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榆縣城,平靜如水,
牧軍佔據城牆,但是並沒有立刻進攻城中,益州殘兵,佔據內城,堅守各個街口。
一日就這樣過去了。
這樣的安靜,反而讓正在城外觀察情況的蠻軍大軍師孟優有些的不安起來了,他盯着寂靜的城池,眸光閃閃而動,有些自然自語的問:“停戰了,爲什麼啊?“
“先生,朵思大王已經率軍佔領的邪龍城,另外烏璐洞主拿下了雙柏城!”
“先生,王已經率主力,從西翼,靠近柴榆!”
一個個消息傳來,孟優倒是安心了很多。
他們本可以在不韋城全殲雍闓部大軍的,但是最後還是放了一口子,讓雍闓率部逃出來了,直至柴榆,這就是他放出來的誘餌。
同樣,柴榆也是他選定的戰場。
牧軍雖強,但是強極有限,在佔據地理優勢,還佔據兵力優勢,他就不相信,還不能把這一股牧軍將士全殲在這裡。
當然,最好是能俘虜一大半,這樣能讓他們把在味縣戰役之中,被俘虜的蠻軍將士換回來了,那可是很大一部分的蠻軍主力。
蠻軍雖也有全民爲軍的能力,但是一個強悍的青壯,和一個普通的婦孺,還是不一樣的,精銳主力,還是這些勇猛作戰的蠻族勇士。
“地圖!”
“在!”
旁邊兩個蠻族勇士打開一張皮革地圖,上面畫的都是附近的地形,很粗糙,要是給牧軍將領看,根本就不會瞧一眼,因爲牧軍對行軍圖的標配是很嚴格的。
但是在蠻族而言,這樣的行軍圖,已經算是了不起的,很珍貴的,每一張都保存的很好很好。
“這裡,這裡,這裡,這裡!!!!”
孟優用筆圈出了地圖上的好幾個點,都是在柴榆城周圍的,相隔不過十幾二十裡,最遠的不足三十里,道:“送去給王,告訴王,這些地方,都要派兵紮營!”
“諾!”
一個蠻族勇士帶着地圖,迅速離開了。
………………………………………………
城中。
黃忠站在城頭上,目光獵獵,掃視四方,看着這寂靜的山巒起伏,他嘴角微微揚起來了一抹冷笑:“太安靜了,越是安靜,越是危險,看來他們的消息也不是空穴來風,或許,外面真有人在等待我們!”
“蠻族真有如此魄力?”
陳到拳頭握緊:“就算蠻王心急,但是如今他新敗之際,還能迅速積聚圍攻我們的兵力嗎?”
“不好說!”
黃忠說道:“蠻王孟獲,與主公之間,有一個賭約,他想要扳回一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況且蠻族部落的實力能到什麼地步,我們都不清楚,即使我們剛剛擊潰他們大部分的主力,我們也不能斷定,蠻王集合不了圍攻我們的主力!”
“會不會是他們想要拖延時間,所以纔會胡亂編造出來了的消息!”
沙摩柯問道:“而且他們說雍闓已經戰死了,這個消息,未必是真的,要是雍闓和蠻族合作,我們危也!”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黃忠搖搖頭:“雍闓即使沒有戰死,估計也是重傷的狀態,如今他們已是我們的盤中餐,對付他們不用急躁,但是如果蠻軍來攻,我們又處在一個大戰之後的狀態,那我們的就麻煩了,所以必須放緩對城中的進攻,靜等蠻軍的消息!”
“諾!”
衆將點頭。
約莫過了一上午,進入了中午,頭頂上雖有一輪紅日在照耀四方,可已經入秋了,這氣溫並不高,即使是陽光,也顯得有些的溫和。
“稟報將軍,斥候剛剛發現,西面有大規模的兵馬靠近!”一個斥候來稟報。
“知道了!”
黃忠深呼吸了一口氣:“看來已經確定了,的確是蠻軍主力想要趁着我們兩敗俱傷之際,給我們來一個漁翁得利!”
“現在怎麼辦?”
陳到問。
“攘外先安內!”黃忠冷聲的道:“我不怕和蠻軍交戰,但是城中憂患必須解決,這些殘餘的雍闓部衆並不在少數,他們還有一定的戰鬥力,我決不允許,在我們和蠻軍打起來的時候,他們在我們的左右,畢竟,現在我們纔剛剛和他們的交戰完畢,雙方之間的仇恨太大了!”
柴榆城一戰,雙方之間積累下來的仇恨值,不是一朝一夕能解決的,這時候,最忌憚的他們暗中捅刀子。
“現在我命令,景平第一軍,立刻撤出城郊之外,全數撤回城牆上!”
