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辯的一道詔書,就如同在平靜的湖面中丟進了一塊巨石。
大漢宗廟中的皇帝牌位,但凡無道之君,均被請了出來,安置於偏殿之中。
消息傳出,天下震驚!
桓靈二帝之時,吃了無數苦頭的百姓們,是奔走相告,像是傳遞着喜訊一般,傳達着劉辯的這道旨意。
相比於百姓的奔走相告,各地豪雄同樣震驚。
始終以大漢臣子自居的豪雄,得到消息,當場痛罵劉辯叛祖離宗者不在少數,而那些早已忘記了自家是漢室臣子的豪雄,則是一個個如同芒刺在背。
劉辯此舉,無非是告知天下,將無道皇帝靈位請出宗廟,乃是他要做個有道之君。
內心叛離了漢室的豪雄們,最爲擔心的,就是大漢出個有道君主。
如今的劉辯已經成了勢頭,假若再容他做大,用不多久,天下將會一統,豪雄們手中的兵權權勢,都將回歸漢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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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詔書引起了軒然大波,沒過多久,遠在遼東和川中的漢軍,也是得到了消息。
從報訊兵士那裡聽聞劉辯下達了將無道之君牌位請出宗廟的旨意,並且已經依照旨意做了,諸葛均微微一笑,搖了搖頭便沒再言語。
“將軍因何笑而不語?”諸葛均的神態,讓高順等隨同他出徵的將軍們都是滿頭的霧水,高順抱拳朝他拱了拱,滿心納悶的問了一句。
“陛下此舉,怕是要遷都了!”看着高順,諸葛均面帶淡然的笑意,對幾位隨同出征的將軍說道:“請先帝靈位出宗廟,即便當年光武帝討伐王莽,振興大漢,也是未有過的舉措。如今陛下卻是這般做了,無非是要告知世人,此時的大漢與彼時大漢不同。陛下承認的君主,方爲宗廟先祖,而陛下不承認的君主,則是與布衣無有二致!”
“遷都?”微微蹙起眉頭,高順滿心不解的說道:“洛陽繁榮昌盛,因何要遷都?”
“高祖勝項羽而得天下,定都長安!”看着高順,諸葛均說道:“光武誅王莽而興漢室,定都洛陽!而今陛下,乃是南征北戰,先平董卓,再定曹操,日後大軍南下,長驅直入,奪取江淮以南!說來,也是重定乾坤,如何還會守着洛陽?”
諸葛均的一席話,雖說是有些道理,可高順等人始終不太相信劉辯會捨棄了洛陽,而遷都他處。
“以將軍看來,陛下會遷都何處?”心內雖是不信,高順卻還是追問了一句。
搖了搖頭,諸葛均沒有說話。
猜測劉辯將來必定會遷都,也不過是從他動了宗廟中的先帝靈牌來看。
至於遷都何處,諸葛均還真是沒有把握猜中。
“各位將軍!”猜測不到劉辯將來會遷都何處,諸葛均抱拳向高順、典韋、徐晃和許褚、嚴顏等人拱了拱說道:“我等奉命出征,奪取益州。如今益州已是奪下,漢中張魯卻是與我等持久對峙。依各位看來,那漢中如何奪取,方爲妥當?”
衆人面面相覷,都是沒有開腔。
在背叛了劉璋之後,就一直想要辭官回鄉的嚴顏,更是半句也不言語。
目光最終落在了嚴顏的臉上,諸葛均抱拳朝他拱了拱問道:“嚴老將軍鎮守益州多年,與那張魯也是廝殺多年,不知老將軍可有計策?”
諸葛均點名向他詢問謀略,嚴顏躲避不得,只得抱拳回禮說道:“末將背叛刺史,如今已是無顏立足世間,又如何有心思思忖領軍之事?還望將軍念在末將年邁,允末將回鄉養老!”
“老將軍!”嚴顏再次提出要回鄉養老,諸葛均面帶笑容,向他問道:“不知在老將軍心中,將軍是大漢臣子,還是那劉璋的臣子?”
被諸葛均問的一愣,嚴顏眨巴了兩下眼睛,嘴巴微微張着,竟是沒能說出話來。
雖說自劉焉之時,嚴顏就已經在益州爲將,可他卻始終是大漢的將軍!
如今他投效的是漢軍,而不是其他豪雄的軍隊,相比於過往,只能說是更爲正統!
低下頭,嚴顏臉上的褶子劇烈抖動着,一時半會也沒能找到應對的話語。
“老將軍可是也覺着方纔之言有些不妥?”嚴顏沒有吭聲,諸葛均又追問了一句。
經他這一追問,嚴顏嘆了一聲,把頭偏向了一旁。
屋內坐着的高順等人,在諸葛均與嚴顏說話之時,一個個都在看着嚴顏,想聽聽他究竟有何話說。
嚴顏沒有說話,只是側過頭意圖迴避,將軍們一個個臉上都流露出了些許的不耐煩。
“我說你這老頭!”跟隨劉辯的日子最久,許久都沒有領軍出戰的機會,奪下益州,竟也是兵不血刃,典韋心內正自煩悶,見嚴顏只是唉聲嘆氣不做聲,心內煩悶,猛的站了起來說道:“爲陛下效力,莫非就這般辱沒了你不成?”
