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於劉辯面前,龐統抱着拳,先是躬身向劉辯行了一禮,隨後快步走到臨近假山那側的亭子欄杆旁,擡起手朝外面的假山一指,回頭看着劉辯,對他說道:“殿下,不知看着這座假山與水潭,殿下有何感想?”
“只不過是假山和水潭而已!”先是扭頭看着站在欄杆邊的龐統,隨後劉辯又看了一眼亭外的假山,很是納悶的應了一句。
“殿下看到的只是假山與水潭!”劉辯應答過後,龐統收回指着假山的手臂,再次抱拳躬身,向劉辯行了一禮,對他說道:“可在統眼中,這假山與潭水,便猶如無限江山一般,大山廣闊、碧水粼粼,世間哪個英雄不欲得之而後快。如今殿下有着各路豪強無有的優勢,只要殿下想取,隨時可以將之取在手中,任由殿下把玩!”
“哦?”龐統這句話,說的不可謂不張狂,若是這句話出自別人之口,劉辯或許還會覺着他太過狂妄,可偏偏這句話,是出自龐統之口,劉辯就不得不多加幾分留意。
“爲天下之主者,必以人爲先!”讓劉辯驚愕不已的,是龐統並未說他可助劉辯得到天下,而是對劉辯說道:“如今兗州曹孟德、冀州袁本初,乃至小小平原令劉備,都在招攬人才,意圖壯大勢力。此三者不日之後,定會成爲與殿下角逐之強力。另外江南一帶,有長江爲憑恃,山清水秀、人才濟濟,又爲魚米之地,任憑何人得之,皆可劃江而治!殿下待統有知遇之恩,統不敢欺瞞殿下,若要於這萬里江山之中縱橫捭闔,殿下可藉助大漢朝堂之名,廣招人才、發展軍力,對朝廷卻是要聽宣不聽調,以保實力,將來方可在羣雄逐鹿之時,穩固一方霸業!”
“先生一番言語,聽來頗似大逆不道,可細細想來,卻正是本王如今所要面臨之困境!”聽完了龐統的一番話,劉辯緊緊擰着眉頭,向龐統問道:“方纔先生所言,本王此番出兵長安,要以奇兵制勝,不知先生有何謀劃?”
“殿下!”劉辯問起出兵進攻西涼軍一事,龐統正色對他說道:“若是殿下要保得身家性命!長安決不可救!”
“爲何?”龐統的說法,正是印證了徐庶與賈詡的看法,劉辯心內不由的一片愕然,幾位當世聞名的謀臣,異口同聲的說不可援救長安,看來他劉辯想要活下去,還真不能讓劉協過的太過順心。
“當今陛下最爲懼怕者並非西涼軍!”面向着滿臉愕然的劉辯,龐統接着對他說道:“他所忌憚者唯殿下一人而已!在陛下心中,西涼軍即便佔據了長安,他這皇帝之位依然保得,可殿下一旦率軍進駐長安,這天下之主,恐怕便是要換了人來做……”
話說到這裡,龐統止住話頭,看着一臉沉思的劉辯,對他說道:“此番殿下率軍援救長安,只領三萬人,看似冒險,細想之下,卻是殿下絕處逢生之唯一途徑!”
仰臉看着站在亭內侃侃而談的龐統,劉辯眉頭緊鎖,不住的點着頭。
“統方纔已然言明!”見劉辯擰起眉頭若有所思,龐統又接着說道:“牛輔大軍人數衆多,卻是苦無糧草。殿下明日出兵,可佯作奔襲圍長安城之西涼軍,牛輔定然鬆懈。另外殿下再派出探馬,查明牛輔存放糧草之處,只需給他點上一把火,將糧草焚盡,此戰定可功成!”
“先生之計,果然甚妙!”龐統剛說出破牛輔大軍的計策,劉辯就讚了一聲,不過旋即他臉上又現出一片茫然,向龐統問道:“如此一來,我軍用不多日,便可攻破牛輔。長安城內官兵曉得我軍獲勝,死命抗敵,那長安城又如何會被李傕、郭汜攻破?”
“殿下儘管放心!”劉辯的問題剛剛出口,龐統就很有底氣的對他說道:“殿下雖是誅殺了董卓,城內董卓餘黨也大多爲王允擒殺。可王允卻不曉得,他如此一來,確是震撼了衆人,可也讓曾歸附董卓後又投效朝廷者人人自危。人於危難之中,只求自保,如何還會有忠於朝廷之念?那長安成縱使固若金湯,不出旬月,定被李傕、郭汜攻破!”
聽完龐統的一番話,劉辯端坐於矮桌旁,伸手拿起桌案上的酒樽,將酒樽湊到脣邊,抿了一口涼絲絲的甘冽酒漿,隨後放下酒樽,站了起來轉身面向龐統,朝他深深一揖說道:“先生既已來到長安,且有如此謀劃。兩軍尚未交戰,已是瞭然成敗,本王心內佩服萬分。本王有個不情之請,懇請先生留於洛陽,以助本王,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完全沒想到劉辯會躬身向他行禮,龐統愣了一愣,趕忙抱起拳,將身子躬的更低,很是惶恐的對他說道:“殿下不以統面相醜陋而嫌粗鄙,願收統於麾下,統萬分惶恐,如何不肯!”
