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淑聞言卻嘆了口氣,對衆人言道:“諸位有所不知,當年諸葛孔明在南屏山借東風,實非其有此本事,而是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料定三日內有東風降臨,故此立了三日內造十萬支鵰翎箭的軍令狀。”
“此事後來江東盡知,難道你也懂天文?”孫桓瞪着眼睛看着魯淑,不相信他還有這等本事。
魯淑卻點點頭:“在下只是略通一二而已,當年丞相便是向諸葛請教,這才討了一本研習天文之書,令我自幼學習,故有此一言。”
“唉——那諸葛亮現在柴桑,陛下卻一意孤行要去攻取,只怕難見其效。”周舫見說起諸葛亮,不由想起剛剛被偷襲的柴桑,雖然他也料到孫權定會調兵反攻,但聖旨真下來了,還是不禁暗自嘆息。“先不言此事,若真到了雨季,壽春無憂矣,只是不知子昭所言是否準確。”朱據一想起諸葛亮的名字就覺得頭大,他可是永遠都不希望碰到這樣的對手,似乎毫無勝算,就這樣平時說起都覺得心頭沉甸甸
的,急忙引開話題。
“這倒無妨,”周舫在一旁說道,自古最難揣測的除了人心就是天氣,魯淑也只是推測,不能就此將責任壓到他一個人身上:“就算遲來幾日,我等亦能堅持,若再有援軍到來,壽春定然無恙。”
“既然如此,大家都各自早些休息吧!”朱據覺得渾身乏困,連忙打斷了大家:“還按往常所定各自安排城防,加緊巡哨,萬不可讓魏軍乘夜偷城。”
攻打南門的魏軍統率正是張頜,連日的攻城令雙方兵馬都疲憊不堪,士氣已經不如當初鼎盛。
此次雖說是偷襲,但經過東吳多年經營,壽春已經固若金湯,就算驟然臨城,也只能按部就班圍城攻打,加上淮南民心不孚,吳軍有百姓幫忙,難度更大了許多。
張頜本想徐圖良策,但立功心切的曹爽一次又一次派人催促,甚至派心腹到陣前督戰,讓張頜惱恨不已,作爲一軍統帥,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豈不是讓部下寒心?
仰頭看着黑沉沉的夜空,遠處一片漆黑,一陣陣夜分吹來,帶起片片落葉枯草,秋風愈冷,似乎要下雨了。
張頜眉頭緊皺,馬上就要進入雨季,淮南的雨季十分漫長,綿綿陰雨下起來沒完沒了,接連半月以上都是稀鬆平常,若這幾日不能拿下壽春,恐怕只能撤兵了。
“將軍,夜已深,爲何不早早休息?”聶遠走出營帳,見張頜立於轅門口,走過去問道。
張頜回頭看了一眼聶遠,笑道:“文越不也沒睡嗎?這幾日攻城勞累,有勞將軍了。”
聶遠走到張頜身側,望向黑黢黢的遠方,突然嘆了口氣,似乎比夜色還要深沉:“張將軍,此番攻打壽春,只怕要無功而返。”
“哦?”張頜看了四周一眼,見並無閒雜人等,這才問道:“如此怠慢軍心之言,文越還是少說爲好,爲軍之帥,當遵從將令,竭心盡力,有死而已。”
聶遠聞言微微搖了搖頭:“在下深感將軍知遇之恩,無以爲報,奈何……”
一想起那個隨便指手畫腳,眼高於頂的曹爽,聶遠甚至連話都懶得多說了。
“唉!”張頜也長嘆一聲,慨然道,“當真是虎父犬子啊,昔日曹子丹,內不恃親戚之寵,外不驕白衣之士,爲何其子驕矜如此?當真令人惋惜。”
“大將軍之才,在下也……”見張頜說起曹真,聶遠剛收回目光,便聽得大營外一聲大叫:“敵襲——”
張頜大驚,馬上對聶遠言道:“速速準備迎敵!”
雖然不知道突然半夜裡會從哪裡殺出敵軍,兩人還是急忙進帳準備,先應變再查究竟不遲。
張頜尚未披掛整齊,就聽營外開始響起一陣陣廝殺聲,營寨中鼓聲震天,慌亂的號角聲此起彼伏,急切間拿起兵刃提着頭盔便衝了出來。
四周已經亮起火把,夜風正緊,着火處被夜風一吹,呼啦啦整個大營便被火勢蔓延,已然無法阻止。
張頜命親兵牽過坐騎,匆慌中卻一下子沒有跨上馬背,不由惱怒大喝,一個親兵趕過來相扶,張頜甩開那人,嗔目喝道:“滾開,以爲本將軍老了不成?”
將手中頭盔扔掉在地,扶着馬背翻身而上,將手中刀橫舉,打馬衝出。
火苗在夜風中輕快地跳躍着,拉扯成長長的線條,火星飛濺,奔向一個個營帳的布幔,火光中人影憧憧,也不知道敵軍究竟有多少,魏軍在將領的帶領下四處衝突,亂成一片。
張頜帶兵馬衝到轅門,正好碰到一隊人馬殺來,看裝備乃是吳軍,爲首一員將領面帶微須,身旁跟着一羣槍兵。
“爾等從何而來?”張頜提刀怒喝道。
“此人乃是張頜,大家速速捉拿。”
來的正是諸葛恪派來的先鋒部隊唐諮、王祚二人,唐諮早在壽春見過張頜,此時一見雖然吃驚,但見張頜年邁,身無片甲,心中大喜,顧不得答話便招呼衆人衝了上來。
“豎子敢爾!”
張頜見敵將眼睛放光,知道他心中所想,心中怒氣更盛,狂吼一聲縱馬直上。
“死!”
只一聲大喝,便聽噗通一聲人頭落地,唐諮的身軀連同坐騎衝進了魏軍的轅門。
“快快放箭!”
王祚見張頜一合便斬了唐諮,嚇得連連後退,急忙命令弓箭手亂射,自己則隱藏在槍兵之後。
唐諮的本事他很清楚,要是張頜乘勢殺過來,下一個上鬼門關的肯定就是自己,這一點他毫不懷疑,性命自然比功勞重要多了。
“無恥小兒!”張頜見敵軍亂箭齊發,驚怒中不退反進,大刀揮舞着擋住箭矢衝進敵陣。
霎時間一片慘呼,人頭殘肢飛上半空,吳軍陣型被張頜一人衝散,眼前被清空了一大片,身後的魏軍也反應過來,急忙衝過來接應。
張頜雖然勇猛,但畢竟年邁,身體不如當年靈活,雖殺了不少吳軍,自己卻也中了幾箭,又沒有鎧甲護身,受傷不輕。疼痛和過多的流血讓他的攻勢漸漸減弱,只得在親兵護衛下撤退回來,此時王祚早就嚇得退在最後,見張頜受傷退走,也不敢貿然殺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