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炎‘關懷備至’的一番話,卻讓陳小二驚駭得眼珠子都要飛出去了!
陳小二雖然年紀不大,但閱歷頗多。
如今這世道,那些上位者侮辱作賤下等人,名義上的恩賞簡直太多了!
有的公子哥把自己玩弄夠了的殘花敗柳賞給下人,這個算是比較常見的無恥之舉了。
有的主子乾脆讓下人娶一個婊~子破鞋回家當老婆!
這種行爲算是無恥至極了吧?
好吧,以上行爲無恥無恥再無恥了,可討回家的總算是個人,而且是女人好吧?
可自家公子呢?
竟公然要自己跟一羣馬發生肌膚之親!
這,這是誰家的公子?
見過無恥的,還就沒見過他這般無恥的撒!
“嗷——嚎——”一想到即將發生到自己身上的非人道行爲,陳小二頓時扯着嗓子哭嚎起來!
轉身優哉遊哉走在前邊的黃炎知道,這小子的痛哭流涕九成九都是假的,剩下的那一點兒也是吐了口水抹在眼皮子上的……
“公子啊!您老人家發發善心行行好吧!”陳小二悲悲慼慼地貼在黃炎的屁股後頭,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哀求道,“只要公子您一聲吩咐,小的自是刀山敢上,火海敢闖!可是跟馬兒做這種事兒,一來小的怕它踢我……二來呢,就算是哪個發了情的騍馬當真相中了小的,可是小的那點兒玩意兒根本滿足不了它啊,嗚嗚嗚……公子啊,您可是難爲小的了!”
“嘿嘿!”隨在黃炎身旁的周倉,幸災樂禍着笑出了聲,黃炎也被那小子樂得不行。
正走着,只見那新任的什長時陽,大步趕了過來,衝着黃炎便是恭恭敬敬一軍禮。
“稟先生,寨子裡都清理得差不多了。廝殺中始終垂死抵抗的,都是原寨子中的大小頭領,也已被就地正法!另有一具身穿文士袍的屍首,由於被大火燒壞了大半,其身份尚待確認。請公子示下。”
“哦?其餘賊寇,可都受了降?”黃炎心中帶着點兒不安,問道。
“回先生,大部分山賊均已喪命於廝殺之中,傷者也都重傷垂死,以致不治身亡。伏地乞降者,數人而已!”時陽坦然稟道。
雖然之前黃炎的心裡已經有所預料,但一聽到四五百的山賊,最後活下來的僅僅‘數人而已’,自己的眼皮子還是一陣子急跳!
若不是世道朽亂,官家欺壓,生活所迫,哪個願意落草爲寇,投身爲賊呢?
四五百的山賊啊,那可都是活生生的人,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啊……
呼——
黃炎甚是頭疼又惋惜地長呼一口氣。
“公子……”身後的陳小二小心翼翼地探了探頭,像是有話要說,可一看到黃炎面色凝重着,又趕緊縮了回去。
“什麼事?說。”黃炎緩了緩臉色,說道。
“公子,那個身穿文士袍的,怕是大寨子中,韓老虎的幕參,蔡經。”陳小二懷着小心,輕聲說道。
陳小二口中的幕參,是古代豪門世族府中招納的幕僚,平時爲其主出謀劃策,協理政務,參謀軍事等等,也就是明清以後的師爺,唐以前只有書記,記室,幕人,幕僚的的稱呼。
幕參則是常人口語。
“哦?你對那蔡經可算熟識?這會兒還能辨認出來不?走吧,過去看看再說!”說着,黃炎便示意時陽帶路,陳小二一邊隨後跟上,一邊爲黃炎說起蔡經其人。
蔡經這老小子,大約五十歲上下吧。
因其保養得法,就連閱人無數的陳小二也猜不出他的真實年齡。
而且這老賊資歷甚久,儘管他沒混上個當家的稱號,可三個寨子中,兩千來號人,有一頭算一尾,見了他的面都得恭稱一聲‘二爺’,或‘蔡二爺’。
這蔡經人前人後都陰沉着一張老臉,也極少言語,更瘮人的是,那老傢伙盯着一個人看的時候,總令人心生一股寒意。
用陳小二的話來說,那老賊看你的時候,你會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被扒了個精光!內心裡一點小心思都不敢保留,骨頭縫裡藏着個渣渣,都會被他拿眼神給搜了出去!
