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哲有云,士爲知己者死,女爲悅己者容。
丫頭們雖然有心想要將自己精心妝扮一番,以此取得心愛之人的矚目與疼愛,可這方式也着實過於駭人了點兒……
再說了,眼下這年頭兒的美白化妝品,無外乎米粉跟鉛粉。
普通百姓家的女子,會將粟米搗成粉末,再調上香料,以此作爲面部妝粉。
漢字的‘粉’,從米從分,便由此而來。
而大家閨秀們,便可以用一種比較高級的化妝品,鉛粉,作爲增白美膚之用。
鉛粉雖然製作工藝極其繁雜,不過這玩意兒質地細膩,色澤潤白,而且更易於保存,於是便逐漸取代了米粉。
鉛粉又被稱作鉛華。
鉛華洗盡見天真,說得便是這種女性美容品了……
話說自己身邊這幾個丫頭,論起姿色容貌,已經很是妖孽了,可再如此妝扮一番,卻是當真有點兒適得其反的感覺……
再說了,這玩意兒肯定也沒通過質檢安全評定,美是美了,可也同時慢性中毒了啊……
而且這男人要是一回到家,媳婦兒正敷面膜呢,開門的一剎那,任誰都會驚得跳三跳……
傷人又嚇人啊……
以後堅決不能使用!
“……”
且說黃炎這邊兒,自打接到了曹大大的快馬傳書之後,即刻便起身離開了東海朐縣,又是一路迤邐而行,輾轉奔波了整一星期後,這才晃悠進了兗州東郡……
而曹大大已經在此候上兩天了,心裡邊既爲廣陵戰事揪心,還要一忍再忍,堅決要跟黃炎當面再行叮囑一番。
叮囑什麼?
當然是叮囑他,日後千萬要安分,要守己,要聽話,要乖巧……
切不可同朝中舊臣往來過密,切不可私下接受當今天子的詔見,切不可貪戀富貴爵祿而誤入歧途……
可等到二人剛一見面的時候,黃炎開場的一番話,卻幾乎讓曹大大恨到背過氣兒去!
“哈哈哈!孟德兄,小弟不才,如今可也是當朝執金吾了呢!據說這執金吾顯要無比,位同九卿啊……而且是那什麼,聖上有旨,種輯大哥親自宣的聖旨哈……”
“黃炎!黃太極!”曹大大怒了!
當下,老曹虎軀一震,虎目圓瞪,虎吼一聲……
一把揪住黃炎的小胳膊,直拖進了客廳。
“喂喂喂!等我先把兩位愛妻安頓好……”黃炎剛要藉口溜走,卻被曹大大再次拽了回去。
“本大將軍已經安排了十幾個僕婦侍女,就算照顧你全家都綽綽有餘了!我先來問你……”
“喲……”黃炎狀似一臉的訝異,嬉笑道,“敢情您都官居大將軍了啊……可就是不知道,您給小弟安排了個啥,達官顯貴啊?”
“當朝驃騎將軍!位同三公!比當今聖上給你的那個執金吾還要尊貴!”曹大大恨恨地斜了黃炎一眼,沒好氣着說道。
“嗨喲……驃騎將軍啊……呵呵,這可當真要好好感謝感謝您老人家了哈……”聽得孟德同學幫自己爭取了個驃騎將軍,黃炎自然是喜出望外,可隨即便又微微一皺眉,神色認真道,“那……袁本初那裡,你打算幫他討個什麼名號?”
“我已上表奏請聖上,任袁本初爲太尉,領冀州牧……”見着黃炎一副公事公辦的姿態,曹操也便暫時收了怒意。
“按照大漢官制,這大驃車衛四大將軍,前兩者可都位同三公啊……”黃炎站起身來,就在這客廳裡,慢步踱了起來,語氣沉緩道,“那袁本初家世顯赫,如今卻被你反壓一頭……估計他不會甘心受領的吧?”
“哼……”曹操冷哼一聲道,“他不甘心又如何?如今朝廷新定許縣爲京都,莫非他袁本初還膽敢抗旨謀逆不成?”
黃炎卻對他這一番話,深不以爲然,輕笑一聲道:“切……這年頭兒,抗旨謀逆的事情已經都不算事兒了!亂世之道,法律都是沉默的!”
一邊說着,黃炎一邊踱到曹操身前,盯着對方的眼睛,凝聲問道:“若是袁本初心懷不滿,隨後起兵前往許縣,執意要將天子接到冀州去,你又該如何?”
黃炎這一番話,卻是令曹操好生驚愕!
如今這朝廷,雖然已經被自己把持在手中,卻是立腳未穩。
若是過早張揚於天下,勢必會惹來各路諸侯,爭相搶奪漢室控制權……
袁術劉表可都是難啃的骨頭,而最讓曹操忌憚的,便是這河北袁紹了!
眼下這會兒,袁紹已經坐穩冀州,又攻克青州大半,幷州也平定在即,現正與公孫瓚決戰幽州……
而青州又在黃河之南,毗鄰兗州,若是袁本初想要跟曹操刀兵相向的話,隨時都會繞道青州,直接攻進兗州來的……
況且,冀州這會兒又是糧草豐足,兵多將廣,以曹操目前的實力,斷然不敢跟袁紹翻臉動手……
可這大將軍一職,曹操剛掂在手裡,還沒好好過上一把癮呢,又如何甘心再讓與那袁本初呢!
內心好一通掙扎後,曹操面色陰沉着,擡頭問向黃炎:“若是我將這大將軍一職讓給了袁本初,又該如何震懾百官,統領朝政?日後朝堂之上,誰還會將我放在眼裡?”
