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軍進入漢興之後,吳兵退守到建平,兩城相隔五十餘里,隔着偌大一座山嶺,雙方都沒有再出兵,不約而同等着越人的消息。
這一日關平正準備先派人去取東安,順便可到東甌打探山越消息,忽然人報閻宇已經轉回。
府衙之中,閻宇帶着幾名侍衛回城,卻不見袁林和毛賢,關平纔要問情形如何,就聽閻宇身後忽然出現一個女子的驚呼聲:“表兄?”
這一聲驚呼,讓所有人都愣住了,關平等人想不到閻宇身旁竟跟了一名女子,而閻宇更想不到他帶來的人竟然叫關平表兄!一時間府衙中沉寂無聲,大家的目光看向了閻宇左手的一名士兵,才發覺這人穿的鎧甲鬆垮垮的不合身,臉上雖然抹了些灰土,但脖子間的皮膚卻白皙勝雪。
“關,關將軍是……是你表兄?”
閻宇艱難地側轉身,瞪大眼睛看着那人,聲音說不出的古怪。
“啊?”
關平上前一步,一臉茫然,驚疑不定。
微低着頭想看清她掩蓋在頭盔下的面容,已猜到這女子必定是從東甌隨閻宇來的,但何時在會稽有了一個表妹?
就在衆人目光注視之下,那女子卻不解釋,猛然擡手將頭盔摘下,一頭烏黑的秀髮如同瀑布般灑落下來,烏溜光滑。
“表兄,你怎麼,會在此處?”
這是一張無暇的面龐,即便抹了一些黑灰,依然掩飾不住她的美貌,一雙透亮的眼睛黑白分明,只是淚光隱現,潸然欲泣,令人心生憐惜。
“呃,我——姑娘你是不是……”關平尷尬地搓搓手,正要說她認錯人了,卻見那女子大滴大滴的眼淚滾落下來,將臉上的灰燼衝開了一條溝,猛然張開雙臂便衝了過去。
“啊?”
關平嚇了一跳,站在那裡慌了手腳,接也不是,讓也不是,堂堂徵東將軍、荊州刺史,竟然閉上了眼睛。
“表兄,你怎麼會在這裡,他們都不要我了,不要鬱了,嚶嚶嚶……”關平只覺得眼前一股香風飄過,雙手空空,睜開眼睛一看,卻見那女子竟撲到了身後顧譚的懷裡,放聲大哭起來。
“呃咳咳——”關平無奈地攤攤手,尷尬不已,將手背在後面問閻宇:“閻將軍,這女子是何人?”
“閻將軍?”
關平一轉頭,就見閻宇一雙眼睛快要瞪出眼眶來了,臉色變得十分難看,盯着顧譚二人發愣。
“嘿,這下可熱鬧咯!”
關平可是過來人,一眼就看出了閻宇的心事,搖着頭一陣感慨,將周邊的閒雜人等都揮手趕走,走到一旁坐下來,冷眼旁觀。
“你,你是鬱生?”
直到此時,顧譚才明白過來,雙臂虛張着,任憑那女子抱着自己,身軀僵硬得如同一杆槍。
“是我,我是鬱生……”陸鬱生已經泣不成聲,似乎受了無盡的委屈,雙肩聳動,渾身顫抖,“大哥、二哥他們,他們都不要我了,將我拋棄……”“伯蘇他……他何至於此?”
顧譚也一臉迷茫,輕聲安慰着陸鬱生,他與陸鬱生兄妹也有數年未見,剛纔一眼還未認出來,但知道他們兄妹自小喪了雙親,感情至深,怎會好端端將陸鬱生拋棄,還跑到漢軍陣營來了。
陸鬱生大哭一場,情緒漸漸穩定下來,哭聲漸止,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趕忙退開一步低頭擦着眼淚。
這一段時間她從擔驚受怕,到傷心絕望,一路上跟隨閻宇也是心緒複雜,沒想到在這裡遇到了顧譚,終於找到了宣泄口,一發不可收拾。
“陸小姐,你沒事吧?”
閻宇知道此時才嚥了頭唾沫,上前問話。
“沒事!”
陸鬱生微微搖頭,滿頭的秀髮散亂着,更見悽楚,向閻宇行禮,“多謝閻將軍一路照顧。”
“呵呵,這算不得什麼!”
閻宇一陣傻笑,愣了片刻,才意識到關平在一旁,急忙轉身抱拳,“關將軍,此乃會稽郡守陸宏之妹,因她困在東甌,末將斗膽將她救出來帶回營中,有違軍令,請將軍責罰。”
“關將軍,他,閻將軍是爲了救小女子,”陸鬱生一聽就急了,趕忙上前說道,“若是有違軍令,奴家這就離開軍營!”
“行了行了,”關平擺擺手,看看焦急的閻宇,又看看欲言又止的顧譚,失笑道,“我關某是不通情理之人麼?”
陸鬱生一怔,顧譚和閻宇也低頭傻笑起來,剛纔的氣氛爲之一緩。
“好了,一路奔波,我看姑娘身心俱疲,你先去歇息吧!”
關平嘆了口氣,對顧譚言道:“子默,此次軍中沒有女兵,你派人爲她收拾一間房屋,看看城中有沒有女子衣服給她準備一下,既然是你表妹,就交給你照顧了。”
“多謝將軍!”
顧譚大喜,陸鬱生也向關平告謝,看了一眼閻宇,便跟着顧譚先離開了。
閻宇的目光隨着陸鬱生移動,直到她背影消失在門後,才患得患失的轉過頭來,一臉愁容。
關平看在眼裡,心中暗笑,輕咳一聲問道:“閻將軍,此行東甌,結果如何?”
“哦,將軍!”
閻宇收斂心神,抱拳道,“東甌鄉越人頭領洪明跋扈暴戾,被末將用計除之,已另選頭領,助我軍共破吳兵。”
“哦?”
關平有些意外,皺眉道,“看來這其中還有許多隱情吶,毛賢和袁林二人可是還在東甌?”
“正是!”
閻宇答道,“兩日之後,東甌山越兵將進入建平,請將軍即刻發兵,在建平城外駐紮,三更時分裡應外合,捉拿諸葛恪,則會稽可一戰而定。”
“好,此計甚妙!”
關平拍着大腿笑了起來,忽然又皺眉道,“不想顧譚與陸宏竟是表親,馬上打探一下他們兩家究竟關係如何。”
“是,末將這就去!”
閻宇心中早已陰雲瀰漫,不用關平吩咐,也急着去調查顧譚和陸鬱生到底是什麼關係。
“慢着!”
關平一挑眉,叫住了已經走到門口的閻宇,緩緩道,“閻將軍,東甌鄉一行情形如何,你還未向本將詳細說明呀!”
“哦,是是是!”
閻宇一咬牙,只得低着頭又轉回來,耐着性子稟告東甌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