“諾!”
“沙摩柯!”
“在!”
“柴山,必須守住,一旦我們守不住柴榆城,就要退到柴山上,靠山而戰,必堅守柴榆,更加有利!”
“放心,我五溪蠻軍在,柴山是不會被攻破的!“
“來人!”
“在!”
“讓人去城中,通知他們,一個時辰之後,我在正城,中街,和他們會面,逾時不候!”
“是!”
一個將領領命而去。
……………………………………………………
一個時辰之後,時間已經是下午,這時候太陽隱沒在雲朵之中,微微的秋風吹起來。
城中,正街,街口中心。
“兩個選擇!”
黃忠開門見山,並沒有任何拖泥帶水:“要麼你們選擇離開,我在北面放開一道口氣,有多遠,走多遠,算是你們給我們提供信息的回報!”
“要麼,你們歸降我牧軍,但是有言在先,我們之間,戰場交鋒無數次,雙方都殺了一個血流成河,恨意太深,我不可能相信你們,一旦你們歸降,我既會送你們上戰場,也會防着你們反咬一口!”
“半個時辰之內,給我答案!”
黃忠橫刀立馬,閉目養神,但是人在這裡,就好像是一尊不敗的戰神,渾身的氣息在鎮壓方圓數十米,一個個連喘大氣都有些畏懼。
何宇徐閔和雍通對視了一眼。
雍闓戰死之後,他們三人爲尊,何宇和雍通眼中是氤氳這無數的恨意的,他們做夢都想要斬殺眼前之人,爲雍闓報仇,只是太多的顧念,讓他們不敢亂動。
而徐閔,他是唯一一個主張歸降的,雍闓的戰死,讓益州失去了和牧軍對抗的機會,不管戰場上的結果如何,任何人都扛不起阻擋牧軍佔領南中的旗幟。
這時候,歸降明侯府,是最好的選擇。
“歸降!”徐閔想了想,低沉的說道。
“要是歸降之後,他們把我們送去當敢死兵,我們豈不是白白犧牲!”雍通幽冷的道:“我看不如離開,任由他們狗咬狗!”
“離開,我們去哪裡呢?”何宇是冷靜的,他的理智在壓抑情緒,他握着拳頭,指甲都已經能深入血肉之中了,才說出這樣的話:“或許說,我們還能去哪了?”
雍通聞言,一下子泄氣了。
時至如今,他們還有地方可以去嗎?
還真的沒有了。
天大地大,就沒有他們能容身的地方。
回益州,自尋死路。
北上越嶲,越嶲現在也是牧軍當道。
西去,去哪裡,哪些地方,不是羌人的地方,就是蠻夷之地,就沒有屬於漢人立足之地。
“要是留下來,我們豈不是要給他們當牛做馬嗎?”雍通還是有些不甘心:“他們如此恨我們,難保他們不把我們送去送死,既爲他們遮風擋雨,也能把我們趕盡殺絕!”
“活下來很難,但是……”
徐閔道:“或許有機會,而且就算我們活不下來,最少,我們的家族,都是安全了,明侯此人,我多番觀察過,雖非善類,亦不是那種過河拆橋的人,對敵人他們兇狠,但是歸降他的人,都過了不錯,益州豪族,當初逃難出來人就不錯,如今不是戰死,就是流離失所,唯一倖存的,就是當年還在滇池城的人,這些算是家族的火種,我們不能讓他們再因爲我們,而被滿門屠戮!”
衆人頓時沉默了。
徐閔說的話雖是有些懦弱,但是卻是道理。
“我棄權,你們怎麼選擇,我怎麼做,不會反對!”雍通無奈的表態。
“歸順吧!”
何宇眯着眼,眸光劃過一抹精芒:“生死可置之度外,如今,吾唯一所想,就是能把生存的雍市子弟,能活下來多少,是多少!”
殘兵之中,雍氏府兵,不在少數,這都是雍氏一族的子弟兵。
他救不了雍闓,唯一能做的是,讓雍氏子弟更多的活下去,哪怕是卑微的活下去,也總比男丁死絕的要緊。
徐閔走出來了,對着黃忠說道:“黃忠將軍,我們選擇歸順,任由調遣,無怨無悔,只希望黃忠將軍嚮明侯求情,莫要因爲吾等之叛逆,而連累家族之子弟,但凡罪孽,吾等一力承擔!“
“好!”
