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越府上,不知何時多了些穿深衣的漢子。…,
這些漢子個個體格魁梧,雖然沒有穿戴甲冑,從他們的舉止氣度也是能看出他們個個都是歷經殺伐的百戰猛士。
相比於這些漢子,蒯越府原先的衛士,則顯得瘦小了許多。
一衆人到了蒯越府上,蒯良正要進門,兩個穿着深衣的漢子就按劍走了上來,其中一人擡起手臂止住了他們,向他們問道:“衆位來此何干?”
“某乃蒯良,這幾位都是荊州臣屬!”來到蒯越府,還從未被人攔過,蒯良對攔阻他的漢子說道:“我等要找尋蒯越,向他問些事體!”
“蒯公已然歇下,請諸公明日再來!”更讓蒯良和衆人沒有想到的是,攔阻他們的漢子絲毫不給他們顏面,直接下了逐客令。
“我等要見蒯越,你一小小衛士何敢如此?”蒯良被漢子嗆的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站在他身後的一人上前指着說話的漢子,臉頰肌肉都在距離抽搐着,滿腔悲憤的喊了一嗓子。
漢子根本沒理會他,只是如同門神一般擋在門口,不讓衆人入內。
跟着蒯良等人來的,除了文聘,還有一員將軍。
文聘和那將軍雖說一同上前,必定可將擋在眼前的兩個漢子驅散,可庭院裡還有許多同樣魁梧健壯的漢子,一旦動起手,他們並不佔優。
兩名武將沒有上前的意思,蒯良也沒了多少底氣。
讓他領着衆人離去,他又十分不甘心。
並沒轉身折返,蒯良帶着一衆人,一個個怒目瞪着擋住他們去路的漢子。
“蒯公有話!”雙方正對峙着,另一個漢子從院子裡跑了出來,到了攔阻蒯良等人的漢子面前,那漢子說道:“請諸公到後園說話!”
扭頭看了一眼跑出來的漢子,攔阻住蒯良等人的兩個漢子沒再吭聲,紛紛退到一旁。
從裡面跑出來的漢子向蒯良等人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諸公,蒯公正在後園等候!”
紛紛抱拳朝迎出來的漢子拱了拱,衆人跟着蒯良進了蒯越府。
沿着府中小路點燃着數只火盆,雖是已經到了夜晚,小路並不顯得幽暗。
在漢子的引領下,一羣人沿小路走進內院,剛進內院,他們就發現,迎對着半圓拱門的一排房舍中,有一間裡面亮着燈火的光亮。
心內清楚蒯越就在那間房中,蒯良的臉色不經意的變了變。
身爲荊州主簿,劉表昔日對他幾乎是言聽計從,蒯良對荊州有種莫名的感情。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道理他並非不懂。
只是劉表對他有知遇之恩,眼看着劉表的產業要拱手還給朝廷,蒯良無論如何也說服不了自己放任不聞。
尤其暗中促成此事的,還是他的嫡親兄弟蒯越。
倘若傳揚出去,蒯越揹負不忠不孝的罪名他倒是理會不了,他只是希望通過今晚的一場辯論,讓蒯越撤出這件事,莫要給蒯家蒙羞!
帶同文聘等人前來,蒯良還有個計較。
倘若蒯越果真不肯放棄正在做的事情,他便請文聘等人將蒯越當場誅殺!
跟隨引領他們的漢子,衆人一路走到亮着燈火的房舍門外。
到了門口,蒯良的眉頭擰了起來。
房間門外立着七八個手按劍柄的精壯漢子。
這些漢子一個個面無表情,衆人來到時,他們甚至連瞟都沒瞟衆人一眼,就猶如七八尊擺放在屋外的雕塑。
蒯越身邊的這些漢子,根本不是他以往的衛士。
蒯良自問在整個荊州,也找尋不出幾個像這樣精壯的護衛,就連昔日劉表身旁的衛士,也是沒有這般精壯。
不用多問,蒯良都知道,這些衛士是龐統調撥到蒯越身旁的。
爲了不招惹是非,漢軍衛士們並沒有穿戴鎧甲。
或許是看不起荊州軍,也或許是覺着換上荊州軍鎧甲會讓他們感覺很不舒服,護衛蒯越的漢軍,都只是穿着百姓的深衣,並沒有披掛甲冑。
門外站着的幾個漢軍,讓蒯良感覺到了一些不安。
回頭看了一眼跟在身後的文聘和另一員武將,見二人臉色並無異樣,他才稍稍的鬆了口氣。
漢軍雖是精銳,以這幾個人,怕還不是文聘的對手。
只要文聘跟在身旁,同蒯越一旦談崩,當場誅殺蒯越,還是有着不小的可能。
“蒯公,諸公已然請至!”立於門口,引領蒯良等人前來的漢子抱拳躬身,向屋內呈稟了一句。
隨即,蒯良等人就聽到屋內傳出了蒯越的聲音:“請諸公入內說話!”
