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是兩軍對壘,甚至三軍交戰,四方參戰,各路諸侯會戰,而不會只有一方兵馬,所以不管是誰,都很難掌控打起來的戰場。
變幻莫測,是戰場的一種常態。
哪怕智慧妖孽,那麼胸有成竹,哪怕料地千里之外,可誰也難料輸贏之局。
就如同現如今。
上一刻,作爲周國大王,河北霸主,統帥將近二十萬主力的袁紹還野心勃勃,要奪取關中大地,可在這一刻,卻已經被逼得要落荒而逃了。
袁紹面紅耳赤,心不甘,亦不願意,他看着田豐,咬着牙,道:“元昊,我們河北兒郎,能擋得住他們,只要擋住一個時辰,我軍主力就會增援!”
“大王!”
田豐很平靜的問:“臣就問你一個問題,如果河北沒有了大王,還有周國嗎,還有袁氏嗎?”
“我們不一定會輸!”袁紹竭斯底裡的叫起來。
他知道田豐說的對。
河北,只有他袁紹在,纔有袁氏,纔有周國。
袁譚雖有幾分能力,可撐不住大局,袁熙能耐倒是有,窩裡鬥還行,對外不行,他倒是看好袁尚。
可袁尚年紀太小了。
如果他現在就死了,河北必然是一盤亂沙之局勢,到時候只能被一步步的蠶食,袁氏不會有好下場,周國必敗無疑。
這是想都不用想,都知道的未來了。
但是他就是不甘心。
不願意認輸。
他未必會輸,他還有一戰之力。
“的確未必會輸,但是不會贏,即使我們匯聚了主力,也不會再有機會了!”
田豐指着前面:“其實從我們貪心,想要把明軍殲滅,不惜把文丑將軍都放出去的時候,我們就已經輸了!”
“另外……”
他嘆了一口氣:“我犯了不可挽回的錯誤,小看了戲志才,亦小看了張文遠,若只有戲志才一人,難成大事,若只有張文遠一人,亦難出現如此之局,可兩人加起來的力量,卻遠超出我的預計之外!“
“今日的佈局,並非一朝一夕,吾本有更多的機會能看透,卻始終被籠罩在迷霧之中,此乃某之錯!”
田豐的神色越發的堅定:“錯已鑄成,某能做的,就是把對我們周軍的傷亡,降到最低!”
他跪膝而下,拱手對着袁紹說道:“大王,爲河北大局,我們誰都不能有僥倖之心,越是僥倖,越是會輸的更慘,明軍是有備而戰,今夜必破我中營,我軍主力能不能趕來,尚且未知之數,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他們被纏住了,沒辦法趕來,我們等着全軍覆沒嗎?”
“所以,臣懇請大王,爲大局着想,立刻撤出去,哪怕是揹負恥辱,只要活下來,一切皆有希望!”
田豐堅決的說道:“臣會在這裡,竭盡全力,哪怕流盡最後一滴血,都會把他們攔住的!”
“元皓!”
袁紹的容人之量並不大,心中忌憚過田豐,可此時此刻田豐表現出來的忠誠,讓他有些無地自容。
“大王曾給予臣知遇之恩,君以國士待之,臣當以國士報之,還請大王速速決斷,不可猶豫!”
田豐低沉的聲音,如同靈魂大鐘,敲響着的袁紹的心靈:“時間再拖下去,恐怕連突圍,都是奢望了!”
並非他危言聳聽。
而是戰場,已經出現了一面倒的情況。
哪怕他提前列了一部兵馬在側翼,擋住了明軍衝鋒般的襲擊,但是前後夾擊之下,明軍勢如破竹。
周軍已節節敗退,戰死無數,士氣越發低落,再這樣下去,不用一個時辰,這營盤就守不住了。
“非汝死守乎?”袁紹不願意舍此軍師,不甘心的問。
“大王,放眼中營,除了大王之外,唯臣有名望和權力,能執掌全軍,羣龍不可無首,軍不可無心,若我們一起走了,不到一刻鐘,全軍就潰敗了,屆時我們還是誰也沒辦法突圍!”
田豐不過只是一個謀士,軍師而已,他也不願意在這裡冒險,可他深知一樣東西,那就是軍心就是的鬥志,這時候,袁紹可以突圍,可以撤,但是如果他和袁紹一起都撤,這些中營將士,立刻就會崩潰,很快就會被明軍給擊潰了,到時候他們也討不了多遠。
“元皓,活着回來,河北不能沒有你!”
袁紹虎眸含淚。
事已至此,不突圍是沒意義了,不僅僅是爲了自己,哪怕爲了河北,爲了袁氏一族,他都必須要突圍出去了。
“大王放心,臣亦不是這般容易折損了,我會堅持一個時辰,只要大王一個時辰之內,帶回來援軍,臣便可在活下來!”
