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琮自請爲使,要前往穰縣說降張繡,在旁人看來這可是危險重重的苦差事,然而劉琮卻知道,這是自己的大好機會,怎能輕易放過?
別的不說,張繡那可是正經的師兄,難不成有這層關係在,他還會殺了自己?更何況歷史上他本就先投降了劉表,自己一準兒是沒事的。
可這些話他卻不能當成理由來說服劉表。
拜師這一節,他曾在給劉表的信中提到過,卻沒有說起過和張繡的淵源,現在似乎也不合適說。至於自己是穿越者,不怕死的話儘管說吧……
劉琮想不出更好的理由,只能先退回劉表身後,靜觀其變。
不管怎樣,劉琮的這番舉動,還是贏得了堂上武將的好感和讚賞。
雖然在誰人可爲使者的事情上出現了一點問題,但最終在衆人的集思廣益之下,還是商議出該如何處理此事。厚葬張濟,接濟糧草什麼的自然是題中應有之意,而最爲重要的,是接收了這樣一支兵馬之後,該如何安置?
蒯越的意見,再一次得到了劉表的首肯:將宛城交給張繡駐紮,允許其在宛城徵收糧草招募士卒,用他來防備北面的曹操。
待計議已定之後,話題再一次轉回到使者的問題上來,劉琮瞅個空子,偷偷溜出堂外。回到自己所住的院子簡單收拾了個包袱,匆匆寫了封書信留在几案之上,出了府邸便直奔城北軍營。
“什麼?你一個人去?這可不行!”魏延得知劉琮要前往穰城說降張繡,立即牽住劉琮坐騎的繮繩,大聲阻攔道:“請公子三思!”
劉琮苦笑,想了想說道:“我和張繡可是同門師兄弟,他斷然不會害我性命,你就放心吧。”
“那也不行,他就算是你師兄,也認不得你。更何況那邊正亂着呢,公子又不是真正的使者,萬一碰到那不講理的……”對於魏延來說,他可不希望劉琮出什麼事情,在他看來劉琮此行危險萬分,怎能就此任他前去?
倒是旁邊的少年部曲們,都覺得公子膽子夠大,實在令人欽佩,一個個都盯着劉琮希望他能帶上自己同行。
劉琮沒奈何,只得對魏延說道:“你們全都跟去,總可以了吧?”
“這……”魏延有心想說這麼點人還不夠人家塞牙縫的,可生性驕傲的他卻無法將這句話說出口,只好瞪大雙眼,一咬牙,跺腳道:“罷了,都同去便是!”
劉琮忙道:“帶五十人足矣,否則馬匹不夠,平白拖慢咱們的腳程,須知此事還要搶先纔好。”
魏延徹底無語,五十和兩百對上數千人馬,確實也沒啥太大的區別。他就鬧不明白,爲何公子這麼着急忙慌的,難道公子真的有什麼依仗,才如此自信?
此次北上穰城,卻和去年走的路線不同,上一次是繞了個圈子,這一回直接奔着穰城而去。一路上快馬加鞭風餐露宿,終於在第三天晌午時分,到達穰城。
而張繡軍營,就駐紮在城北五里之外。
劉琮一行自南來,進城之後並未停留,穿城而過,在城門附近還是能看到戰爭過後的遺留之物:燒黑的拒馬,零散的斷箭,乾涸凝固的血跡……
到了張繡軍營之前,劉琮見此營雖然簡陋,卻很是規整,轅門處數條白布垂掛,在春風裡微微擺動。
營中望樓之上的士卒早就發現了劉琮一行人,見他們到了近前都翻身下馬,爲首的似乎是個年輕人,只是瞧着風塵僕僕,有些狼狽。
因對方都攜帶兵器卻沒有旗號,守在轅門附近的十人將便下令部下戒備,自己上了望樓向對方詢問,待得知是荊州牧公子前來拜訪之後,一時竟不知該如何處置,還是那公子大聲訓斥了幾句,他才摸着後腦勺前去給小張將軍報訊。
張繡聞訊之後也非常疑惑,荊州牧公子劉琮?沒聽說過呀,他跑到這裡來找自己,難道就不怕死嗎?帶着這樣的好奇之心,張繡下令,只許放劉琮一人入營。他想看看,這個膽大包天的傢伙,是不是真的敢孤身一人來見自己。
對於這個要求,劉琮咧嘴一笑,看向魏延,那意思是這回不是我不讓你跟着,實在是別人不許啊。
魏延冷哼一聲別過臉,事到如今,他也沒辦法再攔着了。這一年來的經歷使他深知,劉琮一旦認定了什麼事,別人是勸不住的。
正是晌午飯時,劉琮在前往中軍帳的路上,見營中帳篷破舊,多數打着補丁,營帳之間的空地中,簡陋的竈臺上鐵鍋裡熬着野菜粥。士卒們普遍身材高大卻面帶飢色,雙眼無神。偶爾有人看過來,也是滿臉麻木。整個軍營都彷彿沒什麼生氣,直到到了中軍大帳之前,才漸漸感受到幾分肅殺之氣。
帳外數十個兇悍魁梧的持戟衛士,虎視眈眈的盯着劉琮,那摸樣似乎恨不得撲上來把劉琮撕成碎片。
“你就是劉琮?”一聲暴喝自帳內傳出,緊接着帳簾高揚,一個年近三十的壯漢大踏步的走出來。劉琮定睛一看,見此人身高八尺有餘,比自己還高出去幾分,長的濃眉大眼,蜂腰猿臂,穿一身粗葛布衣,腰中扎着白布長條,正惡狠狠的盯着自己,想來就是張繡了。
劉琮臉上似悲似喜,忽然張開雙臂,大步向前一把抱住張繡:“師兄,今日總算見到你了!”他這一下動作敏捷之極,張繡楞是沒反應過來,便被抱了個滿懷,正要運力將劉琮推開,卻聽到劉琮喊了這麼一嗓子,不由有些呆滯,愣怔當場。
旁邊的衛士們也面面相覷:只聽說小張將軍有個師弟叫趙雲的,這位怎麼又成了將軍的師弟?
