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城。
城內和城外,形成了多日以來的對持,緊張的氣氛在籠罩全城,太守和都尉,都是巴郡官吏,是代表官府的,所以他們之間的爭鋒,倒是讓很多人都不願意摻合進來了。
因爲他們不知道幫誰,如果是賊寇作亂,他們自然毫無保留的去支持嚴顏,但是戲志才乃是巴郡都尉,代表的同樣是州牧府的名義。
這時候,不管兩人爲什麼而舉兵對持,他們也不想摻合進來了。
這讓戲志才鬆了一口氣。
這些人,只要不幫嚴顏,就已經是最大的讓步,這江州城,絕對是穩如泰山。
可這也讓嚴顏氣急敗壞。
他本以爲振臂一呼,必有人打開城門,迎他入城,卻是真的沒想到,戲志才上任的短短的時間之內,居然能掌控江州城。
還有,自己經營多年的巴郡,在這個時候,對他號令平叛的軍令居然紋絲不動不動,這是他始料不及的。
也是他爲之膽寒的。
自己率領的大軍,能在戰場上所向披靡,那是因爲有很強大的根基,不僅僅是糧食兵器的支持,就算是戰敗的,犧牲的,還能補充一批青壯。
只要他能一直坐鎮巴郡,巴郡兵的實力就會越來越強大。
但是現在巴郡有些失控了。
這不僅僅讓他擔心如今,更讓他擔心日後,日後若是沒有巴郡支持,他巴郡兵的未來該何去何從。
所以他不敢戰,只能迫於無奈的屯兵城外。
不是不想進攻,是不能進攻。
第一,引起戰端,必引起百姓的仇視,第二,江州城的防禦,沒有幾個人比他更清楚,打起來了,自己的巴郡兵最少都要折損過半,甚至是兩敗俱傷都打不開這個局面。
但是不想戰只是他的想法。
屯兵十餘日之後,形勢越來越緊張了,他嚴顏即使不想,恐怕也不能等了,因爲成都城根本等不了多久,他必須要儘快打開局面。
“傳我軍令!”
城外軍營,中軍主營帳之中,嚴顏沉思再三,即使明知道強攻會損傷嚴重,他也只能強行進攻:“明日開始攻城,三日之內,必須破開江州城!”
不想戰,不能戰,可任何的理由,都抵擋不住成都的求援信,他無可奈何,唯一戰而已。
“太守大人,江州城高牆厚,臨水之岸,防禦森嚴,以我們的兵力,如果想要強行進攻,恐怕會折損甚大!”
一個隨軍主簿拱手勸諫:“屬下認爲,強攻爲不智之舉!”
“時至如今,還有什麼智不智!”嚴顏嘆了一口氣:“主公太小看牧氏野心,成都必已有驚變,他不惜調遣我麾下兵馬返回,那恐怕已經是局勢糜爛,甚至不惜放棄武陵,所以我們不能在這裡久留,哪怕知道會損傷兵力,也必須要強攻打開江州城,然後直奔成都!”
“太守大人,就怕我們到時候並沒有餘力增援成都!”
一個校尉站出來,拱手說道:“吾等追隨太守大人南征北戰,並不畏戰,可也不想白白犧牲,打江州,即使打通了,也最少最少折損半數兵力,到時候我們拿什麼去成都?”
嚴顏聞言,低下頭,他也在左右爲難之中,這江州城他又何其想要打,城中有戲志才坐鎮,幾路賊軍雖然爲烏合之衆,但是憑藉着城牆的優勢,就算勝也是慘勝。
“立刻下傳軍令!”
嚴顏咬着牙,沉聲的說道。
“諾!”
他掌兵多年,在軍官之中威望甚重,一開口,衆人即使不願意,也只能領了軍令,戰場上,可容不得抗命,不管是什麼原因,都是叛逆。
“將軍,成都密函!”
這時候,外面一個將士快步走進來,拱手遞上一份密函。
“成都來的密函?”
嚴顏眸光一亮,他壓壓手,讓將領們等一等,等待他看完密函之後,再去行軍令,進攻江州城。
他打開密函,只是看了一眼,面色驟然驚變。
整個臉色都變得蒼白起來了。
“不可能!”
他喃喃自語。
“怎麼了?”
“難道主公出事了!”
衆將面面相窺,心中在暗暗的猜測之中。
“怎麼會這樣,我不不相信!”嚴顏竭斯底裡的吶喊着:“主公不會輸的,怎麼可能,他是不會輸給一個黃口小兒的!”
密函上的話不多,但是表達的意思很清楚。
劉焉說,自己輸了。
所以給了他兩個選擇,要麼率軍投降,聚旗歸降牧龍圖,自己保他麾下兵卒無恙,至於他自己,只能看命,要麼立刻逃出益州,天高地闊任遨遊,投靠其他諸侯已好,落草爲寇也好,日後好自爲之。
“吾,該如何抉擇?”
嚴顏好久才平復了心情,他把信函給所有人看,然後低沉的問。
“主公敗了,我們還能去哪了?”
“我們麾下的兒郎,都是巴郡兒郎,難道我們要背井離鄉嗎,將士們家中的妻小又當如何!”
“難不成我們要歸降?”
衆人意見紛紛發表,一個個都有些六神無主。
“請太守決斷,吾等隨太守征戰多年,皆然相信太守!”衆將最後都把眼神盯着嚴顏。
“問我?”
嚴顏苦笑,神色寂寥,低沉的說道:“我還能有第二個選擇嗎?”
他從來沒有想過,離開巴郡。
因爲離開巴郡的嚴顏,是一文不值的。
………………………………………………
在荊州城之中,張任也接到了來自益州的密函。
他們荊州城已經被圍困有一段時間了,水陸兩路,都被封住了,即使他們尚有主力數萬大軍,想要衝出去的希望,也是微乎其微。
等待增援,是他唯一的戰略部署,奈何等來的不是增援,只是一封信函。
這只是一封很普通的信函。
劉焉在託孤。
對於張任,劉焉的態度是不一樣了,這是他唯一能把劉璋託付給的人,所以他寫了一封很長的信函,沒有一句話是讓張任投降,卻打出了感情牌,表達出了意思。
因此,張任變得很爲難起來了。
武將,戰死沙場,乃是榮耀。
讓自己向自己的殺師仇人投降,他寧可死。
然,事關主公劉焉的託付,他卻無計可施。
是屈辱的活着。
還是英勇就義。
這就是一個選擇題,張任需要去選擇。
無論活着,還是戰死,他都需要勇氣。
這事情他沒有和任何一個人去商量,他把自己關在了一座府邸之中,想了很久很久,從日落到日出,從日出到日落,周而復始,終於,他有了決定。
人,最大的勇氣不是去死。
而是揹負應該去承擔的責任。
哪怕這將會賠上他一輩子的名譽,他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