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十分,漢興城垣上插滿白旗,下面城門大開,韓鬆手捧縣令印綬和人口籍冊,帶領着一縣官員步行而出。
張遼翻身下馬,立即率十數名甲士迎上。
“下官漢興縣縣令韓鬆,拜見張將軍”,看着眼前身軀凜凜的張遼,韓鬆立即叩拜下去。
張遼急忙大步上前將他扶起,朗聲說道:“韓大人開城獻降,避免了兩軍刀戈,乃是仁義之士,某乃一莽夫,豈能受此大禮,韓大人快快請起”
將韓鬆扶起來之後,張遼這才細細打量他,只見他已年過花甲,身上穿的官服縫滿了補丁,眼裡寫滿了擔心和憂鬱,看他的樣子,是一個廉潔的官員,只是不知道他在擔心什麼。
接過韓鬆遞過來的籍冊和縣令印綬,張遼只是粗略的看了一眼,就把這兩樣東西交給了身邊的程昱,本來他心裡是想讓韓鬆繼續擔任漢興縣令,因爲除了程昱外,軍中沒人有治理一方百姓的能力,而程昱又是本方大軍的軍師,不可能在此彈丸之地當縣令。
所以張遼多長了一個心眼,先入城查看百姓的生活狀況如何,之後在做決斷,如果好了,這漢興縣令必定還是韓鬆的,如果不好,非但這漢興縣令當不成,恐怕還要追究其責任。
於是張遼便讓宋憲和魏續在漢興城外安營紮寨,自己率領甘寧、程昱和親衛一百來人,在韓鬆的帶領下,緩緩開進漢興城。
一進城,張遼的眉頭瞬間就扭成一團,只見漢興城內處處是殘垣斷壁,百姓居住的屋舍,大多成爲一堆廢墟,偶爾有一兩個百姓路過,但他們走路的樣子都如同行屍,毫無生氣。
再看守城的兵卒,他們身上只有少數人披着幾塊皮甲,其餘的都只是簡單地用布衫裹住身體,手裡的武器,也只是簡陋的木製或者竹製長矛,甚至連一面像樣的小盾都沒有,這樣的軍隊,這樣殘破的城垣,本方只要派出一兩百人便可輕鬆拿下。
“文遠,你看這漢興城如此殘破,必有蹊蹺”,張遼旁邊的程昱看着雞犬不聞,人煙稀少的漢興城,心情瞬間就滑落到低谷,當下急忙在張遼的耳邊低聲說道。
張遼點點頭,這漢興城雖爲一小縣,但是作爲交通樞紐,就算百姓不怎麼富有,但是也不會太差,再看城垣上被火焚燒的痕跡清晰可見,儼然是不久前經歷過大戰,等到了縣衙,自己得好好問問這韓鬆。
越往後走,衆人心裡越覺得奇怪,這漢興城的民房差不多都被焚燒,百姓露宿街頭,只有各街道的商鋪完好無損,而且人人富得流油,與四周的景象格格不入。
帶着諸多的疑問,衆人來到了漢興縣衙,只見此時的縣衙早已經是人滿爲患,許多縣吏不停的在其中來回穿梭,但凡見到沒有氣的,便吆喝着叫人合力擡了出去,其後跟着的便是死者的親人。
進入廳堂,不等張遼發問,韓鬆率先道出了事情的原委,原來在半年前,有一夥山賊趁夜偷襲了漢興城,將百姓的糧食和錢財劫掠一空後便揚長而去,而這城中的豪族地主、富戶商賈卻倖免於難,不僅如此,他們趁着百姓沒有糧食,開始哄擡糧價,一斛糧食飆升到數百錢,錢財早被洗劫一空的百姓,那有錢財購買糧食,所以大多數人都被活活餓死。
“見利忘義的奸商,欺壓百姓的豪強,千刀萬剮的山賊,都是禍國殃民的逆賊,韓太守,你可知道那山賊的老巢在何處?我等身爲大漢將軍,有職責保護一方百姓的安寧”
還沒等張遼說話,他旁邊的甘寧早就氣得七竅生煙,他恨不得立馬提兵殺上山,剿滅這幫蟊賊。
