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道貌岸然
兩扇木門一開,霍然躍進眼簾的正是那龐德公。只見他皮膚偏黑,圓目粗眉,方字臉,厚嘴脣,下巴懸着一條黑白相間的長鬚,身着黑底錦紋寬長袍,襯托得人更加黑了三分。
我偏過頭去看他的身後,兩個小廝擡着一頂椅轎,坐在上面的龐統青着臉看了我一眼,便咬牙將頭移開。
好,很好,好的得很,有求於人之時,你龐統還是如此傲慢,我到要看看,你傲慢到幾時。
龐德公眉峰微微一揚,眼中精光一閃便消,朝着我頜了頜首,和顏悅色的說道:“這位小哥,梅然大夫可在家?”
我冷冷一哼,剛纔我視線雖然落在他身後的龐統身上,可餘光一直注意着他,他眼中那一閃而過的精芒,想必早就猜到我是誰,卻故意稱我爲小哥。果真是道貌岸然之輩,上樑不正下樑歪,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
“在家。”我下巴輕擡,冷冷道答,我到要看看你龐德公,怎麼個做主法。
龐德公扯起笑臉,微微一笑,言道:“那小哥可否爲在下通傳一聲,就說龐德公前來拜訪。”
我想也不想的便冷哼一聲,說道:“不可以。”
說完我定睛去瞅龐德公面上的表情,嗬,好的很,果然薑還是老的辣,我這樣冷言冷語,他又心知肚明,還能裝出一臉和藹可親,笑容滿面,了不起,了不起。
“黃碩,你別太過份了?”龐統此時那還忍的下去,他自己被我冷言譏諷也就罷了,可心目中如同父親一樣的大伯,怎麼能讓他這小輩給欺了去。
我正要反脣相譏,就聽到龐德公,滿臉驚訝的言道:“哦?原來你就是承之的二子?難怪適才我瞧着有幾分面熟。嗯,承之可已經到了?”
龐德公滿臉驚訝之色,可語氣卻還是十分謙和,若不是在場的人全都知道,黃龐兩家已經結上樑子,還以爲這是碰見了熟人,熟絡的在打招呼。
“家父就是到了,也不會替你通傳。”我用力的握握了拳,咬緊牙,拼命的把怒意從眼底壓下,壓下,就連指甲深陷掌心,都不查。
聞我言後,龐德公滿眼悲痛的,長嘆一口氣道:“原來承之還沒到啊,唉,桓書的傷怎麼樣了?”
好個親切的如同鄰家伯父一樣的問候,我雙目隱忍的赤紅。
“我們黃家渺小的很,士元兄,還只是好心提點提點,家兄就已經命在旦夕,我家兄長福薄,受不起龐先生的關愛,如果沒事的話,請回,恕小子不能遠送。”我冷硬的回道,目光眨也不眨的看着龐德公。
龐德公聽後,仍然保持和藹可親的態度,眼中的悲痛之色反而加深了幾分。
“唉,桓書乃是我看着長大的,幾年不見,卻不想被我這莽侄重傷至此,我心中也是有如刀割,疼痛不矣。此事是我侄兒士元做的不對,士元,還不下來賠禮道歉。福生,快把那些上好的人蔘,拿給士元,士元賠完禮道完歉,便帶着這些去看看桓書,至今日起,你便留在桓書身邊服侍他,桓書若是一日不醒,你就一日不要回龐府。”
我冷冷的看着龐德公指來指去,只見龐統臉色成紫色,在那名叫福生的小廝摻扶之下,下了椅轎,滿臉憤懣的接過小廝手裡大錦盒小錦盒的東西,然後一步一頓,夾着下體,盤着腿,極力忍痛的向我走來。走到我面前三步之時,抱着禮盒,便要朝我施禮。
我冷哼一聲,側過身子,冷然的對上龐德公的眸子。
“受不起,我怕明日我也會跟哥哥一樣,躺在牀上命在旦夕。”
龐統氣的臉成深紫,抱着錦盒的手關節泛白,再轉青,張口就要接上我的話,只見龐德公輕輕的把手搭在他肩上,龐統的五官跟着就重重的扭曲,用力的低下頭,咬緊牙關。
龐德公依舊是一臉哀痛,滿目無可奈何的搖頭道:“龐黃兩家本是至交,我與你父承之相識多年,乃至交好友,昨日出了這等事情,我心中真是痛心疾首啊,碩賢侄,讓我去看看桓書賢侄吧。”
看他神情闇然,虎目含霧,我實在是隱忍不住的低吼道:“就連司馬徽都要與我們黃家老死不相往來,龐先生,你就別在唱戲了,你侄兒的傷不是我和哥哥所爲,這叫天意,報應,梅然不會治,我更加不會答應,就算你一手遮天,我黃碩也不過是賤命一條。這天地之間,舉頭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因果循環,報應不爽,此時不是不報,只是時機未到。”
我一字不歇,字字含血,句句帶恨,手鬆了又緊,緊了又鬆,面對這種狐狸一樣的老薑,罵不還口,笑臉相對,若還要一再忍讓,到頭只會讓自己內傷吐血。
龐德公這時臉色變了變,就算自己再能忍辱,也要對方沒有挑明。現下這黃毛小子不光是直言了當,還半條退路也沒給自己留。