可見其爲人歹毒,心計陰深至極!
陳小二自覺着自己這點兒小聰明,在那老賊面前根本拿不出手,自然也就不敢在這大寨子裡耍心眼兒,動手腳。
於是便趁着韓老虎建立牛頭山分寨的時候,隨着牛三楞去了,躲開這令人頭皮發麻的老妖精。
“先生,那具被火燒得半毀的屍身,就在前面了,只是那氣味……”時陽有點兒爲難地看向黃炎。
順着時陽的手指,黃炎只見着前方几步之處,地上擺放着被大火燒得只剩下上半截的半具屍體。
面朝下,伏在地上。
雙腳及小腿都被燒沒了,所謂的文士袍也燒得差不多了,頭上生前所冠帶的儒冠(進賢冠)也歪扭着耷拉在一邊。
左手小臂以下的皮肉都沒了,露出白慘慘的肢骨。
右手極力探向前方,像是瀕死的時候,想要急欲求生地抓點什麼。
腦袋扭向一側,雖然看不到其面部表情,但由其慘死之狀也可想象得到,必是扭曲猙獰不堪!
黃炎只覺得頭皮發麻,喉嚨發澀,腸胃翻涌!
“公子,小的過去辨認一下就好,公子就站這兒候着,一會兒就好!”陳小二一眼瞅着了黃炎那幾欲嘔吐的表情,心想自己戴罪立功,討好表現的機會來了,立馬挺身而出,諂笑着說道。
“仔細辨認,務必要確認其身份!”黃炎正了正神色,吩咐道。
“是,公子!”陳小二趕緊應了一聲,順手從地上揀了根兒棍子,也不顧那屍身上散發出來的皮肉焦糊的惡臭,拿着棍子將那具屍體翻過來挑過去,再三辨認了一番之後,這才顛兒顛兒地跑回黃炎跟前。
“公子,那半截屍體確實是蔡經那老賊!”陳小二一臉肯定地說道。
“哦?你可看真切了?”黃炎皺了皺眉,問道。
“回公子,那蔡經平日裡常穿一身深色曲裾文士袍,頭上頂着個儒生冠,跟眼前這一模一樣!而且,那老小子的皮肉也比常人細白得很,手掌乾瘦無繭,這些可做不得假!那面部小的也仔細看過了,雖然扭曲不堪,但也能認得出來,這半截屍體正是那老賊,蔡經!”陳小二有條有理,詳詳細細地解釋道。
“先生,之前小的也曾,令活下來的那幾個賊人前來辨認過。大多說得比較含糊,僅有一人敢確定。因爲據那賊人說,當時第一次天降雷火就直接落在了那蔡經的身邊,附近好多賊人當即全身都披上了一層火!那蔡經更是當場便被崩壞了腿腳,腰部以下全是火苗子,衆人七手八腳地想要把他拉出火海,一拉他的左手卻直接擼下一層皮肉來!小的擔心被那些賊人給晃點了過去,所以才請先生再做定奪。”時陽言語謹慎着說道。
“呵呵,幹得不錯!”黃炎笑着肯定了他的做法,又隨着吩咐道,“把所有的屍首全部集中焚燬,推土掩埋,以防疫病!切記離寨子遠一點兒,離水源遠一點兒,也不能在上風頭!”
“是,先生!”時陽恭敬拱手一禮,領命而去。
“周倉,帶上20名騎兵,前去接應一下陳敢父子,路上千萬要小心!”陳到去了好一陣子,還沒見着自家軍士的到來,黃炎心中擔心着自家的寶貝,又對周倉吩咐道。
“公子,周倉這一走,公子身邊連個貼己的人都沒有,周倉擔心……”周倉不無擔心着說道。
“呵呵,放心吧,還有小二這小子呢!”黃炎笑着說道,“去吧,快去快回!”
“是,公子!公子千萬保重!”周倉重重一抱拳,轉身離去,經過陳小二身邊時又低聲囑咐了一句,“千萬保得公子周身安全!”
“知道!去吧,你也當心點兒!”陳小二鄭重地回道,轉而又一臉感激地對黃炎笑道,“多謝公子信任!小二萬死難以報答!”
