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霸請戰,與他同列的曹泰、典滿等期待殺敵立功的年輕武將都紛紛支持,雖然都說蜀軍強大,但這些將門之後,可都是個個不服氣。
傅玄言道:“豈不聞水利萬物而不爭?眼下之局,唯有以守爲攻,以不變應萬變,只要將蜀軍擋在洛水以西,避其鋒芒,待援軍趕製,便可全面反攻。”
“整日在岸邊挖土築牆,這是要做縮頭烏龜麼?”曹泰作爲曹仁之後,雖然其父以善守爲名,但他卻是個主攻派,憤然道,“若傳出去,豈不被天下人恥笑?”
面對幾位五大三粗的武將,略顯單薄瘦小的傅玄卻絲毫不爲所動,依然雲淡風輕,抱拳緩緩道:“自古以來,勝者爲王,唯有敗者,纔會貽笑大方,昔漢高祖被困漢中,後暗度陳倉而得天下,被天下人說笑者,乃是項羽耳!關羽進犯襄樊,忠侯保守樊城,待援而反勝
,孰人不念昔日曹將軍之功?”
曹泰見傅玄提起當年曹仁鎮守樊城之事,微哼一聲不再說話,當年關羽在襄陽威震華夏,曹仁何嘗也不是憑藉此戰名揚天下?
“諸位且先退下,容某三思!”見文武雙方爭執不下,夏侯楙一時也猶豫不決,只好先暫時罷議。
他急於與劉封一戰,但更想最終取勝,曹宇戰敗,讓夏侯楙更加謹慎,面對劉封,不敢有絲毫冒險,所以他對一向主張以不變應萬變的傅玄頗爲倚重,拜其爲軍師。劉封詭計多端,文武各有才幹,無論是對敵還是破計,都讓人防不勝防,而他與傅玄幾次交談,都覺得用其法應對劉封,纔是穩妥之舉,任憑你詭計多端,我不予理睬,
穩紮穩打,問題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衆人散去之後,只留下陳佐一人,夏侯楙這才皺眉問道:“劉封無緣無故便放回樂琳、牽弘二將,這其中,會不會有詐?”
陳佐正記錄着軍中之事,聞言眼睛一轉,問道:“將軍之意,莫非是懷疑此二人已經……”“這倒也爲未必!”夏侯楙微微搖頭,“樂進將軍乃是武帝股肱之臣,牽弘一家更是遠在幽州,與蜀軍並無瓜葛,吾雖不解劉封此舉,卻也不敢貿然斷定,否則早就押送他們
往鄴城去了。”陳佐略作思索,皺眉道:“昔日我軍中將領被蜀軍所俘,或被送到敬賢院軟禁,任憑多少錢糧都不肯釋放,或被暫時關押,只以前兩交換,樂將軍無恙自行而歸,着實讓人
費解。”“所以本將才心中不安吶!”夏侯楙嘆了口氣,腦海中浮現出當年劉封的模樣,不屑地撇了撇嘴,“劉封此人,唯利是圖,睚眥必報,絕不做任何吃虧之事,此次自行放了樂
琳、牽弘,必有所圖,我們萬不可掉以輕心。”
陳佐低聲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昔日於文則深受太祖其中,評爲五子良將,尚且投敵,更何況此二人乎?”
夏侯楙神色一凜,沉聲道:“你是說……”
陳佐言道:“雖不敢盡信,但也不得不防,將軍可派人暗中監視,若是此二人於蜀軍暗中還有來往,便需小心應對。”
“嗯,倒也有理!”夏侯楙微微點頭,抿着嘴脣思索對策。
正討論之時,卻見傅玄去而復返,進帳言道:“將軍,滎陽太守王經領八千援軍已經過了虎牢關,明日便能趕至軍中。”
“好!”夏侯楙神色一鬆,終於有了幾分喜色,“中原援軍陸續前來,某不但要守住洛陽,還要將蜀軍趕出河南,奪回弘農,方不負陛下一番信任!”
傅玄言道:“屬下聞此消息,忽有所想,河南尹幾處要地,不得不防。”
夏侯楙示意傅玄落座,言道:“軍師有何禦敵之策,儘管說來便是。”
傅玄言道:“方纔聞說虎牢關,吾倒是想起一事,劉封用兵,向來擅用奇兵致勝,子午谷偷襲長安,從涼州奇襲西河郡,如今爲取洛陽,早派兵佔了函谷關……”
聽到此處,夏侯楙不禁惱怒,沉聲道:“哼,若不是劉封詭詐,先奪走函谷關,焉能叫他輕易便危及洛陽?”
傅玄點頭道:“正是如此,我們纔不得不防其故技重施,虎牢關乃是與中原交通要道,將軍不可不防!”
“虎牢關?”夏侯楙正在懊悔,忽然聽傅玄提起這裡,不由怔住了,疑惑道,“蜀軍尚在洛陽以西,他如何能繞道洛陽前往汜水關?”
虎牢關本名汜水關,建於汜水之上,是洛陽東邊門戶和重要關隘,因周穆王在此牢虎而得名,此關南連崤山,北瀕黃河,山嶺交錯,自成天險,爲歷代兵家必爭之地。
傅玄言道:“正因如此,纔要小心防備,若是此關被蜀軍所佔,非但與中原斷了聯絡,就連我們的退路,也不復存在了。”
“嗯,如此重要之地,倒是不得不防,”夏侯楙沉吟片刻,忽然撫掌笑道,“多虧軍師提醒,倒讓本將有了一條妙計,或可白蜀軍。”
傅玄反倒一陣錯愕,忙問道:“將軍有何計策?”
夏侯楙自得一笑,揹着手微微側目看向帳外,此時陽光明媚,一如他豁然開朗的心情,看到傅玄和陳佐都等着他說話,才暗自滿足,輕咳一聲言道:“崤山險峻,山嶺交錯,毒瘴猛獸極多,就是山中大霧,也容易讓人迷路,而蜀軍水軍兩年前便可與東吳正面交戰,吾料其仗着水軍優勢,必會從孟津水路前往汜水,偷襲
虎牢關。”
傅玄聞言,微微蹙眉,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但看夏侯楙的神色,卻不好反駁於他,只能低頭思索,陳佐則緩緩點頭,顯然覺得夏侯楙之言有理。“既然如此,何不將計就計?”夏侯楙見有人同意他的看法,更來了精神,湊到二人面前,低聲道,“本將可派一支兵馬埋伏於黃河與汜水交匯渡口之處,但見蜀軍出現,趁
其登岸之際將之盡數斬殺,再派人向劉封報信,謊報虎牢關已被攻下,吾再領兵假意撤退,劉封必定引兵追殺,那時候,嘿嘿……”夏侯楙越說聲音越小,到最後變成了陰笑,想着日後的勝利,臉上的皺紋堆成了秋日的菊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