見着孟德同學,在自己面前如此袒露心跡,黃炎心頭微微有點兒小感動……
“袁本初其人,好大喜功,好面子,好虛名,又自號車騎將軍,還有什麼邟鄉侯……”黃炎好整以暇着輕笑道,“如今卻位居於你之下,甚至還不如我這驃騎將軍尊貴,他又怎會甘心呢……”
“哼!”黃炎話未說完,曹操便一掌拍在身前的几案上,站起身後又是重重一拂袖,恨聲怒道,“他越是想要,我越是不給!”
見着這位當世霸主,竟然也耍起了小孩子的脾氣,黃炎不由暗暗好笑。
不就是個虛名嘛,至於爭了個你死我活的?
可這孟德同學一直耿耿於懷的是,自己的家世出身不咋滴……
現在好不容易賺了個大將軍的名號,總算可以凌駕於袁紹那四世三公之上了,自然不肯輕易罷手。
估計曹操這會兒,也不全是隻爲爭一口氣。
位極人臣,權傾朝野可是他的平生夙願,同時也是對自己身份的一種挑戰……
見着孟德同學一時犟起了牛脾氣,再要直言相勸必然會惹其不悅,甚至是出力不討好。
“敢問曹大將軍,你這平生志向又在哪裡?”黃炎笑問一句道。
“這還用你說?”曹操知道他欲加說辭,白了他一眼後,怒氣不減道,“我曹某人志在平定天下,光復漢室,拯救萬民於水火……可這跟讓不讓官位,又有何干系?”
“昔日楚漢鴻門宴中,若是那劉邦只因一時不忿,而以卵擊石的話,又怎會創下這漢室四百年的基業?”黃炎語氣淡淡道。
曹操一聽他把高祖劉邦都搬出來了,頓時語塞,卻仍咬牙回了一句:“那是前漢高祖爺!怎可信口直呼聖諱?”
黃炎也不做搭理,又丟出一句來:“還有那劉秀,若是急於報兄長劉縯被殺之仇,而跟朱鮪(殺害劉縯的主謀)大打出手,那又哪兒來這後漢二百年?”
黃炎又把劉秀也搬了出來,曹操更是氣餒了一分,卻還是硬着脖子回道:“那是先朝光武爺!總是口無遮攔的,早晚要惹出禍事來……”
“呵呵……”黃炎嬉皮笑臉着,又來一句,“都說是,天將降大任於男人也,必先餓上他兩天,再讓他獨守空房半個月,然後……”
“你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曹大大怒了!
每次跟這孩子說點兒正經事兒,他都這副德行……
“好吧,那咱就說說眼前吧……”黃炎總算收起了一臉的嬉笑,正色說道,“如今袁紹坐擁河北大半之地,而且兵馬糧草均在你之上!若是隻圖一虛名卻身處實禍,何其愚也!難道你就連‘讓人非我弱’的道理也不知曉?”
平日裡,黃炎總是嘻哈無狀,此刻講起大道理來,卻是聲色俱厲,當真讓曹操如當頭棒喝,似醍醐灌頂!
“……”
“忍一時之恨,換萬世之安……”沉吟許久之後,曹操狠狠心,一咬牙,“也罷!我就將這大將軍一職,讓與那袁本初!另賜節鉞虎賁,兼督冀、青、並、幽四州軍務。他原爲邟鄉侯,我再給他提一級,晉爲鄴侯!能給的虛名虛職我全都給他,就讓他臭美去吧!”
話說這曹孟德雖然性格複雜又多變,不過他能夠從善如流,虛心納諫,卻是他明智過人之處。
“呵呵……大將軍英明!”見着孟德同學總算迴轉了心思,黃炎忙拱手歎服。
只是他那一臉的嬉笑,卻讓曹大大好生不爽!
“哼!哪兒還有什麼大將軍……這位子從此歸袁本初了!”
“呵呵……宰相肚裡能撐船,公侯額上能跑馬啊……”黃炎咧嘴笑道,“您大人大量,何必爲此區區一虛名,而耿耿於懷呢……再說了,袁本初既然得了大將軍一職,那這太尉一職不就可以歸你了嘛……”
“算了吧……”曹操苦笑一聲道,“我本打算,罷免了楊彪的太尉之後,轉而由袁本初續任,若是楊彪心中不滿,可也於我扯不上太多幹系……想那弘農楊氏,先後有楊震、楊秉、楊賜、楊彪,倒也算得上是四世三公了……況且,楊彪此番又護駕東歸,總是有着些許功勞的,也不好隨便動他的位子……”
“我說……”曹大大話未說完,便見着黃炎一臉驚慌的表情,“如今你這大將軍也沒了,太尉也不想做……你不會是想要覬覦我這……驃騎大將軍的位子吧?”
曹操恨恨地翻了他一白眼,悶聲說道:“太尉還是楊彪的,司徒是趙溫……那趙溫是巴蜀人士,如今巴蜀一派早就逃去了益州劉璋那裡,就剩這趙溫一人也翻不起多大風浪來!我就改任司空吧,留這楊彪跟趙溫給我做伴兒好了!”
“司空?”黃炎微微一愣,“司空原先是誰在任?”
司空名義上是管理國家土木工程的,是三公之中名分最輕的一位。
可這三公之尊,也總不好隨便撤來撤去的吧?
“當朝司空乃是張喜,雖然出身名門,卻不過尸位素餐而已!”曹操冷冷一笑道,“罷免了他!我來坐這司空之位!”
行,反正如今您老人家權傾朝野,威震朝堂,滿朝文武不過擺設而已……
曹大大滿心的憤懣與委屈,剛消散了些許,可黃炎隨後的一句話,卻又惹得他老人家,再次發瘋又抓狂!
“喲喲喲……如今我黃炎身爲當朝驃騎將軍,你卻僅僅官居司空……呵呵……這多不好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