“滾蛋!”黃炎笑罵了一句,轉身向山寨正堂走去,陳小二依舊屁股後頭緊跟着。
“小二,快去給本公子找點水來!渴死我了!”在那蔡經老賊的半截屍體前待了一會兒,黃炎雖然強忍着沒有當場吐出膽汁來,這會兒卻實在是胃裡翻騰得厲害,嗓子眼兒裡更是燥得冒火,趕緊吩咐陳小二去取水來,潤潤嗓子清清胃。
“啊?公子,小的再一走,您身邊可就真沒個吱聲的人了!”陳小二難得認真起來,瞪大了眼睛說道。
“滾!再不趕緊給本公子找點水來,自己滾馬場裡呆着去!”黃炎使勁板着臉,笑罵道。
“是是是!小的這就去!那,公子你自己千萬當心點兒,先去大堂裡稍作歇息,小的去去就回!”一聽說自己又要被踢回馬場,小二登時**一緊,急忙應了一聲,轉身跑去找水去了!
“這小子!”望着小二飛奔而去的身影,黃炎好笑地搖了搖頭,擡腳邁入了山寨正堂。
“太極老弟!小老弟!”剛一進得大堂,只見那夏侯莽漢從大堂內右側一間屋室內轉了出來,帶着一臉賊兮兮的笑意,來到黃炎跟前兒,壓低了聲音說道,“老弟啊,這下咱哥倆兒可算是發了大財了!”
“切!小廟的鬼兒,你沒見過錢咋的?這窮鄉僻壤的山溝溝裡,還能翻出好東西來?”黃炎鄙夷地撇了撇嘴,自顧找了個木頭墩兒,坐了下來。
“啥?你還不相信咋的?那可是整整一屋子的……”夏侯惇瞪大了眼睛,剛要急聲辯解起來,卻被閃身進得大堂的一名軍士給打斷了。
“二位大人,您要的水來了。”來人身着普通軍士服飾,弓着腰,低着頭,雙手端着個挺大的黑陶碗,也不待二人作答,徑直進了大堂,衝二人走去。
“呃,我沒要水啊?”夏侯惇茫然地看向黃炎。
黃炎心裡也奇怪得很,這小二辦事效率還真不是一般的高哈!
前腳剛出了門去,後腳就把水給送來了。
不過,自己的眼皮子這會兒狂跳得厲害,是咋個意思呢?
“太極當心!”黃炎心下正疑惑着,耳邊猛然炸響夏侯惇的一聲暴喝!
急張目望去,只見那送水的軍士在距離黃炎五步之近的時候,右手陡然從大碗底部翻出一把短刀來,迎面直刺了過去!
夏侯惇一聲示警之後,直接一拳揮向那假冒軍士的刺客!
誰料那廝手握短刀猛然折身,衝着夏侯惇便是一個斜劈!
上挑!
再下砍!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
夏侯惇被迫着,彈身急退兩步,卻不料被腳下一隻木墩給絆倒在地!
黃炎心中驚呼一聲——糟糕!
而令人意外的是,那刺客卻放棄了一個將夏侯惇刺殺當場的絕佳機會,逼退了夏侯惇之後,竟然又一擰身,刺向了黃炎!
看來,黃炎纔是那刺客今番要刺殺的正主!
一切都在電光火花之間!
黃炎前一刻還在爲倒地的夏侯惇驚憂,後一刻就見着自己眼前刀光刺眼,寒芒驚心!
那刺客衝着黃炎當胸便是兩刀!
好在黃炎奪舍穿越得來的這副身子板兒還算靈活,危急之下繃起雙腿,仰身倒了過去,算是堪堪躲過那刺客的一擊必殺!
卻不想,這一退便退倒在了大堂主座前的,那一方寬大的几案之上!
刺客一見自己兩刺未中,手中的短刀直接借勢又一橫掃!
黃炎剛從那幾案上掙起身來,陡然又見着那短刀橫掃而至!
急切間腰際猛一發力,擰身再躲!
遲了……
冰冷的刀鋒在他那後腰上,直接豁開一條‘深達’整整一公分的血槽!
刀鋒雖冷,但帶給自己的疼痛感卻是電擊火燎一般的灼痛!
“哇呀!”黃炎痛得怪叫一聲,仰身翻倒在那幾案上!
“去死吧!”那刺客疾步欺身而上,咬牙切齒着怒喝一聲,雙手倒攥起那把短刀,兜頭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