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庶領了呂布的命令,沒有耽擱,於第二日凌晨便前往冀城詢問楊阜的下落。
冀城和隴縣距離不遠,一去一回用不到兩天的時間,所以徐庶很快就趕回了隴縣交令,呂布得到的答案是:韋康也不知道楊阜在哪裡,他也一年多的時間沒有見到楊阜,政務都是由楊阜的副手和韋康操辦的。
無奈之下,呂布只有把這件事暫且擱下,等日後再行解決,目前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解決,那就是黃舞蝶和姜維的大婚。
時間又過了兩個月,建安一年的正旦日即將到來,隴縣城和冀城開始張燈結綵,但卻不是爲了迎接新年,而是爲了另一個喜慶的日子:呂布帳下第一悍將黃忠的女兒黃舞蝶,即將出嫁了。
在大漢朝成婚之前的準備,是一件頗爲繁縟的事情,婚姻流程上都要依照六禮而行,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但由於六禮過於程式化和繁瑣,普通民衆大多不拘泥於六禮,操辦婚事更加實際,而上層社會的婚禮儀式雖然十分隆重,但也出現了一些新的變化。
納采就是求婚,一般而言是男方向女方求婚,但也不盡然,比如梁鴻因行高尚,很多權勢之人都想把女兒嫁給他,便紛紛向他求婚,也有父親爲女求婚,就像呂布和嚴蕊一樣,當年呂布父母皆喪,嚴蕊的父親見呂布勇冠三軍,異於常人,遂將嚴蕊許配給呂布,並且將呂布當作親子一樣扶持。
在劉邦當政的時候,社會比較寬容,也有很多女自擇配偶的情況,如平陽公主喜歡衛青,姜維和黃舞蝶兩情相悅等等,當然,一般都要經得父母同意才能婚配。若父母不同意,往往就會出現類似卓君和司馬相如私奔的軼聞,不過這對卓家卻是醜聞。
而問名,主要是配八字。而占卜師收人錢財,自然不會壞人好事,幾乎都是大吉大利之因緣,所以問名也只是一個形式,問名更重要的目的是爲了防止同姓成婚。同姓不得相娶,這一點在秦漢很被看重,尤其在秦末漢初,因爲戰亂頻發,很多人家因爲各種原因改了姓,例如法正祖上便是田姓,他們爲了躲避嬴政的追剿,遂改爲法姓,所以必須要事先確認。
納吉納徵其實是同一個流程,納吉是把占卜大吉告訴對方。而納徵就是訂婚,男方需要向女方送聘禮,這是爲重要的一步,依照社會地位不同,聘禮也各有不同,比如呂后爲兒惠帝娶魯元公主爲皇后,聘禮便是黃金兩萬斤,這就成了後來漢朝的皇后聘禮標準, 而普通人家則沒有什麼多要求,看各自家境。家貧者大多兩萬錢便可完成娶妻成婚的所有流程。
秦漢對聘禮十分重視,聘則爲妻,奔則爲妾,在秦漢人眼中。聘禮所代表的不僅是財物,它有更深的精神內涵,一方面聘禮是男方家財力的體現,從而爲男方家贏得面和尊重,另一方面,它也意味着男方對女方的尊重。對女方家養育女兒的艱辛給予報答和補償,女方家也只有在接受了豐厚的聘禮後,纔會感受到自己的尊嚴, 也正是這種廣泛的社會心理,漸漸形成了漢朝浮誇的行聘之風。
姜維世出名門,而黃舞蝶又是黃忠唯一的女兒,他們的婚事也經歷了六禮,比如最初姜維向黃忠求娶黃舞蝶,雖然黃忠沒有立即答應,但也沒有反對,在武都討伐戰結束後,由於呂布再次把這件事放在桌面上談及,雙方這才正式確定了婚事,實際上就走到納吉納徵的一步。
