的十分強大,而且與刀盾手配合默契,進則同進,退則共退,讓江東兵防不勝防,傷亡慘重。
程普端坐在馬背之上,冷靜地注視着戰況,對於陷陣營的戰力,有了更加深刻的認識。不過他並沒有被對方如潮的攻勢嚇倒,畢竟才一千人罷了。他知道,這樣激烈的戰鬥是非常消耗體力的,只要對方後續無力,就是自己領兵突擊,重創敵軍的良機!
不過程普並沒有打算就這麼等着,他有足足五千人馬,不能從正面突破,難道就不能從側翼合計,甚至繞到後面突襲嗎?在他的調度之下,一千餘長槍兵從左翼向土丘上攀爬,試圖翻過這個並不高大的丘陵向敵軍側翼展開進攻。然而山丘上的密林之中卻埋伏着高順率領的中隊,居高臨下亂箭逼退了這一千長槍兵。
“陷陣營果然名不虛傳!”程普心中喟然長嘆,對於敵人的評價又高了幾分。同時他的目光,又轉向了右翼,在道路下的緩坡上,近千刀兵也遭遇到陷陣營將士的攻擊,正節節後退。
看來敵軍早有準備,所選地形又對其防守非常有利。想到此節,程普越發擔憂起臨湖來。敵人苦心孤詣,先以輕騎兵佯攻舒縣,想來是要誘使自己將臨湖之兵調出,在未能得逞的情況下,便直接強攻臨湖,而在此處阻截的陷陣營,顯然就是爲了遲滯自己,不使臨湖守軍得到援兵。
雖然不知道對方有多少人馬去攻臨湖,但是看樣子臨湖已經危在旦夕,若是不能將阻截之敵擊潰,恐怕臨湖就要丟了。更何況荊州輕騎兵未必能被周泰擋住,到時候全軍上下便會走投無路。
就在這時,一直進攻的陷陣營卻停下腳步,徐徐後退,而遽然脫離的戰鬥的江東將士,卻不敢上前追擊。實在是對方剛纔的攻勢太猛太兇殘,現在能稍稍喘口氣,誰不願意?
程普是很不願意的,他知道這是敵軍怕攻的太遠,以至兵力分散,現在收兵歸攏重新部署,換在陣前的,肯定是一直未曾上陣的後隊。
原來高順也不僅僅是勇猛而已,心計也頗爲深沉啊。程普的目光在戰場上梭巡了一遍,見己方傷亡慘重,許多傷兵躺在地上哀嚎不止,道路上更是倒臥着許多江東將士的屍體。
刺鼻的血腥味隨着一陣燥熱的微風令人心頭煩躁,汗水滴落眼角,酸澀刺痛。程普卻沒有擡手去擦拭,他的心情冷如寒冰,又怎麼會顧及這些?
“程公!要不咱們退兵吧?”一名校尉臉色蒼白的對程普說道,方纔他率兵衝殺在前,十多個兄弟轉眼便命喪黃泉,他雖然保住了性命,身上也受了幾處傷,此時捂着腹部的傷口,聲音都有些顫抖。
程普垂下目光看了他一眼,這個校尉原本是程普的近衛,素來勇猛,此時提出這樣的建議,並非是他貪生怕死,而是擔憂全軍的命運。如果程普要讓人留下來斷後,這名校尉肯定是要爭着去的。
然而現在還能往哪裡退呢?後路有敵軍輕騎,前方有陷陣營死守,即便退回舒縣,也不過是多耗費幾天糧草罷了……
“將軍,讓俺帶兄弟們再廝殺一陣!只要撕開個口子,將軍便領兵衝過去,保住臨湖,咱們纔有立足之地啊!”另一個校尉卻不甘心的說道。如果真能如此,未嘗不是全軍脫困的機會,然而看敵軍防守之嚴密,能衝殺得過去嗎?
程普沒有猶豫太久,他提了提繮繩,對身旁諸將說道:“就依劉校尉所言,老夫親自領兵衝殺!”
“將軍不可!”身邊衆人聽了忙反對道:“由我等衝殺便是,待敵軍陣型鬆動之後,再請將軍突襲!”
這些人大多追隨程普多年,怎能讓年紀最長的程普在前面衝鋒陷陣?不過他們卻攔不住程普,只得緊隨其後,向陷陣營高喊着衝殺而去。
面對來勢洶洶的江東軍,面容清瘦的高順瞳孔微縮,他知道,敵人這是拼命了。
“陷陣營聽令!”高順在馬背上挺直了身子,嚴肅的面龐上,浮現出堅毅決絕的神色:“臨戰陷陣,有死無生!”
“臨戰陷陣,有死無生!”近千人的嘶吼聲整齊劃一,直衝雲霄。
他們所喊的,正是陷陣營的口號,也是陷陣營征戰經年,用無數鮮血和生命凝結而成的軍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