“師兄,此間不是說話的地方,你看?”劉琮總算是放開了張繡,退後一步,手卻還是緊緊握着張繡的胳膊,心中暗道,這肌肉可真夠硬的,估摸着力氣不小啊……
張繡一揮胳膊,掙脫了劉琮的手皺眉道:“你怕是認錯人了,我那師弟叫做趙雲,可不叫劉琮!”
“啊?莫非你不是張繡將軍?”劉琮故作驚訝,不可置信的說道:“師父曾經說過,大師兄張任,二師兄張繡,三師兄趙雲。你若不是張繡,又是何人?”
張繡被他這一番胡攪蠻纏弄的頭比身大,沒好氣地道:“本人就是張繡,卻沒你這個師弟。公子此行來我軍中,有什麼事便痛痛快快說吧!”
“師兄是不相信我了?”劉琮一拍腦門,說道:“這也難怪,我去年才拜在師父門下,師兄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
這一口一個師兄,把張繡氣的七竅生煙,當下一招手,讓人取來兩杆長槍,對劉琮說道:“既然敢說是我師弟,可敢於我比試槍法?”
劉琮瞄了一眼寒光閃閃的槍頭,嘿嘿一笑:“自家師兄弟比試,又有何不敢?”
張繡是個暴烈性子,見劉琮毫不猶豫的應了,揚手便將長槍高高拋向天空。劉琮擡眼一瞄,見長槍在空中翻了個跟頭,槍尖向下飛速下墜,暗中深吸一口氣,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身子稍微一側,左手擡手出掌,在槍身上一拍,緊接着右手虛握住槍身,那些衛士只覺得眼前一花,就看到劉琮手握槍尾,朝天抖出數朵槍花,待槍花散盡,露出鋒利槍頭,槍身猶自振動不止,猶如一條掙扎欲飛的白龍。
這一手讓衛士們都暗自咋舌,如果空手接槍的話,他們自信也能毫髮無損的接下來,但是能拿捏的這麼準,動作如此流暢,就沒有幾個人能做到了。
張繡也暗自點頭,看這身手招式,八成劉琮說的沒錯,不過他此時也被劉琮這一手激出了幾分豪氣,大步走向帳前的空地,回身起槍遙遙指向劉琮:“且來一戰!”
其實自從叔父張濟戰死,他接管了叔父的部下之後,心中就有一股無名火燒的他渾身燥熱。全軍上下五千餘人,前途渺茫,何去何從,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着他,叔父的仇報不報?怎麼報?這五千人都是西涼子弟,再找不到出路,就要自行潰散了!這種苦悶的情緒在這一刻,終於找到了宣泄點。說實話他早都想找人狠狠打一架了,可是身爲全軍之主,又怎能隨心所欲?
劉琮的出現,恰好讓他找到了這麼一個宣泄情緒的好機會。
長槍凌空撲面而來,帶起尖銳風聲,沒想到劉琮不出手則已,出手便是狠厲殺招!
張繡吐氣開聲,繃直槍身磕開劉琮這一槍,擰身舒臂,手中長槍乘勢刺向劉琮,兩人剛一交手,他便心知肚明,劉琮的確和自己師出同門,只是難得在槍法上遇到對手,越發打出了興致。只聽場間槍身帶起沉悶風聲,兩團人影交錯往復,稍一失神便分不清誰是誰。
漸漸的越來越多的人圍了過來,只是誰都不敢站的太靠前,大夥兒只覺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上,不覺都憋足了氣。
其實在劉琮和張繡而言,卻並沒有別人看着那麼兇險,畢竟兩人對彼此的槍法太過熟悉。這時候考量的是誰的經驗更多,誰的力氣更足,誰能將槍法發揮的更極致罷了,
不用說張繡臨戰的經驗要比劉琮豐富許多,更何況正是當打之年,身強力壯氣力長足,又是憋着情緒,所以槍法中剛猛霸道的一面,被他發揮的淋漓盡致。而劉琮悟性更高,動作敏捷,加上張繡多少留了幾分餘力,這才堪堪戰了個平手。
“哈哈,痛快!”就在劉琮手腳發虛,幾乎持握不住長槍的時候,張繡猛地飛身後躍,開懷大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