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女子話說的不甚好聽,劉辯不由的扭頭又多看了她一眼。
見劉辯扭頭,中年女子臉上漾滿了笑意,快步跟了上來,擋在劉辯等人身前,一雙三角眼細細的打量着仨人,嘴角掛着一抹怪怪的笑意,只是望着他們,卻並未再多說話。
“不知大嫂擋住我等,有何貴幹?”見中年女子擋在身前,只是來來回回的看着他們,好半晌也沒言語半句,劉辯微微蹙起眉頭,神色中露出幾分不耐煩,語氣也不是很友善的向那中年女子問了一句。
以往劉辯與百姓說話,語氣多不會這般,只不過這中年女子所爲,着實讓他感到很是煩悶,因此纔會險些壓不住火氣。
從劉辯的語氣中聽出了些許煩躁,中年女子臉上陪着笑,朝仨人微微躬了躬身子,對他們說道:“眼下已是臨近午間,三位想來尚未進得飯食……”
“若是隻要拉我等去吃飯,大嫂不必多言了!”不等中年女子將話說完,劉辯朝她擺了擺手,冷聲拒絕道:“待到腹中飢餓,我等自會尋找吃飯的所在。”
說着話,劉辯已是擡腳先一步從中年女子的身旁走過,站在他兩側的管青和袁熙也緊隨其後,跟着走開。
仨人剛走了兩步,那中年女子便如同自言自語一般,微微仰起臉,輕聲說道:“中原大亂,四處兵荒不絕。一旦白馬將軍的薊州兵到,這邯鄲城,恐怕是守不得嘍……”
聽了那中年女子的話,袁熙頓時心頭大怒,猛然回頭,正要出言怒喝她,劉辯卻一把扯住了他,向他緩緩的搖了搖頭。
朝一旁的管青使了個眼色,劉辯放開了牽着袁熙衣袖的手,頭也不回的朝前走去。
中年女子說邯鄲守不得,已是激怒了袁熙。他正要發作,劉辯卻將他攔住,一肚子的火氣,只得又憋了回去。臨行前,他冷冷的哼了一聲,將衣袖一甩,惡狠狠的瞪在那中年女子一眼,纔跟着劉辯離去。
劉辯、袁熙二人離去,中年女子並未阻攔,只是微微仰着臉,臉上保持着那抹怪怪的笑容。
待到二人走遠,管青跨步到中年女子身後,面色陰沉,壓低了嗓音,冷聲向那中年女子問道:“你究竟是何人?攔住我等有何意圖?”
說話時,管青的語氣冰冷的幾乎快要讓四周空氣都凝結成冰,那中年女子渾身激靈靈的打了個冷戰,先前的淡然也褪去了許多,下意識的扭頭看着管青,舔了舔嘴脣,這才小聲對管青說道:“有人要見幾位……”
“要他來尋我等。”微微蹙着眉頭,管青的眼睛眯了一眯,冷冷的對那中年女子說道:“你隨某前來,待我等尋到下腳處,你再去將那人引來。”
“恐怕……”中年女子得到的命令,是要她將劉辯等人領去見她的主子,她完全沒想到,管青竟會提出要她主子來尋他們的要求,愣了一愣,纔有些遲疑的說道:“恐怕主家……”
“是你的主家,又不是我等的主家!”不等中年女子把話說完,管青就冷哼了一聲,對那中年女子說道:“他若是願來,便要他來!若是不敢來,我等也無興致見他!”
丟下這句話,管青扭頭就走,追趕已經走遠的劉辯和袁熙去了。
望着管青離去的背影,中年女子臉上那抹淡然終於徹底的消散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忐忑。眼見管青越走越遠,心知不可能將這幾人引領到主家那裡去,她只得硬着頭皮,快步跟了上去。
見中年女子跟着管青離去,站在路邊看熱鬧,卻並不曉得方纔二人說些甚麼的女人們,一個個臉上都現出了羨慕的神色。
尤其是那些正值妙齡的少女,心內更是憤憤不平。一個已屆四十、年老色衰的中年女子,僅僅只是攔住了這幾個年輕人的去路,便隨着他們而去,怎不讓許多看見劉辯等人,便已芳心暗動的少女悔恨不已。
許多少女甚至在心內暗暗忖度着,若是她們方纔上前,又怎會讓那中年女子得了頭籌?
“好福氣啊!”看着中年女子快步追管青等人離去的背影,路邊上一個比那女子年歲還要大些的婦人嘆了口氣,緩緩的搖了搖頭,一臉惋惜的輕聲說道:“三個如此俊俏的兒郎,她一個人又如何消受得了?只是那仨人也忒不挑剔,滿街的大姑娘小媳婦,偏偏帶走了個老貨……可惜啊,可惜……”
自從中年女子挺身攔住去路,一路上被沿途遇見的女人盯着看,劉辯等人反倒坦然了許多。
正沿着街道慢走,劉辯陡然聽到從前方傳來一陣管絃絲竹的樂聲。他停下腳步,細細的聆聽了片刻,擡手往前一指,向一旁的袁熙問道:“那裡是甚麼所在?”