黃忠頗爲欣賞的看着這幾個人:“不管日後如何,只要此戰,汝等不叛,吾返回滇池之日,必親自向主公求情,懇求主公,把所有羈押在內的益州豪族子弟,皆放出來,當然,主公如何抉擇,吾無法擔保!”
“多謝黃忠將軍!”
徐閔鬆了一口氣。
“你們還有多少兵馬?”黃忠問。
“尚可征戰之將卒,僅存八千,戰死無數,其餘皆爲傷兵,已無法上戰場!”徐閔拱手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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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屠山,知道嗎?”
“知道!”
徐閔對着周圍的地形,倒背如流。
“現在你們率八千可用之兵離城,守住牛屠山,不管戰況如何,我對你們只有一個要求,一步不得離開牛屠山,蠻軍來了,你們堵,蠻軍攻城,你們放,總而言之,只要不離開牛屠山,守住牛屠山,往事種種,皆由之而去!”
黃忠道:“但是醜話我說在先,如若在半途之中,如若你們率軍離開牛屠山,靠近城池,吾當之爲叛逆,殺無赦!”
他不敢相信這一股殘兵。
只能這樣用。
把他們隔絕在外,還能守住一個陣地,這已經是減弱了蠻軍對攻城的氣勢,這樣不會擔心內部情況,可以專心迎敵。
“好!”
徐閔咬咬牙,應下來了。
黃忠不敢相信他們,他們也未必敢相信黃忠,這樣反而雙方都好,最少不用直接主力上前拼命,牛屠山那個地方,易守難攻,防守總比進攻好一點。
…………………………
兩日之後,城外。
踏踏踏!!!!
蠻軍正在靠近。
孟獲騎在一頭大獅子之上,威風凜然,絲毫沒有昔日被迫渡河的那一股落魄,此時此刻,是纔是威風凜然的蠻王。
“兄長,情況如何?”孟獲眸光幽幽,冷厲如冰,掃視全城。
“有些紕漏!”
孟優低沉的道:“漢人太過於反覆無常!”
“早有預料!”
孟獲冷笑:“雍闓能出賣我,自然也能出賣漢人,能出賣漢人,也能出賣自己!”
“現在他們好像又聯盟再一起了!”孟優低聲的說道:“兩日不見攻城氣息,昨日突然一股兵力佔據了牛屠山,我就猜想,應該是我們暴露行跡了!”
“無所謂了!”
孟獲擡頭,眸光看着前方:“這一次,可不是在味縣,我做足了準備,還請了援軍,我就不相信,還不能把他們給拿下了!”
“王,要立刻進攻嗎?“
金環三結走出來,朗聲的問道。
這是孟獲麾下之猛將,也是蠻族之中,僅次於孟獲的悍勇武將。
“再等等!”
孟獲搖搖頭:“漢人狡詐,我的看看,他們是不是真的已經到了絕境,上了一次當,我決不能上第二次當!”
“王在擔心什麼?”
孟優敏銳的感覺出孟獲的心思有些搖晃不定。
“我讓你盯緊益州滇池那邊的情況,可有消息?”孟獲問。
他擔心什麼,擔心的是牧龍圖親自率主力前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總要防備一下,才行,不然傻乎乎的上當了,他就不是蠻王了,是傻王。
“明侯還在滇池,這一點可以確定!”
孟優說道。
“小心一點沒大錯!”孟獲說道:“我敗過一次給他,雖說是因爲雍闓的出賣,但是不可否認,我們的確是敗了,所以這一戰,不管如何,都不能敗了!”
“放心!”
孟優點點頭:“雙柏和邪龍,我們都拿下來了,即使他們有援軍,也來不來,另外,北上之路,我們也堵死他們了,此戰他們是插翅難飛!”
“城中兵力,可摸得清楚?”
“暫時不是很清楚,前幾日,他們打的很激烈,應該是戰死了很多,即使沒有戰死,也傷兵不少,哪怕雍闓投靠了他們,他們之間加起來的兵力,也絕對不超過三萬!”
“那就好!”
孟獲說道:“這一次,必須把他們趕盡殺絕,能俘虜多少是多少,我們不能讓我們的勇士,繼續成爲他們的俘虜,必須把孟節他們換回來才行!”
他踏獅而出,眸光獵獵,掃視前方的城池:“休整一日,明日進攻,先試探性進攻,摸一摸他們的兵力情況!“
“諾!”
一衆洞主拱手領命。
孟獲在味縣一戰,丟了面子,丟了威勢,但是在不韋一戰之中,又重新建立了威勢,殺了雍闓丟盔棄甲,蠻族勇士們對他的敬仰再一次回來了。
他一聲令下,部落的所擁用手,不敢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