“自今日起,先生便是本王麾下軍師!”得了龐統允諾,劉辯趕忙上前,牽起他的雙手,對他說道:“眼下本王麾下,除軍師便是將軍,只有職務高低,並無稱謂之別。待到將來,本王江山穩固,再依先生功勳,冊封官職。”
雙手被劉辯牽着,才十四五歲的龐統,已是激動的熱淚盈眶,很不對稱的臉頰也劇烈的抽搐着,語調中帶着幾分哽咽的對劉辯說道:“統得殿下賞識,自今日起,定當粉身碎骨,爲殿下南征北討,絕不辱命!”
“好!好!好!”龐統剛做了表態,劉辯就擡起手,輕輕拍打着他的手臂,連說了數聲好,接着對他說道:“明日本王領軍出征,賈詡要去河東,徐庶要留在洛陽統籌大局,龐軍師便隨本王前往長安,取那牛輔人頭,如何?”
“謹遵殿下調遣!”聽說劉辯要帶着他去打仗,龐統更是激動萬分,趕忙抱拳躬身,又向劉辯深深一揖,應了一句。
得了龐統,劉辯對此次討伐西涼軍更是多了幾分信心。
親自送龐統出了後園,劉辯讓鄧展代他爲龐統安置府宅。待到龐統等人離去,他才領着幾名羽林衛,轉身朝寢宮方向走去。
沿着青石路面,走了不到一炷香的光景,劉辯遠遠的看到路上立着幾個女子。
雙手捧着一隻托盤站在最前面的,是個穿着青色深衣的女子,立於那女子身後的,則是幾名穿着粉底白花婢女衣衫的女子。
雖說距離甚遠,還看不清前方衆人面貌,劉辯卻是能猜到,捧着托盤等在路上的,應是陶浣娘再無旁人。
距離越來越近,陶浣孃的面容也是越來越清晰。陶浣娘手中捧着的托盤上,擺着金燦燦的一套衣甲和發冠,與早先劉辯在盧縣丟掉的那套如出一轍。
看清站在前面的是陶浣娘,劉辯快步迎了上去,跟在他身後的幾名羽林衛則在走到離陶浣娘還有五六步開外的地方止住了腳步。
“浣娘,因何在此?”到了陶浣娘身前,劉辯先是看了一眼她捧在手中的衣甲和發冠,隨後向她問道:“莫不是你又爲本王親手製成了衣甲?”
“殿下早先那套衣甲,已然丟失於盧縣!”雙手捧着托盤,將托盤高高舉過頭頂,陶浣娘屈起一條腿,半蹲下身子,柔聲對劉辯說道:“於安邑之時,妾身便已親手製作這件鎧甲,如今殿下要率軍親征,正好合用!”
伸手接過托盤,將托盤遞於走上前來的一名羽林衛,劉辯上前一步,拉住陶浣娘那雙明顯要比唐姬和蔡琰手掌粗糙了許多的手,很是心疼的撫摸着,對她說道:“些許小事,浣娘何必親手去做……”
“浣娘不及昭姬靈秀,不及唐妃賢淑!”垂手低頭,立於劉辯身前,陶浣娘臉上帶着幾分愧疚的對劉辯說道:“不僅如此,僅論相貌,浣娘也是不及二位王妃生的娟秀。不敢奢望殿下恩寵,可身爲殿下妻室,若連衣甲發冠也不爲殿下備辦,妾身如何還有面目存於這王府之中……”
“浣娘多慮了!”陶浣孃的語氣中帶着濃重的幽怨,聽了她的話,劉辯不禁感到心內一陣陣的酸楚,拉住着她的手,很是有些愧疚的對她說道:“本王着實太忙,平日裡對你等照料便是不足,浣娘不說,本王也是感到有些惶恐!”
自從嫁給了劉辯,陶浣娘心中始終有個結,那就是她的出身低賤,卻攀上了高枝,做了洛陽王的妃子。平日裡,與唐姬、蔡琰相聚,她也總是穿着一身平民的深衣,以示身份低賤不敢忘本。
聽了劉辯帶有濃重歉疚的話,陶浣娘頓感心內一陣驚惶,神色慌亂的對他說道:“殿下莫要如此,妾身錯了……”
“陪本王說說話吧!”見陶浣娘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劉辯曉得,她到如今還沒有從出身卑微的自卑中解脫出來,於是伸手摟住了她的香肩,與她一邊沿着青石路向前走,一邊岔開話題向她問道:“陶虎如今可好?”
“家兄如今在安邑,已提爲裨將!”劉辯問起陶虎,陶浣娘臉上那抹失落頓時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片自豪的神色,很是有些驕傲的對劉辯說道:“早先軍師要提家兄爲裨將,家兄不肯,說是未立寸功,不敢擅領。他這裨將,可是積累軍功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