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兩條街後,黃炎便讓典韋給那老婦人送去500文錢,也當是買下她那一地的菜葉子。
典韋欣然而去。
“嗨!那老太,你這……是芹菜吧?咋賣的?”典韋重回到那處菜攤兒前,衝那老嫗問價道。
典韋自覺着口氣已經很溫和了,卻還是把那老婦人驚了個哆嗦。
“不賣了,大爺,菜葉子都爛掉了,不能賣了。”老婦人只是趴在地上撿拾自己的菜葉子,也沒擡頭看他。生死皆漠然了。
“呃……”典韋大窘,心想,你這老太婆,咋不按套路出牌呢?
“給你500文錢,賣不賣?”典韋又大聲問了一句。
“都說了,這位大爺,今日的菜葉子賣不得了。大爺還是去別處看看吧。”老婦人再次一哆嗦,回道。
“你——”典韋心中又是一急,完了,完了,公子也沒跟俺說起,碰上這種情況該咋應付啊?
嗨呀,不管了!
典韋上前直接彎了腰去,將那散落一地的爛芹菜劃拉起來,夾在胳肢窩裡,順便又將那一大把錢硬塞進老婦人手裡,橫道:“今天你賣也得賣,不賣也得賣!俺就好吃這一口兒!”
說完,揚長而去……
天啊,這世道還能再亂點兒嘛?
好好的新鮮芹菜被人踩爛賣不得,這滿地的爛菜葉子竟又被人當做寶貝,強行買走……
老婦人呆呆地望着典韋壯如山丘的身影消失在街頭,低頭再看看自己手裡的那500大錢,心頭一酸,暗暗垂淚道,恩人哪……
“公子,事情都辦妥了!”典韋追上黃炎,憨笑着回報道,“還是公子那一招好使……”
“你——你去嚇唬那老人家了?”黃炎驚問道。
“啊!開始的時候,那老婆子還不賣呢,要不是俺……”典韋眨巴着眼睛,說道。
“你這蠢貨!那老婦人都這般歲數了,你還呼喝於她?!蠢貨!憨貨!”黃炎憤憤地衝着典韋拳腳相向。
“呃……好歹也算完成先生的吩咐了啊!”黃炎的拳腳落在自己身上,典韋卻是渾不覺疼,也毫不在意。
“今天沒飯吃了!”黃炎惱着臉,丟下一句,當頭走去。
“嘿嘿!蠢貨,今天沒你的飯嘍!”小二神情猥瑣着,壓低了聲音,幸災樂禍道。
“你個小崽子!敢戲弄俺?!”典韋揪住這廝的後領,一手提溜了起來。
“哇哇哇!劫財又劫色了哇!”小二嚇得哇哇大叫起來。
“丫呸!去你的吧!”典韋手一鬆,小二呱唧一聲摔倒在地……
“呔!那小子,還我錢來!”三人還未走出多遠,就聽得身後有人氣急敗壞着追了上來。
三人站定腳步,轉過身來看去。
只見方纔賣菜的那傻漢喘吁吁着衝了過來,恨聲說道:“你這滑頭!竟然敢跟大爺使詐,還我500大錢來!大爺我……”
嗵——
還未等那廝話說完,典韋上去直接一拳撂倒!
“你這鳥人!先生面前也敢自稱爺?”
“打人啦!出人命啦!搶錢哪……”那傻漢竟然滿地打起滾兒來,又直接給黃炎套上一大堆的罪名。
“閉嘴!”小二上去一腳踹在了那廝的襠部,整個世界頓時安靜了……
“何人在此喧譁?當街鬧事,擾亂治安,左右與我拿下!”隨着一聲厲喝,黃炎等人身後即響起一片沉重的腳步聲。
一隊十人的巡城兵馬聞聲趕了過來。黃炎卻是連頭也沒回,反正自己前後都佔理兒,就算郡守來了咱家也敢站得腰板兒挺直!
