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老友相聚

漢帝國中平六年四月十五日,這是天子駕崩後的第四天。

中午日中三刻,熾烈的陽光烘烤,灼燒着大地。趙琳在日中梆子敲響的時候,從自家走出來。

他穿了一件青色的長袍,外面套了件白色的素服,額頭上還綁着一條白帶。

國喪期間,洛陽百姓民衆不需要爲天子服喪,但百官需要。

按照禮儀,他們要像每年一次的全城百官大朝會一樣,在崇德殿外的廣場上,每日進行叩拜舉哀,這個時間長達七日。

不過現在新任太常楊彪還正在佈置靈堂會場,安排音樂禮儀,做前期準備工作,還不需要他們前去舉哀。

事實上百官舉哀一般要在天子駕崩一週之後,等他們舉哀過後,再由抵達洛陽的各地諸侯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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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喪之際,各地劉姓諸侯宗室都必須前來洛陽發喪,因路途遙遠,諸侯舉哀時間最晚。

等諸侯舉哀過後,再是羣臣擁護新皇登基,然後舊皇下葬,過程在一月左右。

因此洛陽百官現在除了必須身穿素服,在家等待召喚以外,並不需要做其它任何事情。因爲朝廷政務已經停擺,他們不需要去上班。

趙琳如今是光祿左僕射,作爲秩六百石的光祿勳四把手,已經勉強算是中等官員,雖無太大權力,亦是不容小覷。

他從家裡出來之後,仔細地檢查了一下身上穿着沒有問題,然後將門鎖好,推開院門走出去。

“趙僕射,這個時候出門嗎?”趙琳對門的鄰居正在清掃院子,看到趙琳出來,打了個招呼道:“現在天氣炎熱,爲什麼不晚些出去呢。”

“沒辦法,現在是非常時期嘛。”

趙琳晃了晃自己長袍下準備的一個白色布袋子,那是用來裝粟米的,微笑着回答道:“再晚的話粟市要關門了,家裡已經揭不開鍋。”

“原來如此,那我跟你一起去,我家的米也已經不多了。”

鄰居一副恍然的模樣,現在不僅國喪,洛陽周圍都在打仗,糧價每日都在漲,確實應該要多囤積一些準備不時之需。

還是他們這些當官的消息靈通,雖然家中還尚有一些餘米,鄰居卻已經放下掃帚準備和趙琳一起去粟市。

趙琳微笑地點點頭,便站在門口等着,過了片刻,孔武有力的鄰居提了個大麻袋走了出來。

“你這是要囤積多少斤糧食。”趙琳無語,買個米而已,至於這麼誇張嗎?

不在戰時的時候,漢朝人只吃兩頓,飯量也跟現在人差不多。

習慣了忍飢挨餓的情況下,每人每天一斤口糧,也就是差不多五六漢斤的食物便足矣。

鄰居家不過三口人,那麼大個麻袋最少能裝兩石,夠他們家吃一個月的了。

“趙僕射不是說了嘛,非常時期,以備不時之需嘛。”

鄰居憨厚地笑了笑,晃了晃袋子:“走吧。”

二人住南城津門外,要去粟市,首先得入津門進入洛陽內城,然後再從南宮外直道通過東門的耗門進入粟市。

鄰居邊走邊和趙琳聊着天,說道:“趙僕射的俸祿有六百石,一半錢一半糧,家中親人也都送回了老家,一人獨居,朝廷發谷四百餘石,家中也缺米糧嗎?”

趙琳苦笑道:“如今朝政停擺,洛陽周邊叛亂不止,大司農那邊已經有兩個多月沒有給官員發放俸祿,再不買糧食,我就得餓死。”

漢朝的俸祿是給年薪,六百石的意思不是指真的每年給六百石食物,而是840石粟谷。

按照當時的規矩,一半錢一半糧,每月發35斛谷,以及價值35斛谷的錢幣,相當於每月發500公斤左右的穀物作爲工資,另外一半是價值500公斤穀物的錢。

從這一點上來看,漢朝的工資也不算低,一個低級佐吏月谷8石,靠自己養活一家三口不成問題。

問題是這是西漢時期的工資,西漢的時候每年財政收入只有40億,其中一半用來支付官員工資,所以會導致官員的工資特別高。

然而那個時候物價也非常便宜。

比如宣帝元康年間,一石谷居然才五錢,爲歷史上最低米價,還有武帝建元初年,米價一石八錢,文景之治時期,米價普遍在30-40錢一石,因此西漢時期的官員俸祿非常不錯。

而到了東漢之後,經濟是發達不少,中央財政在光武帝時期就能達到200億,每年剩餘有個80億。

可通貨膨脹也少不了,谷價在正常時候是300-500錢,像戰亂時期,飆升至1000錢一石,再過幾年到漢末羣雄割據時代,2000錢一石都買不到。

這一點,在《後漢書》上多有記載,如《後漢書·虞詡傳》“詡始到,谷石千,鹽石八百。”晉朝的崔豹在《古今注》記載漢末割據時期,“州郡大飢,谷石二千。”