而姜維給黃忠下的聘禮不算重,卻特別意義,姜家在冀城乃至整個漢陽,都有着特殊的地位,在整個西涼都算得上是屈指可數的豪族,按理來說,姜維會給黃忠一生都花不完的聘禮,但他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並沒有給黃忠太多的錢財做聘禮。
姜維知道黃忠不缺錢,缺的是一匹能與他相媲的戰馬,爲了實現黃忠的願望,姜維歷經千辛萬苦從西域購得一匹絕世良駒,喚爲“絕塵”,當年漢文帝有九匹絕世良駒,名爲浮雲、赤電、絕羣、逸羣、紫燕騮、祿螭驄、龍子、嶙駒、絕塵,而姜維贈給黃忠的這匹良駒,乃是與漢文帝的絕塵乃是同祖同宗。
除了贈給黃忠一匹絕世良駒外,姜維還特地聘請工匠給黃忠打造了一把鎏金的強弓,以及一百五十支鎏金的鵰翎箭鏃,當黃忠收到這兩件聘禮的時,簡直笑得合不攏嘴,頓時姜維在他心中的位置瞬間提高了一個檔次,誇讚姜維這孩子心細,把黃舞蝶講給他黃忠就放心了。
這天是臘月二十,一大早,一人一騎就從隴縣出發,前往冀城,昨天晚上剛下了一場大雪,整個隴縣城內外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戰馬在雪地上奔跑,速雖然不快,但十分平穩。
黃忠一邊縱馬馳騁,一邊注視着被白雪覆蓋的茫茫原野,心中同時也是思緒萬千。
他一生歷經波折,妻子和長子也先後離開了人世,只留下他和女兒黃舞蝶相依爲命,而他又經常在外出徵,陪女兒的時間少之又少,所以黃舞蝶大部分的時間都生活在呂布的府邸,這場雪雖然下得很大,但也阻擋不了他對黃舞蝶的疼愛,爲此,他不辭勞苦,奔波於隴縣和冀城之間,今天他是去冀城會見姜敘,商量一些婚事的具體細節。
大約過了半天的時間,黃忠便牽着戰馬來到了姜府的側門停下,側門處頗爲熱鬧,七八名附近的農戶挑着雞蛋、鮮魚、冬果、醃菜、雞鴨等農產擺在側門外叫賣,住宅附近的婦人則拎着籃子在買菜,討價還價,倒也有幾分生機。
“哈哈,漢升將軍,姜敘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等候已久的姜敘看到黃忠牽馬而來,立即帶着姜維迎了上去,老遠便開始抱拳行禮。
姜維很激靈,在拜見了黃忠之後,便不留痕跡的接過黃忠手裡的繮繩,提黃忠牽住戰馬。
“漢升。外面寒冷,我們進去詳談如何?家嫂已經在廳堂等待多時了”,姜敘讚賞的看了姜維一眼,隨後對着黃忠說道。
黃忠撫髯一笑:“如此甚好。某也很想見見伯約的母親”
於是在姜敘的帶領下,黃忠走進了姜府,姜府的後半部分是生活區,由側門進出,或許是下雪的緣故。姜府裡顯得冷冷清清,不過冷清很快便消失了,一大羣孩從雪地裡奔跑出來,舞着木刀木劍向假山衝去,稚嫩的聲音吶喊着,個個奮勇爭先,頓時使將府內變得生機盎然。
衆人一直來到姜府的廳堂,這是黃忠第二次前來,輕車路熟,在第一次來的時候。因爲諸多原因,他並沒有見到姜維的生母,所以今天他又來了一次。
衆人走進院門,一眼便看見有一個婦人正在院裡看孩子們堆雪人,姜敘說:“嫂子,黃忠將軍來了”
長兄如父,長嫂如母,所以姜敘接回姜維的母親後,一直都對他尊敬有加。
薑母緩緩過頭來,黃忠這纔看清她面容。只見這夫人的年紀大約在五十歲左右,衣服不算華麗,但是卻非常的幹練整潔。
就在黃忠打量薑母的同時,薑母早已走上前行禮:“參見黃忠將軍!”
雖然她是姜維的母親。但依然只是一介民婦,而黃忠不僅是朝廷登錄在冊的將軍,而且還是呂布帳下的第一大將,兩人的地位相差甚遠。
黃忠亦抱拳還禮:“黃忠拜見親家母!”
姜敘撓了撓頭:“漢升,嫂子,我們還是裡面說吧!”