“諾!”漢子應了一聲,輕輕推開房門,隨後撤步站到一旁,向蒯良等人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蒯公請諸公入內說話!”
朝漢子點了下頭,蒯良最先走進屋內。
衆人也隨着他,紛紛涌進這間並不是很大的房舍。
進了屋內,衆人看見蒯越正端坐在矮桌後,看着桌面上展開的一副書卷。
由於離矮桌還有數步之遙,衆人並不能看到他面前的書卷中記載着什麼,只能看出蒯越十分專注,好像正在研究着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
蒯越並沒有起身與衆人見禮,聽到腳步聲,他頭也沒擡,只是伸出一隻手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諸公且坐!”
來到這裡的許多人,昔日比蒯越地位還要高一些,尤其是蒯良,在荊州風生水起,劉表故去之前,蒯良與蒯越雖是兄弟,二人在荊州的待遇卻是天壤之別。
以往高高在上的衆人,如今卻是被蒯越輕視,心內頓覺不爽。
相反的,文聘等原本地位就不如蒯越的,反倒沒覺着什麼,紛紛向蒯越行了一禮,站在一旁等着蒯良等人坐下。
“才一日不見,異度氣度便是不凡!”冷笑了一聲,蒯良的一雙白眉毛挑了兩下,陰陽怪氣的對蒯越說道:“我等前來拜會,竟是這般託大……”
“兄長莫惱!”並沒有擡頭,視線依舊停留在書卷上,蒯越淡淡的說道:“某正思忖着,該如何向龐丞相爲公子與夫人討要更多好處!”
“獻出荊州,可是你的計策?”緊鎖眉頭,蒯良冷冷的向蒯越問了一句。
直到他問出這麼一句,蒯越才擡起頭看着他和進入屋內的衆人,同樣鎖起眉頭,向蒯良反問了一句:“若是不獻出荊州,你等以爲荊州可保?”
被蒯越如此一問,包括蒯良在內,衆人都是一愣。
將書卷朝前輕輕一推,蒯越站了起來,朝蒯良等人走近了兩步,眉頭緊鎖冷冷的問道:“諸公來此,莫非是要對某興師問罪?”
“景升公方纔亡故,你便將這荊州拱手讓人,豈是得人俸祿者所應行之事?”雖然一開始就被蒯越來了個下馬威,蒯良卻還是說道:“即便荊州早晚落於他人之手,也不應是我等拱手送出?”
“此言差矣!”擺了擺手,蒯越對蒯良說道:“我等雖是景升公幕僚,荊州卻是大漢疆土,我等也是大漢臣子。得景升公俸祿,便是得大漢俸祿。食大漢俸祿者,不爲國優思,豈是爲臣之道?”
本打算來到此處質問蒯越,蒯良早就組織好了許多語言,可剛見到蒯越,他就發現,真正的辯論一旦展開,他完全沒有足夠的論據來證明自家的正確。
靈帝當年爲平黃巾之亂,將各地刺史加封爲州牧。
刺史原本權限就已是極大,不過卻要收到朝廷挾制,加封州牧之後,州牧可擁有各自的軍事力量以及在統轄區域內宣佈地方法度,權限要比刺史更大了許多。
正是從那時起,各地豪雄才將封地視爲了自家產業,對朝廷也是日漸疏遠。
倘若朝廷未有衰微,或許各地豪雄還會繳納賦稅,董卓亂政,將原本就支離破碎的朝廷徹底擊垮。
從此皇權不振,各地豪雄相互攻伐,荊州劉表與江東孫氏,爲了擴張版圖就曾歷經過無數廝殺。
尤其是孫堅死在黃祖手中之後,孫氏與劉表之間的仇隙更大,孫策、孫權掌管江東之時,都曾率軍大舉進犯荊州。
推想起來,荊州原本就是朝廷給劉表一族的封地。
靈帝當年下的旨意,當今皇帝完全有能力收回,更何況當今這位皇帝,繼承大寶之時,甚至還做出了將桓靈二帝靈位請出皇家宗廟的舉動。
這一舉動,在世人看來或許是大逆不道,卻也讓飽受桓靈之苦的百姓感到心內頓生快意!
從劉辯的這一做法,但凡有點思慮的人,都能看出,他是要徹底顛覆桓靈二帝當年所做出的決策!
當然,其中也包括州牧!
皇家要收回荊州,從中阻撓便是亂臣賊子,如此推算下來,前來質問蒯越的衆人反倒不佔了理,而是蒯越的做法,恰好逢迎了天下大勢與爲臣之道!
蒯良等人被問的一時語塞,蒯越接着說道:“周瑜投效朝廷,江東也是亂起。如今的江東,爲求自保必定佔據長江沿線。”
說着話,他跨步走到屋內的書架前,從書架上取了一卷地圖,向屋外喊了一聲:“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