“軍,軍爺,這,這仨兇徒,當街使詐,搶人錢財……”被小二一腳踹到滿臉青黑的漢子,雙手緊捂着襠部,吭聲說道。
領隊的軍士見着黃炎竟然對自己的到來,一直不屑一理,始終是抱臂旁立,心下大怒,大步轉到黃炎身前來,喝聲斥道:“大膽狂……”
“先生?”領隊軍爺剛要一抖軍威,猛然見着眼前那‘大膽狂徒’竟然是黃炎,當即便萎了下去,忙低了聲去,又小心地陪着笑臉,恭施一禮道,“小的時陽,見過先生!”
“哦?什長時陽?”黃炎冷眼瞥了過去,見那領隊的軍士卻是先前夏侯惇部下的時陽,也就是在老虎嶺大寨子的時候,自己曾提攜他爲什長的,時陽。
“放肆!軍侯的威名豈是你等……”時陽身後一小卒厲聲訓道。
“閉嘴!”時陽怒喝一聲,嚇得一衆部屬皆膽寒退後。
“呵,原來是軍侯時陽啊?”黃炎淡淡地笑道。
“時陽不敢!”時陽當即單膝跪地,抱拳又施一禮,“在先生面前,小的永遠甘做一名什長!”
“呵呵,起來吧,一個不想當將軍的士兵,永遠都不是一個好士兵!”黃炎好笑地做出一副長者的態勢,說道,“這漢子說我訛了他的銀錢,時軍侯可有處置?”
“先生面前,小的不敢自大!請先生直呼小的時陽就好,”時陽站起身來,衝那漢子大聲喝問道,“兀那漢子,你口稱先生詐了你的錢財,可有憑據?若是敢有毀謗,定教你軍棍加身!”
“他,他……”那傻漢再是愚蠢也當曉得眼前的形勢來,跪在那裡,吭哧着不敢作答。
“我來說吧,”黃炎踱步上前,笑着說道,“那漢子,你那大蔥總計多少?”
“100斤。”
“蔥白多少,蔥葉多少?”
“蔥白50斤,蔥葉50斤。”
“各自價錢呢?”
“蔥白5文錢一斤,蔥葉也是5文錢一斤。”
“那,二者合計又是多少呢?”
“合計……合計500錢。”
“先生我給了你多少呢?”
“也是,500錢……”
“你那爲何還要苦苦糾纏於我?”
“我……可是……”漢子支吾着無言以對。
“你這賊痞!分明是你詆譭先生名譽在先,又意圖訛詐先生錢財在後!這會兒更是惡人先告狀,當我等巡城司都是白癡的麼?”時陽怒斥一聲,喝令道,“來人!將這刁民帶回巡城司,軍棍三十,以儆效尤!”
“軍爺饒命啊!都是小的該死,小的弄錯賬目了,求軍爺饒過小的一死吧……嗚嗚嗚!”那漢子當即被嚇得仆倒在地,大哭不已。
時陽微微擡頭看向黃炎,只見先生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這才衝着那漢子又一聲怒斥道:“滾!日後若是街頭上再次碰着你,當場亂棍打死!”
“嗚嗚嗚!謝謝軍爺不殺之恩,謝謝先生活命之恩……嗚嗚嗚!”漢子一路哭嚎着,抱頭鼠竄而去。
“呵呵,幹得不錯!時軍侯!”黃炎笑着拍了拍時陽的肩頭。
“小的愧不敢當!先生的讚賞便是最好的獎賞!”時陽恭謹着,再次抱拳施禮道。
“呵呵,好好幹,日後這偏將軍,裨將軍,領軍將軍都可以做得的!”黃炎笑着說道。
“謝先生提攜!時陽必當肝腦塗地,以報先生知遇之恩!”時陽欣喜着大聲說道。
“當真要有所報答?”
“呃……先生但有驅遣,小的必當……”
“那就好,先讓人幫我把這些菜,送到我府上去!呵呵,有勞了!”
