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桌上的木盆,滿滿當當盛的都是魚湯。
魚湯熬的很白,聞起來就異常鮮美。
劉辯用木勺舀了一些魚湯,先給陶浣娘添了一碗,爾後又分別給王柳、王榛也添了一碗。
清楚劉辯的爲人,陶浣娘只是向他謝了一聲,而王柳、王榛則是一臉的惶恐,趕忙站了起來,面朝劉辯跪着說道:“殿下爲我二人添湯,我二人縱然百死,萬不敢受。”
“哪有那許多規矩?”扭頭看了二人一眼,劉辯語氣很是平淡的說道:“只管吃你們的,稍候莫要再稱呼錯了。”
劉辯說話的時候,語氣是一副水波不驚的樣子,王柳、王榛先是相互看了一眼,爾後跪伏在地上向劉辯謝了才又重回矮桌邊坐下。
“招待我等,做的是魚湯。”喝了口鮮美的魚湯,劉辯好像自言自語的說道:“村子裡怕是平日也是以魚爲菜。”
對於劉辯的分析,王柳、王榛是深以爲然,陶浣娘更是深信不疑。
曾經在邙山之中生活過許多年的陶浣娘曉得,村民們每每有了客人,必定是拿出家中最好的招待。
那漢子看起來也是十分忠厚實誠,若不是想要將女人推給王榛,陶浣娘對他的印象也不會十分的差。
吃着魚湯,幾個人都沒再說話,不過片刻之後,先前離開屋子的漢子便與他的女人一同回到了屋內。
“先生,這魚湯可還吃得?”進了屋內,漢子咧嘴向劉辯問了一句。
“鮮美無比,我可是許久沒有吃到如此好吃的魚湯。”朝那漢子夫婦微微一笑,劉辯讚道:“大嫂端得是好手藝!”
被劉辯誇讚了一句,女子的臉頰一片緋紅,看着王榛的時候,眼神中不免流露出了幾分幽怨。
被女子看着,王榛將臉扭向一旁,假作並沒有發現女子看她時目光中難以掩飾的那片幽怨。
女子此時心內對王榛是怨惱氣很,王榛又如何不是滿心鬱悶。
同樣身爲女子,竟然被另外一個女人看上,而且還被那女人的丈夫要求由他的女人侍寢,王榛這桃花運,走的着實是不怎樣。
“大哥,村子裡可是每家都以魚爲主菜?”一邊喝着魚湯,劉辯一邊扭頭看着那漢子,好似無心的向他問了一句。
“正是!”點了下頭,漢子笑着說道:“先生來的正好,明日鄉親們便要去洛水捕魚,先生可一同前來看看。”
“如此甚好!”漢子提出要他們一同前去觀看捕魚的邀請,劉辯正是求之不得,趕忙應了一聲。
雖說離開洛陽城的時候,劉辯等人已經是吃過了飯食,可鄉野間的飯食,又是有着一種別樣的滋味,一大盆魚湯,還是被四人給吃了個乾乾淨淨。
吃罷了凡是,漢子家中的女人自去收拾殘局,劉辯等人則住進了側旁的耳房。
王柳、王榛身爲隨從,有主母在旁,自是不便同劉辯住在一間屋內。
劉辯和陶浣娘進了屋內,王柳、王榛向漢子討要了一套鋪蓋,就在堂屋內鋪了,和衣躺在了鋪蓋上。
大秦的鄉間,百姓們的日子過的並不悽苦,每戶人家都備辦着火燭,用以夜間照明。
劉辯和陶浣娘居住的耳房內,一支獨頭燭臺上,點燃着一根白燭。
白燭的火光雖是昏暗,卻也是給屋內映上了一片昏蒙的光芒。
雙手背在身後,站在窗口,凝望着窗外黢黑的夜色,劉辯面沉如水,半晌也沒有和陶浣娘說上一句話。
默默的幫着劉辯將鋪蓋鋪妥,陶浣娘輕盈的走到劉辯身後,輕聲對他說道:“殿下,夜色深沉,還是早些安歇了吧。”
雖說是村姑出身,可自從嫁給劉辯,陶浣娘在王府之中也是潛移默化的受到了許多禮儀薰陶,而今的她,再不似過去那般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樣,爲人處事,也是落落大方,頗爲得體。
在王府內,陶浣娘雖然衣衫簡樸,可身爲王妃,自是不可能去穿那種粗布深衣,她的衣衫也都是絲綢製成,只不過款式與民間民女相差不多。
而今真的穿上了民間女子的衣衫,麻布的衣衫更是將她那早已快要褪盡的質樸又重新烘托的淋漓盡致,使得她又恢復了許多當年在邙山小村中的清純。
聽到陶浣娘說話,劉辯扭過頭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一牽,對她說道:“浣娘,告訴本王,這些年,你可有想過邙山?可有想過當年居住的村子?”