典韋說話,不像諸葛均那樣委婉,被他一句話說的,嚴顏愣了一下,老臉一紅,衝他瞪了一眼,沒好氣的說道:“某何時說過爲陛下做事乃是辱沒了某?某隻是背叛舊主,無顏領軍罷了!”
“何爲舊主?”嚴顏話音剛落,諸葛均就笑着說道:“即便是劉璋,也是漢臣!老將軍舊主,乃是當今陛下!何時老將軍成了劉璋家將?”
諸葛均每一開口,便是直接切入到嚴顏的軟肋,立時讓他無言以對。
看着諸葛均,嚴顏嘆了一聲說道:“將軍何故爲難末將!且容末將思量兩日如何?”
嚴顏話語中終於流露出了鬆動,諸葛均微微笑着說道:“老將軍要思量,本將軍自會給時日,只是莫要思量的太久,我等得下漢中,方是爲陛下掃清了巴蜀!”
“老將軍且回去歇息吧!”向嚴顏比劃了個請的手勢,諸葛均提出讓嚴顏回去歇息。
心內煩悶,嚴顏也不推辭,站了起來,抱拳朝諸葛均拱了拱,轉身走出了房間。
目送着嚴顏離去,高順向諸葛均問道:“此人頗有不臣之心,將軍因何留他?”
“高將軍有所不知!”笑着擺了擺手,諸葛均對高順說道:“嚴顏並非有不臣之心,只是舊主難忘,一時半會還覺着自家對不住劉璋,因此纔會這般。那漢中張魯,雖說並非朝廷命關,卻是以太平道之命招攬部署,佔據漢中頗有實力。川中地形複雜,我等若要全勝,少了嚴顏這等蜀中老將,着實是不妥!”
諸葛均如此說了,高順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是輕嘆了一聲,又重新坐了回去。
不說諸葛均等人,且說那嚴顏,離開官府之後,一路朝着自家府宅走去。
進了府宅,他也不理會上來迎接的僕從,徑直往後園去了。
後園涼亭中,嚴飛燕正坐在亭子裡,欣賞着亭外的精緻,聽到傳來有人走進後園的腳步聲,她扭頭朝腳步聲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
出現在她視野中的,正是剛被諸葛均責問了的嚴顏。
鐵青着臉,嚴顏入了後園,徑直往書房方向走去。
看到嚴顏,嚴飛燕連忙站了起來,喚了一聲:“父親!”
正快步走着,聽到嚴飛燕的聲音,嚴顏停下腳步,朝她這邊看了過來。
見嚴顏停下腳步,嚴飛燕雙手提着裙角,下了涼亭,飛快的朝他這邊跑了過來。
“孩兒給父親請安!”到了嚴顏面前,嚴飛燕欠了欠身,給他請了個安,爾後有些疑惑的看着嚴顏問道:“父親面色不善,可是遇見了難爲之事?”
“唉!”被嚴飛燕問起,嚴顏嘆了一聲說道:“我兒當日勸爲父奪了益州獻於秦王,爲父照辦卻是悖逆了舊主。如今秦王登基,做了皇帝,那諸葛均竟是不允爲父告老還鄉,反倒追問爲父,是漢臣還是刺史家的私臣!”
嚴顏一臉的懊惱,看着他的模樣,嚴飛燕心內也是頗爲心疼。
她的眼瞼稍稍搭眯了一下,隨後便微微笑着,對嚴顏說道:“父親可將諸葛均請至家中,女兒與他說道說道,他必會允父親告老還鄉!”
“當真?”擒獲了劉璋之後,嚴顏每每前往官府,心內便會一陣不是滋味,聽聞嚴飛燕說可助他告老還鄉,他連忙追問了一句。
“父親只管依照女兒說的去做,保那諸葛均會允了還鄉之請!”面帶微笑,嚴飛燕對嚴顏說道:“此事宜早不宜遲,今日晚間父親便將他請來,女兒這便吩咐下去,令伙房做些菜餚,再備辦些美酒。一應事務,今日晚間,女兒必定爲父親辦妥!”
有些不確定的打量着嚴飛燕,嚴顏還是不敢相信,她一個女兒家,如何便能說服像諸葛均那樣的三軍統帥。
從他的神色中看出了疑惑,嚴飛燕甜甜一笑說道:“父親莫要見疑,一切到了晚間,自有分曉。即便不成,對父親也是無害!”
嚴飛燕這樣說了,嚴顏才嘆了一聲說道:“罷了!罷了!此時便交於你去折騰,爲父老了,也是折騰不起了!”
“謝過父親!”雙手提着裙裾,嚴飛燕甜甜笑着,朝嚴顏行了一禮,爾後說道:“女兒這便吩咐備辦酒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