就好像後世,90年代,人們普遍工資在數十到數百元左右,這個工資足夠當時的人們生活過得非常愉快。

因爲那個時候的房價才幾百元一平,米價鹽價極低,出門吃個早餐也不過三五毛錢,甚至一分兩分錢都還能用,一直到1995年以後,一分兩分錢才慢慢停止流通。

而到了2020年代,人們的工資普遍漲到3000元,可依舊有大批人生活艱難。

因爲那個時候房價漲到了一萬多一平,物價昂貴,吃個早餐嗦個粉最少10元起步,更別說抽菸喝酒等花銷。

所以別看工資高,通貨膨脹之下,趙琳他們這些官員的日子也不好過,很多官員都是靠家中是地方豪強支持,才能養得起奴僕婢女侍從。

而像趙琳他們這樣沒有家世背景撐腰的寒門官員,自然就靠工資過苦日子,勉強維持生活。

二人一路聊着,很快到了粟市,趙琳藉口要順便去北面的馬市看看,於是就在粟市口與鄰居分道揚鑣。

此時粟市人山人海,戰亂在即,糧價天天在漲,人們也在瘋狂地囤積糧食,造成粟市短時間內營造出一種虛假的繁華,整個洛陽都處於混亂之中。

穿着白色素服的趙琳在人羣當中很好認,一個監奴快速靠近,向他低聲說道:“趙僕射,這邊。”

趙琳心領神會,跟着監奴從人流中穿梭而過,進入了一座酒樓裡。

很多人都知道,王鈞自從升中常侍以後,向來都十分低調,不僅很少倚仗自己的權勢欺男霸女,甚至連在洛陽的房子,都只是普通三進三出的中等宅院,不像其它常侍那樣建築起豪門宅院。

但卻很少有人知道,王鈞財產大部分都用來購置產業,以及幫助自己的宗族購置田產,特別是他的幾個兄弟,現在都在青州當官,在那邊有很多田地。

這座酒樓,就是王鈞的產業之一。

趙琳快步進了酒樓,像他這樣的官員跟一箇中常侍見面,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如果在大庭廣衆之下,或者直接去對方家裡,都會被有心人注意到。

特別是在這樣的非常時期,何進府裡的幕僚們天天嚷嚷着要誅殺宦官,使得諸多常侍根本不敢出宮,王鈞出來也是冒了很大風險。

在監奴的帶領下,趙琳來到了酒樓後院,內堂裡屋之中,進門之後,他就看到了王鈞陳暮劉備關羽張飛幾個老熟人。

“玄德相衡子歸雲長翼德。”

趙琳欣喜不已,當初黃巾之亂時,大家也是認識很多年的老朋友了,可聚少離多,一年到頭不一定見一次,現在居然少見的聚集在一起了。

“伯瑜兄。”

衆人也打了招呼,呼喚他過來安坐。

大家將數張席子拼在一起,圍攏過來,聚成一團。

等他坐下後,陳暮才終於開口說道:“我三月聽聞陛下病重,又聞叛軍復起,就趕往青州,與二哥三哥匯合,助大哥擊敗了冀州叛軍,本想盡快趕往洛陽見陛下,沒想到這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原來如此。”

王鈞感嘆道:“陛下在臨終之前,下了詔書,將你召回,官復原職,繼續做尚書令,可惜啊,陛下即便龍殯之日,也沒有等來子歸。”

陳暮嘆息道:“原本我與大哥馬不停蹄從野王趕來,便是要去弔唁陛下,但此時此刻,卻不是時候。”

劉備他們是昨天得知的消息,星夜疾馳,在今天早上抵達的洛陽。

原本劉備是打算立即進宮,卻被陳暮阻止。

他們一天一夜沒閤眼,睡了一覺,下午纔起來,便在這裡召集幾個信得過的人來商量大事。

王鈞臉色動容道:“子歸看出了什麼?”

“殺機四伏。”

陳暮看向劉備,說道:“大哥,眼下洛陽已是龍潭虎穴,稍有不慎,便是身死族滅。”

劉備納悶道:“有這麼誇張嗎?”