“呃……小的遵命。”
“……”
遇事圍觀,千百年來一直是國人的全民愛好。
就這一會兒的工夫,周圍已聚起了大堆的好事兒者,就在人圈兒外圍,靜靜立着兩名客商打扮的漢子。
“大哥,這被人喚作先生的小哥,便是之前你一直掛在嘴邊的黃先生?”年約二十,身形魁實的客商開口問道。
“呵呵,看來,這先生之名,不僅名揚坊裡,更威震軍中啊!”年近三十,一臉精明幹練的漢子笑着說道,“原以爲這小哥本一文弱書生,最多也就文采過人罷了,卻不料這幾日打探下來,竟是這般厲害!”
“呃……有啥厲害的?不就是跟軍中攀了點兒關係,又相熟於巡城司了嘛!”年輕者不甚在意地說道。
“愚蠢!”爲兄者卻是一臉的怒意,訓斥道,“整日裡遊手好閒,不學無術!糜家早晚敗落在你等紈絝手中!那巡城司又是何等存在?敢有作奸犯科者,巡城司即可當場問罪,立時捕殺!眼下這軍管之地,軍威之重猶在官家之上!回去把家訓補寫十遍!”
“呃……是。”年輕的低頭敬畏道。
“走吧,去衛家拜訪一遭,也探探衛家的口風。”年長者鬆了口氣,說道。
“……”
“嗨喲,子仲光臨寒舍,當真令衛茲受寵若驚啊!”衛府大門口,衛茲一臉喜笑顏開着,將兄弟二人恭迎至客廳。
“呵呵,有勞衛兄遠迎,慚愧,慚愧!”年長者,卻是徐州糜竺,糜子仲。
二人噓寒問暖過後,衛茲開口問道:“不知子仲今日前來……”
“呵呵,又是年關將近,糜竺各處名下店鋪查看一番,順路也前來給府上高堂問安請好。”糜竺笑着回道。
“呵呵,有勞有勞!衛茲代家父家母先行謝過了,”衛茲笑着謝過,又說道,“適逢世道不堪,天時不利,這經營之道卻是艱難得很。”
“呵呵,別處或許不好營生,可衛兄這裡卻是繁華得很,倒令糜竺好生羨慕。”糜竺笑道。
“呵呵,哪裡哪裡!不過是郡治太平,往來商貿頻繁罷了,若論這經營之道,實不敢與徐州糜家相提並論!”衛茲謙笑道。
“呵呵,糜竺所到之處皆兵荒馬亂,唯獨陳留這邊兒倒還安生許多。今日在街上更是聽得百姓多有說起,一位先生之名,而且傳揚得極爲傳神,也不知這位先生到底何許人也?是否徒有虛名之輩?”糜竺開口試問道。
“呵呵,子仲今番卻是算錯了一回!”衛茲笑着說了起來,“這位盛名遠播的先生,名爲黃炎,字太極。雖是年方弱冠,卻在軍中坊裡皆有口碑,實爲後輩楷模典範!”
“哦?竟然當真這般年少有爲?”糜竺故作驚訝道。
“呵呵,更令人不可思議的是,本地豪族夏侯家及曹家,都想着要跟這位小先生攀下秦晉之好,由此可見這位小先生當真非凡之輩!”衛茲笑着說道。
“哦?還有這等事?”糜竺眼中光芒閃閃,又笑着說道,“容糜竺玩笑一句,府上令千金不已過及笄之年?這等惹人羨慕的美好姻緣,爲何衛兄不盡早動作?”
“呵呵,衛某日前也曾去黃府拜訪過,只是那小先生口口聲聲說是已有婚約在身,如此,又有何辦法?”衛茲苦笑道。
糜竺腦中忽現數月前,在金銀鋪中跟黃炎偶遇的那一幕。當時這小先生身邊好像確實隨着一位美貌女子,不過看上去更像隨身婢女,可偏偏二人眼中神情又頗多迷離,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