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官被牛子硬生生的用拳頭砸死，跟着他一路追來的關羽親兵，一個個都是滿臉愕然的看着拳頭上沾染了鮮血和腦漿的牛子。
“媽呀！”當牛子站起來的時候，一個親兵發出了一聲怪叫，掉頭就朝山上跑。
“一個都別讓跑了！”見有親兵跑了，牛子喊了一嗓子，縱步就要衝上去。
有人開始掉頭朝山上跑，其他的親兵立刻回過神來，也跟着往山上一陣飛奔。
牛子才衝出幾步，兩個他的同鄉就上前抱住了他。
他的體格魁梧，兩條壯漢抱着他，才勉強將他攔住。
“閃開！”被同鄉抱住，牛子圓睜着充血的眼珠子，衝那倆人吼了一聲：“老子要宰了那些直娘賊！”
“牛子哥！”抱着牛子，一個荊州兵衝他喊道：“二牛已經死了！我等殺回去，只是白白送命！牛子哥何不投效漢軍，日後再將關羽那廝殺了！”
被同鄉死死的抱着，掙脫不開，牛子臉頰上的肌肉劇烈抽搐着。
不過他的情緒卻是漸漸的平穩了下來。
同鄉說的沒錯，追上山去，莫說他們這些人根本不是關羽的對手，就算有一兩個能夠勝了關羽，山上的荊州軍人數衆多，恐怕他們還沒殺到關羽身前，就已經被人給斬了。
情緒漸漸穩定了下來，牛子緊緊的攥了攥沾染着鮮血和腦漿的手，向那兩個抱着他的同鄉說道：“你二人放手，我等下山！”
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他的情緒已經穩定了下來，兩個抱着他的漢子才鬆開了手。
朝山頂方向投去忿恨的一瞥，牛子轉身走向他剛纔藏身的大樹，把他兄弟的屍身抱了起來。
經過一場廝殺，他兄弟的屍身已經是完全的冷了。
抱着屍身，牛子下山的腳步，也是有些踉蹌。
跟在他身後的幾個荊州軍，心情都很是沉重。
當年與牛子兄弟一同當兵，這幾年都是在一個鍋竈中吃飯。
他們是眼看着二牛從十二三歲的小兵，一天天的長大，卻不曾想，這個年歲最小的同鄉，竟然會在即將趕赴漢軍陣營之前，被昔日的同澤射殺！
抱着二牛的屍身，牛子等人在山林中以並不算很快的速度穿行着。
當他們下到山腳，從林子中走出時，迎面跑過來數十名身穿大紅衣甲的漢軍。
漢軍上前，原本是想要問他們因何下山，可當漢軍將士們看見牛子抱着的屍身時，都止住了步伐，紛紛讓到兩側，給他們讓出了通路。
從數十名漢軍讓出的通路中走過，牛子的臉上是一片漠然，跟在他身後的幾個荊州兵，也是一個個滿臉的悲慼。
僅僅只是從他們的舉止，漢軍兵士們便可看出，他們一定是在逃跑的路上遭遇了什麼。
尤其是牛子那隻硬生生把軍官頭顱打爆的拳頭，更是紅的觸目驚心。
抱着二牛的屍身，帶着幾個同鄉，腳步踉蹌着來到引領這支漢軍的校尉戰馬前。
到了離校尉只有六七步遠近的地方，牛子依舊抱着二牛的屍體，雙腿一屈，“噗嗵”一聲跪了下去，還沒開口說話，兩行濁淚已經順着臉頰滑落下來。
雖說接納了不少前來投誠的荊州兵，漢軍校尉卻是從未見過這樣的一幕。、
牛子的舉動，讓他也是愣了一下。
眨巴了兩下眼睛，騎在戰馬上的他向牛子問道：“這是何爲？”
跟在牛子身後的幾個荊州兵，到了他身後，也是紛紛雙腿一屈跪在了地上，一個個將身子伏下，還沒說話，已經是泣不成聲。
“將軍！”放下二牛的屍身，牛子向漢軍校尉行了個五體投地大禮，帶着哭腔說道：“我等爲劉表征伐多年，雖說並未建下多少功勞，卻也是有着不少苦勞。如今我等意欲投效大漢，不想卻被關羽那廝令人追殺，我兄弟今年方滿十五，便被他們以冷箭射死！小人懇請將軍，接納我等進入大軍，我等必定衝鋒在前，爲將軍取來關羽人頭！”
話說到最後，牛子已經是有些咬牙切齒。
聽完了他的一番話，漢軍校尉臉色也是一片凝重，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二牛屍身，對牛子說道：“你等且起身，此事某做不了決斷，不若某令人送你等前去求見主簿，由主簿決斷該當如何！”
“謝將軍！”曉得漢軍校尉說的話不假，牛子跪伏在地上，帶着哭腔謝了一聲，才慢慢的站了起來。
站起身之後，牛子再度抱起了地上的二牛。