黃忠點點頭。三人一前一後走進了姜府的廳堂,因爲這是商談姜維的婚事,他並沒有前來,而是指揮着家中的僕從準備好晚宴,爲黃忠的到來接風洗塵。
廳堂裡點着火盆,溫暖如春,姜敘和黃忠在火盆前席地而坐,薑母便轉到幕後,由他們兩人商談,她只需要等他們談好之後在告訴她便可。
一名老僕給他們上了熱茶後,姜敘笑道: “還有幾天就是婚期,將軍要更加辛苦了。”
姜敘的婚期定在臘月二十七日,漢朝對於婚期格外講究,忌日不得嫁娶,如伏日、反支日、血忌日等等,且必須選擇吉日,漢朝民間普遍認爲,如果嫁娶不擇吉日、不避歲月,則會給家庭,乃至整個家族招來災禍,所以一般是由男方用占卜來決定婚期,後通知女方,然後女方開始準備嫁妝。
黃忠對定下的婚期並不反對,但姜家是正月初在祭祀,婚禮結束後立刻趕去,時間上完全來得及,但他有點擔心姜維,很顯然,這樣一來,姜維就無法回洮陽參加族祭了,這是否妥當?
“伯弈,我是怕伯約的婚期影響到姜氏的族祭!”黃忠嘆了口氣,說出了自己的擔心。
姜敘搖搖頭笑道:“不用擔心,姜氏族祭在正月初四舉行,婚禮結束後,伯約立刻從冀城趕回洮陽,只要抓緊時間,完全來得及,如果時間來不及也無妨。”
黃忠不由一愣,連忙問道:“難道伯約不用回洮陽參加族祭嗎?”
姜敘取出一封信,遞給黃忠:“這是姜家家主寫來的信,昨天剛送到,專門是說伯約的婚事,信中也提到了,說家族都一致同意,今年伯約可以不用參加族祭,不算違反族規。”
黃忠半晌沒有說話,他雖然是武將,但老於世故,當然知道這裡面另有深意,恐怕不是因爲婚事那麼簡單,沉吟良久,黃忠說:“伯弈,如今你我皆是主公帳下大將,而且你還掌握着數萬虎豹營,你我現在結爲親家,姜氏族人會不會……”
姜敘冷哼一聲:“某當年爲了接回長嫂和伯約,某頗不受族人待見,如今看到咱們勢大就想攀高枝,他們妄想!”
黃忠不由得好奇心大起,開始詢問起姜維的身世來,姜敘先是嘆了一口氣,旋即便將姜維的身世娓娓道來。
原來,姜維幼年喪父,與寡母一起生活,作爲姜氏一門,姜維本可以獲得良好的教育,但是其它族人貪圖姜囧家的財物,竟然將姜敘和寡母逐出了府邸,姜敘不忍,在暗中資助姜維母子生活所需。
等上一任家主死後,就輪到了姜敘的叔父當家,由於他的叔父從小就偏愛姜敘,所以姜敘不顧族人的反對,毅然將姜維母子接回姜府居住,將姜維當親子一樣照顧,而姜維也一直叫着姜敘父親。
如今他們看到姜囧一門有再次掘起的趨勢,現在又想來攀高枝了,姜敘對他們的行爲最爲不恥。
黃忠聽完,嘆了口氣,“說起來,還是平民普通人家更有人情味一點。”
姜敘呵呵一笑,“這話也不盡然,兩兄弟爲爭一頭牛,一輩反目成仇的情況也有吧!”
黃忠也笑了起來,“伯弈說得對,家家都有苦衷,外人不知道而已。”
兩人便將話題轉到正事上,黃忠取出一清冊,遞給姜敘笑道:“這是某家的嫁妝,請伯弈過目!”
姜敘接過清冊,忍不住笑道:“在下倒想看看,這名揚大漢的黃忠將軍究竟送了什麼聘禮”
黃忠先是老臉一紅,隨後尷尬地笑道:“老夫征戰沙場十數年,得到的賞賜全部賞給了部下,這些聘禮全是主公和夫人操辦的,倒與老夫無關!“
姜敘朗聲大笑:“我倒是忘了,蝶兒也是主公的掌上明珠”
姜敘說完,便打開了黃忠給的清冊,當看到裡面的內容後,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