“有。”

陳暮凝重地看向王鈞道:“諸多常侍,恐怕已經不敢出宮門了吧。”

王鈞苦笑道:“子歸說的是,如今大將軍欲誅殺諸常侍的言論在洛陽四處流傳,常侍們戰戰兢兢,哪裡還敢出來,我都是冒着極大的風險出宮。”

“這些宦官不是早該死了嗎?殺了又如何?”

張飛嚷嚷了一句,忽然又看到王鈞臉色不對勁,連忙撓撓頭道:“額......我不是說相衡,我是說張讓那些人。”

陳暮環視一圈道:“如今國家飄零,政局混亂,我們四兄弟,還有相衡和伯瑜,都是多年老友,自當結成一體圖自保,相衡兄,你的打算是什麼?”

王鈞忙道:“現在大家都要殺我等常侍,我可不想送死,我又沒幹過什麼壞事,憑什麼要跟張公趙公等人陪葬,我都聽子歸弟的。”

別看張讓他們很講信譽,只要你肯花錢,什麼都能買。但一碼歸一碼,講信譽不代表他們是好人。

像張讓趙忠縱容他們的宗族乾的欺男霸女之事,在史書上就沒少記載。

天下人痛恨宦官,不是沒有道理。

“大哥你的意見呢?”

陳暮又看向劉備,說道:“大將軍與宦官們之間的鬥爭,一定是充滿刀光血影,我們來洛陽,第一件事是保護好相衡兄,第二件事就得站隊了,大哥你決定幫誰?”

劉備不假思索道:“當然是幫大將軍。”

這是不用想的問題。

何進至少在名聲上沒問題,要是這個時候幫宦官,那就是遺臭萬年了,就算幫宦官集團取得了勝利,那名聲肯定也跟宦官們一樣臭,劉備可不像參合進宦官們的糞坑裡去。

“那好。”

陳暮最後定下基調:“諸位皆聽我安排,待會下午日昳時分,我與大哥入宮。二哥與三哥統領兵馬駐紮城外,相衡兄先回宮裡,探察諸常侍們的動向,明日午時,再來此地議事。”

王鈞遲疑道:“子歸,張公趙公他們真的沒有活路可以走了嗎?”

“唉。”

陳暮長嘆了一口氣:“如果我所料不差,宮中只有蹇碩此人反對大將軍,大將軍要擁護史侯登基,天子酷愛董侯,必然會對你等有所交代。”

王鈞閉上了眼睛,痛苦道:“不錯,陛下讓我等擁護董侯登基,可是如今天下皆與我等常侍爲敵,我等怎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這就是問題的所在呀。”

陳暮搖搖頭:“蹇碩是個死腦筋,而且手裡還有兵權,如我所料不差,他必然會採取行動,到時候你等宦官一體,與大將軍之間的矛盾遲早會爆發,你死我活之間,不是大將軍死就是你們死。我們好友,興趣勉強能保你活,至於最後張讓與何進之間到底誰死,那就只能看天意。”

不需要看天意,史書上是雙方同歸於盡,然後被董卓摘了桃子。

至於現在,那就得看蹇碩的意思了。

如果他能夠放棄擁護劉協,順從何進的意願,所有常侍都擁護劉辯,再找董太后跟何皇后求求情,興許何進還能放他們一馬。

如果蹇碩還是要像歷史記載的那樣,繼續擁護劉協,打算以兵馬抗拒何進,那誰也救不了他們。

“唉。”

王鈞最後也嘆了一口氣,他是宦官,又處於矛盾中心,當然知道問題所在,所以最後也只能化爲一聲長嘆,不再說什麼。

趙琳見陳暮都分配了任務,左右看看,問道:“子歸,那我呢?”

“伯瑜兄的話......”

陳暮沉吟片刻,說道:“倒是有個艱鉅的任務,不知伯瑜兄願不願意。”

趙琳說道:“如今洛陽大亂在即,四周兵馬如匪,都城當中又是危機四伏,說不準就得喪命,若是能活的話,當然願意。”

“若是形勢到了非常危險的時候,伯瑜兄一定要去找一個人。”

陳暮緩緩說道:“洛陽如今變成了四戰之地,各地叛軍、勤王軍、南軍等兵馬交織,說不好整個城市都要發生大規模戰爭,死傷無數,伯瑜兄去找此人,當能護得安全。”

“誰?”

趙琳問道。

陳暮緩緩吐出兩個字。

“董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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