“玉翠樓!”走在劉辯身旁,袁熙也聽到了那陣管絃之聲,聽聞劉辯問他,趕忙應道:“彼處乃是樂戶,其間多有才藝女子,只是眼下冀州缺少男丁,門庭倒是蕭條了許多。”
“樂戶……”望着前方,微微眯了眯眼睛,劉辯緩緩的點了點頭,向前一擡手,對袁熙和剛趕上來的管青說道:“我等且去看看。”
所謂樂戶,就是一些盜賊、囚犯因犯了罪行,累及家中女子。這些女子被貶爲奚官,入籍樂戶,從事着迎來送往、曲迎討好的生計,其實也就是漢末時期的官辦青樓。
“這……”劉辯說要去樂戶看上一看,袁熙愣了一下,有些遲疑的對他說道:“樂戶乃是至低至賤之處,去那裡……”
“只是聽聽絃樂,喝幾盞小酒,解解悶兒!”劉辯並不理會袁熙的糾葛,朝他擺了下手,跨步向傳來絲竹之聲的地方走了過去。
見劉辯根本沒有回頭的意思,袁熙一臉苦悶的向一旁的管青看了一眼。他本欲請這位隨在洛陽王身邊的女人出言勸解劉辯一番,哪想到,對於劉辯要去樂戶,管青就好像絲毫不以爲意似得,只是冷着臉對他做了個請的手勢,便快步追着劉辯去了。
看着劉辯和管青的背影,袁熙心內很是不解,怎麼都想不明白,爲何劉辯會突然對低賤的樂戶產生了興趣。
與袁熙同樣滿心不解的管青,雖說臉上的神態十分淡然,可心內卻也是很不贊同劉辯前去樂戶。
堂堂洛陽王,到了邯鄲,竟要去樂戶逛上一逛,若是傳將出去,不曉得天下人會如何看待!
“青兒!”管青跟在劉辯身後,朝着樂戶方向慢走,劉辯一邊走,一邊向管青小聲問道:“可是想不明白,我爲何要去樂戶?”
“正是!”若非劉辯問起,管青絕不會開口詢問,可劉辯既然問了,她便沒有理由再做掩飾,輕聲對劉辯說道:“青兒確實不知爲何要去那裡。”
“樂戶,魚龍混雜!”劉辯扭頭朝管青微微一笑,對她說道:“那裡也是口舌最雜之處,我等去了,或許能聽到一些甚麼也說不定。”
對劉辯的這種說法,管青很是有些不以爲然。邯鄲城內,已是沒了多少男丁,稍微像樣一點的男人,恐怕在街上朝一女子勾勾手指頭,便會立刻有女人投懷送抱,哪裡還會有放着滿街良家春色不找,反倒去樂戶尋樂子的人?
心內雖是不以爲然,可管青嘴上卻並沒有說出來,只是低着頭,跟在劉辯身後,朝着越來越近的樂戶走了去。
離樂戶越近,絲竹之聲越是清晰,伴隨着絲竹之聲,劉辯等人隱約還聽到一個女子婉約的歌聲。
循着樂聲,到了一戶門庭前,劉辯仰臉望着門邊上兩張如同春聯般的長條形紅紙。
與象徵着新春期盼的春聯不同,這兩張貼在門邊的紅紙,上面什麼也沒寫,就好像它們的存在並不是爲了祈求些什麼,而只是爲了將這座宅子與尋常人家區別開來。
站在門口,向裡面看了一眼。從大門外,能看見一條卵石鋪設的小路盡頭,有着一幢氣勢頗爲宏偉的宅子。
音樂和歌聲並非從那座氣勢宏偉的宅子內傳來,而是從側旁的一座角樓傳出。
就在劉辯等人正望着門戶裡的大廳,欲要擡腳進入宅院時,一個臉上抹着濃重鉛粉的女人扭着腰肢,快步朝門外走來。
“呦!”到了門口,女人將右手搭在門框上,身子依偎在門框上,斜眼看着正打算進入門戶的劉辯等人,嘴角漾起一抹怪怪的笑容,絲毫不帶半點風情的對仨人說道:“仨位不是邯鄲人吧?”
路被那女子攔住,劉辯等人止住腳步,仰臉看着擋在門口的女子。
那女子約莫二十六七歲年紀,姿色只是平平,再加上厚厚的塗抹了一臉的鉛粉,更是給她多添了幾分庸俗。
雙手抱拳,朝那女子拱了拱手,劉辯臉上帶着一抹笑意,對那女子說道:“這位姐姐好犀利的眼睛,我等確是外地人,方纔在街市上,隱約聽到此處飄出絲竹之聲,聽着悅耳,便循着聲音來了……”
“呦!還是個通曉音律的!”劉辯的話還沒有說完,那女子就咂吧了幾下嘴,斜眼看着身穿麻布深衣的劉辯等人,語氣中帶着濃重譏誚的說道:“此處可比不得別家,盡是些俗粉庸脂,客人去了只須扒了衣衫,亮出話兒,快活一番便可離去,價錢也是低賤的緊。此處乃是高雅所在,通曉音律的孃兒多着,只是幾位可有……?”
說着話,女子將一隻手平平攤開,另一隻手五指隆起,在攤開的手心上做着摞銅錢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