“富貴不相忘!”甜甜一笑,陶浣娘輕聲對劉辯說道:“人且如此,對家,又如何會輕易忘記?”
點了點頭,劉辯伸手將陶浣娘攬進懷中,與她一同望着窗外的夜色,對她說道:“昔日在邙山,本王同唐姬住在你家,也是這般模樣,每到夜晚,便會看着窗外的景緻。”
“窗外的景緻?”被劉辯摟着,看着黢黑的窗外,陶浣娘着實看不出景緻有什麼美好,眨巴了兩下眼睛,小聲向劉辯問道:“窗外一片黢黑,甚麼景緻也無,殿下看到的是甚麼?”
“無有景緻,便是最好的景緻!”視線依然投在窗外,劉辯接着對陶浣娘說道:“夜幕之中,你我看見的不過是一片黢黑,可待到天明,當第一抹晨曦從地平線盡頭露出,這大好的田園風光便會盡收眼底,豈非最美的景緻?”
劉辯說出這麼一番話來,陶浣孃的神色中多了幾分迷茫。
她並沒有體會到劉辯說的意境,在她看來,黎明的晨曦總是要比夜晚更加美好一些。
既然黎明總是要來,爲何還要站在窗邊去看這黑黢黢的夜色?
心內對劉辯說的一切都很是不解,陶浣娘卻並沒有插嘴去問劉辯,而劉辯也沒有給她任何的解釋。
倆人相擁着站在窗口,就這麼凝望着窗外的夜色,過了許久,彼此都沒再多說一句話。
夜色越來越濃重,王柳和王榛躺在堂屋裡的鋪蓋上,倆人都是睜着眼睛,誰也睡不着。
當劉辯說出要帶同他們一起出城的時候,王柳心內還是一片欣喜,可不知爲什麼,當劉辯告訴她們,會帶着陶浣娘一起的時候,她的心內邊是有些空落落的不是滋味。
她並不清楚這是一種怎樣的情感,她只知道,每日能夠跟在劉辯的身後,她便會覺着整個人都是充實的。
可每每劉辯去寵幸他的王妃,王柳心中就會酸酸的很不爽利。
和王柳一樣睡不着的還有王榛,王榛睡不着的原因,並不是像王柳那樣在想着一些原本不該想的事情。
她總覺着這戶人家的女主人,在離開之前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對。
那是一雙幽怨到極點的眼神,那目光看着她的時候,能讓她深深的感覺到一份悲楚和淒涼。
雖然有這種感覺,王榛卻並沒有跟王柳說出口。
這是她和王柳前嫌盡釋之後,第一次有了奇怪的感覺卻並沒有和對方分享。
倆人都睜着眼睛,就在這時,她們的耳中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那響動像是人的腳步聲,而腳步聲前往的地方,正是她們躺着的這處鋪蓋。
聽到響聲,王柳正要翻身去抓長劍,王榛輕輕的扯住她的手腕,稍稍用了些力氣,捏了一捏。
被王榛扯住手腕,王柳心內多少有些不解,可她並沒有繼續動下去。
和妹妹重逢許多日子,她很清楚她的這位親妹妹有着很深的心機,除了對劉辯是忠心耿耿,恐怕再沒有誰能讓她死心塌地。
躺在鋪蓋上,倆人都沒有動作,而那個腳步聲,此時卻已是來到了他們的鋪蓋前。
黑黢黢的屋內,根本看不到任何存在。
腳步聲來到鋪蓋前便停了下來,不過從那人的呼吸輕重,王柳和王榛都能聽出,來到他們鋪蓋前的,正是這戶人家的女主人。
女子在王柳和王榛的鋪蓋旁站了好一會,終於還是輕嘆了一聲,轉身朝屋內去了。
“怎樣?睡了沒?”女子返回他們夫妻的房間,王柳和王榛清楚的聽到從房間裡傳出了那個漢子壓低了的聲音。
“妹子,苦了你!”並沒有聽到女子言語,王柳、王榛聽到的下一句話,還是出自那男人之口:“當年我在戰場上壞了男根,若非你替我瞞着,而今早成了他人的笑柄。本想給你找個好男人,同你生個孩兒,也算得有個牽掛,可你偏生是看不上那些……”
“夫君莫要再說!”男人的話還沒說完,女子幽怨的聲音終於傳了出來:“夫君是個真漢子,即便無有孩兒,妾身還是跟定了夫君!”
聽到夫妻倆的這番對話,王柳和王榛這才恍然大悟那漢子因何如此急迫的要將他的女人送給其他男人睡。
敢情那漢子兩腿之間的物事,在當年隨同劉辯征戰時受了重傷,根本無法使用。
想把女子推給王榛,可王榛卻偏偏不領情,還跟人說出什麼家中有妻眷,而且很是相協的話來。
王柳和王榛支楞着耳朵,想要聽那夫妻再說些甚麼,可屋內的倆人只是說了幾句話以後,就再沒發出半點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