說者無意,聽者有意,程昱聞甘寧所言,開始細細咀嚼他的這句話,然後迅速的把商賈、豪強、山賊竄成一線,須臾之後,程昱獲得了一個驚人的結論,不過他沒有立即將心中的想法說出來,如果真的如自己所料一般,在場的人員比較雜亂,爲了避免打草驚蛇,程昱決定回營之後在將心中的想法告訴張遼。
“將軍,你真的會幫助漢興百姓除去惡賊嗎?如果真是這樣,在下願爲嚮導,與將軍一起平賊雪恨”
聽見甘寧要領兵前去剿滅山賊,韓鬆立即激動的身體爲之顫抖,急忙開口詢問。
甘寧沒有直接回答韓鬆,而是拱手向張遼請命:“文遠,某願借精兵五百,上山剿賊,還百姓們一個公道”
張遼皺了皺眉,思忖半響後,低聲沉吟道:“興霸休慌,這山賊是要剿殺,但是如何去剿,還需我們從長計議,畢竟我們對漢興地界不太熟悉,如果中了賊人埋伏,恐怕會得不償失”
“區區山賊,何須準備,無須再議,明日便可提兵前去”
甘寧剛要反駁,就聽見程昱搶先一步,當下眼睛不停的看向程昱,對着他嘿嘿直笑。
張遼知道程昱不是無的放矢的人,他這麼說肯定有深意,想到這裡,張遼衝着兩人展顏一笑:“既然興霸和先生都這麼說了,那明日我們就上山剿賊。”
張遼的話音剛落,矗立在韓鬆身後的一個官吏眼神忽然閃了一下,雖然是轉瞬即逝,不過還是被眼光毒辣的程昱捕捉到了,於是便堅定了心中的想法。
敲定注意之後,張遼便辭了韓鬆,一行人回到了大營。
回到大營後,張遼立即召集衆將議事,而程昱也將心中的假設說了出來。
衆人聽後,瞬間就詐開了鍋,張遼若有所想的疑問道:“按照先生所說,這豪強地主和商賈鉅富勾結山賊搶奪百姓糧食,然後在以高價轉售?”
程昱點點頭:“又或者不是勾結,而是他們讓私兵假扮的也不一定,要不然怎麼會輕易破城,想必城中有內應,而且按照韓鬆所說,漢興城每到糧食生產之際,山賊便會前來劫掠,而漢興城的街頭巷尾都差不多被焚之殆盡,唯有那些豪強、富商的房子沒有被燒,諸位試想一下,一次或許會僥倖,但是次次都是如此,難道大家不覺得反常嗎?”
在場的衆將都不是無智之人,聽了程昱的分析,衆人都覺得有理,事出反常必有妖,或許還真像程昱分析的這般也不一定。
“仲德先生,這山賊要是知道我們去圍剿他們,要是在路上埋伏我們怎麼辦”,魏續又提出了一個疑問。
程昱撫須一笑,從懷裡取出一張地圖,然後擺在桌案上:“列位將軍請看,這便是隴西郡的山川地形圖,漢興地處扶風和隴西的交通樞紐,地勢平坦開闊,唯有西北一百里處有一處深山,如有在下所料不差,那夥賊人必定藏匿其中”
甘寧聽後,眉毛倒豎,一拳轟在桌案上,厲聲大喝:“好啊,待某明日去殺了這幫蟊賊”
程昱搖搖頭:“等興霸將軍明日去時,恐怕山賊早已收到消息,撤退得乾乾淨淨了”
“先生此言和解?”
程昱緩緩將地圖收入懷中,然後說道:“豪強地主稱霸一方,那韓鬆的身邊肯定會有他們的眼線,今日我贊同興霸率領五百精兵前去剿賊,也只是爲了麻痹他們,我料定今日他們便會收到消息,然後快速轉移,等我們明日領兵前去時,早已是人去寨空,所以我們要儘快派兵前去清剿,以防有變”
甘寧佩服的看了程昱一眼,怪不得主公會派程昱當軍師,就憑這智慧,就讓衆人心服口服。
而張遼也當機立斷,讓甘寧、魏續領兵精兵兩千,前去攔截山賊,他與程昱、宋憲率大軍駐紮在漢興,隨時觀察城中商賈的動靜,至於城外的豪強地主,張遼也派了斥候盯梢,如果真如程昱分析的那樣,這城中的商賈和城外的豪強,一個都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