“奇怪,我和承之相識多年,只聽說桓書一子,什麼時候冒出個二子來?你是何人?居然敢假冒黃家的二公子?”軟的不行,龐德公也所性直接來硬的,語氣直線轉變,音調猛的上揚,氣勢磅礴的睥睨着我。
這人不要臉,果然是至尊無敵,活到龐德公這歲數,還真是厚比城牆。
我雙目陰霾的一眯:“龐先生,適才小子還敬你是天下名士,現下我看是用不着了。滿口與我家父相識多年,滿口看着家兄長大,滿口見我有些面熟,卻連黃家有二子都不知,滑天下之大稽也。”
我抱定今日不管是爭的過他龐德公也好,爭不過也好,絕對是不會讓他龐家的人踏進梅莊半步。
“大伯,我不治了,我們走吧。”龐統這時心痛如刀絞,何時見過大伯這樣低聲下氣,軟硬兼施的在一黃口小兒手上矮了三分,全是爲了自己,爲了自己。
龐德公臉上露出怒氣,權衡再三之後,狠毒的盯了我幾眼後,憤力一揮袖袍便道:“待承之來了,我再來,福林扶公子上轎,我們走。”
只見那兩搭轎的小廝,滿眼毒辣的瞪向我,轉身之時,還朝着我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沫。
尹牙兩眼一眯,臉上的清冷如同罩上寒霜,就連站在他身邊的我,也不由感覺到一絲絲涼意。
一眨眼,就見尹牙身如閃電,動如脫兔,已經欺身到那兩小廝的面前。
“啪——啪——”
兩聲清脆的耳光如平地炸雷一樣響起,衆人還在驚駭之中,就聽見尹牙冷如冰霜的言道:“梅莊門前,那容得爾等奴才放肆,把地上的唾沫舔了回去,再走。”
被突然打了兩計耳光,耳鳴眼花的兩個小廝,捧着臉,歪倒在地,好久才醒了過來,只見他兩人的左臉上迅速紅腫,浮出五指山。
好霸道的力氣。
龐德公最先回過神,臉色逐漸變成醬紫,滿眼狐疑的看向尹牙。此時他就是隱忍不住想發難,卻搞不清打人的這個小廝到底是誰。如果是黃家的小廝,他到不怕,但聽他說的是梅莊二字,這口氣他龐德公咽不下,也要咽。
“該死的奴才,竟然敢在梅莊放肆,丟盡我龐家的臉面,還不把你們吐出來的污穢給吃了回去。”龐德公怒髮衝冠吼道,眼睛看着尹牙眨也不眨。
尹牙面色不變,揚着兩計冷如霜降的眸子,對上龐德公的視線,半分沒有退讓。
看的我忍不住的就要叫好,尹牙算是給我出了口惡氣。而他居然知道借用梅莊二字,讓龐德公,不得不嚥下這口氣。
龐統是見過尹牙的,趕緊一步跨上前怒斥道:“龐家的奴才,自己有龐家家規處置,你乃黃家的奴才,居然如此大膽,今日就是打死你,你也不過是一奴才,福林,福生,給我打。”
龐統一言,龐德公眼神陰暗了幾分,扭過頭偏看向我。
我冷哼一聲言道:“好一句打死了,也不過是一奴才,好的很,尹牙莫要手下留情,就聽龐士元的,打死了,也不過是一奴才。”
那作威作福的兩個小廝一聽,公子都替他二人撐腰了,那還有所顧忌,爬了起來,就衝尹牙欺身而來。
尹牙下盤穩紮,身影不動,雙手有如蛟龍探海,兩計直勾拳不偏不正的打在兩小廝的鼻樑上,頓時,兩小廝身體如風箏,飛出十步之遠,鮮血有如噴壺從鼻管裡撲了出來,其中一個不濟,直接昏死在地。
龐統和龐德公臉色慘變,心中暗惱,這兩人真是酒囊飯袋,連人家奴才的衣角都沒碰着,就捱了兩下重擊,龐家的面子,真真是給丟完丟盡了。
龐德公怒目圓睜,袖袍重力一揮,差點翻打在他的鬍鬚上。
“今日的事情,我必會向黃承彥討之,士元,我們走。”說罷,他親手扶起龐統,步步火星四濺的離去。
其中一個沒昏的小廝,看到公子跟老爺丟下他們不管,就要走,趕緊停下殺豬般的嚎叫,伸手去搖昏過去的同伴。
“把你們吐出去的東西舔了再走。”尹牙寒着臉,殺氣重重的朝着他二人邁了一步。
只見那小廝駭的臉色慘白,眼見是搖不醒同伴了,又怕眼前這個煞星又要動手,天知道他那一耳光一拳頭,已經要了他們半條命,若再來一下,只怕當場就要交待在此了。嚇的屁滾尿流,趕緊爬了起來,拖起同伴的兩條腿,要有多快,就有多快的開溜,連擡來的椅轎都丟在那裡不敢再來擡回去。
“這個燒了。”我大有出了口惡氣的舒坦,指向丟在門口的椅轎。
尹牙點了點頭,不用我說,他也會燒的乾乾淨淨。
黃承彥還沒到,但現在是我需要面對梅然的時候,雖然昨日他定言說收我爲徒,究竟有幾分真假,還需要再次確認,這是其一。其二是,現在司馬家是肯定不相往來了,龐家這條樑也是斷然結定了,若我背後有梅然撐腰,最起碼也能保哥哥一條性命。其三,黃家跟蔡家是姻親,自己的舅舅在此事上,能不能站在自己這邊,還要等黃承彥來了才知。
不管怎麼樣,我都在心裡做好背水一戰的準備,待等到黃承彥來了之後,是何態度,再做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