漢軍校尉並沒有阻止他，只是扭頭朝身後的一個兵士使了個眼色。
兵士抱拳朝他拱了一下，翻身跳下戰馬，跨步走到牛子等人近前，對他們說道：“你等且隨某來！”
應了一聲，牛子等人再次謝了軍官一聲，纔跟着那漢軍兵士，往司馬懿駐軍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牛子始終抱着已經冰冷下去的二牛屍身。
他的腳步十分沉重，由於見到漢軍，先前緊繃的情緒也放鬆了不少，眼窩裡涌動的淚水也是止不住的順着臉頰落了下來。
只曉得有許多荊州軍從山上逃下來，卻沒想到竟然會有荊州兵剛一下山就主動請求加入漢軍，司馬懿見到牛子等人，也是吃了一驚。
聽完牛子的講述，司馬懿沉吟了許久，纔對身後的親兵說道：“來人，將二牛好生安葬！”
兩名親兵應了一聲，翻身下了戰馬，走到牛子近前。
他們並沒有立刻去擡地上的二牛屍身，而是先將跪在地上的牛子攙扶了起來。
跟着牛子來到此處的幾個荊州兵，在他被攙扶起來之後，也紛紛站了起來。
被兩個親兵攙扶起來，牛子眼巴巴的看着司馬懿，目光中充滿了懇切。
“你等心意，某已曉得，且安葬了二牛再說！”看着牛子，司馬懿輕輕嘆息了一聲，以一種帶着同情的語氣說道：“人死之後入土爲安，也莫要讓二牛再多看這戰場廝殺！”
沒有吭聲，望着司馬懿，牛子眼窩裡的淚水更是如同山泉一般順着臉頰不住流淌。
二牛是他的兄弟，當年帶着二牛從軍，爲的只是能夠吃上一頓飽飯。
當着父母的面，他還拍過胸脯，保證過一定會帶着二牛回家。
如今二牛死了！
他也不知道將來若是有機會返鄉，該如何去向父母雙親交代！
拍着胸脯保證過的事情，竟是眼睜睜的在他面前發生了。
他無力去救二牛，直到二牛被關羽親兵射殺，他才明白，他的力量太過渺小，在這世間，是有許多事情他無法保證的。
已經不能給父母交代，牛子想做的只是在臨死之前，幫着漢軍殺上山去，將始作俑者關羽，當場誅殺！
攙扶起了牛子，兩個司馬懿的親兵朝隊伍中招了下手，立刻就有十多個漢軍兵士提着鐵鍬跑向他們。
那兩個親兵擡起二牛的屍體，朝着離軍營稍遠些的地方走去，十多個提着鐵鍬的漢軍，則緊緊跟隨在他們的身後。
二牛的屍體被親兵擡走，牛子等人的目光，全都轉向了他們離去的背影。
“去吧，去送你兄弟最後一程！”騎在馬背上，司馬懿低頭看着站在面前不遠處的牛子，對他說道：“告訴你兄弟，大漢將士，必定會爲他報仇！”
司馬懿的一句話，讓牛子渾身激靈靈的打了個冷戰。
他雙腿再次一屈，跪伏在地上，向司馬懿連着磕了三個響頭，爾後站起身，一聲不吭的跟着擡二牛的一羣漢軍去了。
隨他一同下山的幾個荊州兵，在牛子離去後，也紛紛給司馬懿磕了個頭，纔跟着離開軍營。
望着牛子等人離去的背影，司馬懿臉色凝重，半晌也沒言語。
駐馬立於他身旁的于禁，湊到他身旁，小聲問了一句：“仲達，莫非真要因着幾個降兵，而領軍殺上山去？”
先是朝于禁看了一眼，司馬懿隨後又把目光轉向了山頂，眼睛微微眯了眯說道：“那關羽在山上呆的時日也是夠久了，他無有心思下山，我等只得上山將他請下來！”
從司馬懿口中說出這些話，于禁臉上帶着幾分不解，接着向他問道：“仲達莫非是因那幾個降兵，起了殺念？”
“陛下早先下旨，要我等誅殺關羽、張飛！某所以領軍圍山，卻並不進攻，只因尚未到得最佳時辰，如今牛子等人投效我軍，便是已然到了山上敵軍士氣分崩離析之時。我軍上山，所能遭遇抵抗，想來並不會太多！”望着山頂方向，司馬懿嘴角牽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對於禁說道：“某下令安葬二牛，一心爲兄弟報仇，牛子等人又如何不效死拼殺？有他們引路上山，我軍豈不是事半功倍？”
司馬懿做出這些分析，于禁這才明白。
敢情這位主簿，並不是因同情了牛子等人，才決定大軍向山上的荊州軍發起進攻。
牛子等人在山上時日不少，對荊州軍佈防是十分熟悉，有他們引領漢軍上山，荊州軍的佈防，在漢軍面前，將會成爲虛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