田豐這話,有些安撫袁紹的意思,他心中已萌生死志了,爲了袁紹,恐怕需要正面槓一下明軍了。
夜色籠罩之下,這一方戰場越發的明亮,火光的光芒,把這一片天空都籠罩了,喊殺聲之下,更是十里迴盪。
“兒郎們,建功立業就在眼前,隨我衝進去,有阻攔者,殺!”
閔吾知道,機會在眼前,但是被擋住了,他豈會甘心,這時候,他是不顧一切,遇神殺神,遇佛殺佛,誰也擋不住他的衝鋒陷陣。
他衝在最前面,身先士卒。
其實明軍已經不提倡這種的以身作則的戰鬥風格,畢竟戰場危險,哪怕你武藝強大入黃忠呂布,都未必能擋得住不知道哪裡突然飛出來了一支冷箭。
所以明軍的主將系統,更加提倡的是,居中統帥,執掌全軍,先鋒自有先鋒大將去做,而不是一個主將去做。
中郎將可是主將,一軍之主,如若折損在戰場,必然會全軍崩潰。
但是作爲昭明第三軍的中郎將,他這樣做,卻沒毛病,因爲他麾下的將士,基本上都是來自羌人部落了。
羌人部落的勇士,追求的是強者,他們需要被激發的戰意,是需要強者親自統帥,親自衝鋒陷陣帶來的那種視覺效應。
“殺!”
“殺!”
“殺!”
果不其然,閔吾的親自衝鋒陷陣,一下子激起了昭明第三軍那強大無匹的戰意,在西海那種惡劣的地方長大的羌人將士,在環境的壓迫之下,心中是有一股的可以放開一切的鬥志的,他們以前是鬥天,鬥地,都不曾屈服,如今鬥人,更是兇猛如虎。
“不好!”
“擋不住了!”
“明軍要穿插進來了!”
“怎麼辦啊?”
周軍瞬間被撕裂了一道缺口,明軍如同決堤的洪水,直接涌了進來,然後把周軍的戰陣,都衝擊到了稀巴爛了。
“左右兩翼增援,退後一百米,重新佈陣!”
田豐居中統帥,這時候,他表現出的不是一個軍師的籌謀能力,而是一個主將的決斷,面對戰場的咄咄逼人,他絲毫不懼。
戰場哪怕被明軍撕裂的缺口,但是他一樣可以補上去,兩萬將士,哪怕被和袁紹帶走了三千兒郎,還有一萬七千將士,即使打不贏明軍,但是他也能拖,只要拖得住一個時辰,他就能反敗爲勝。
“周軍的戰鬥力,可真不能小瞧啊!”
張遼已經越過前營,把轅門周圍都的佔領了,但是周軍往後撤回來,倒是保存了不少主力了。
單單是這個舉動,他就知道,周軍內部,有一個強有力的指揮,不然不會反應這麼敏捷的。
“將軍,快要黎明瞭,最多半個時辰,雒陽的援軍就會直插入我們後翼!”一個參將負責觀捎全場,匯聚戰場信息,然後直接稟報給了張遼。
“所以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到半個時辰了對嗎?”
張遼心中一沉。
好的計劃,總會有變數,他們本來以爲突襲個正着,怎麼也能破開營盤,但是沒想到,周軍雖然被他們調虎離山大部分的兵臨,可還能維持一個防禦戰陣,讓他被僵持住了。
“時至如今,若是撤兵,對不起大王,也對不起明國的父老鄉親,他們爲了讓我們打這一仗,早已經開始節衣縮食了!”
張遼把心一橫,聲音變得冷厲起來了:“戰場上,永遠都是狹路相逢勇者勝,如今我們唯破釜沉舟一戰,後翼防禦,全撤掉,傳令我部所有兒郎,半個時辰不能的擊潰前方陣型,我軍將會被敵軍從後面擊潰,然後前後夾攻!”
“將軍?”
幾個校尉聞言,略微有些瞳孔變色,這可不是鬧着玩的,真要是半個時辰沒辦法擊潰前方周軍,後方又沒有佈置防禦線,那周軍援軍就好像一柄刀,直接插入了明軍的腹部,明軍將會立刻崩潰,兵敗全場,甚至有可能被全軍覆沒。
“我們都沒有退路!”
張遼緩緩的舉起手中兵器,幽冷的說道:“如若要死,某,明國樞密院副使,雒陽戰場主帥,張遼,將會陪着爾等一起死!”
“但是!”
他的聲音充滿激勵人心的力量:“我希望我們都能活下來,活下來才能建功立業,活下來才能封侯拜相,明國,從不會虧待任何一個功臣,吾已性命做保,此戰若勝,昭明第三軍爲雒陽之戰首功,誰也奪不去汝等是戰功!”
“首領把我們帶出去,就是爲了建功立業!”
“機會在眼前,決不能錯過!”
“他明國樞密院副使,堂堂一方主將,都願意陪着我們這些羌人子弟同生共死,我們還有何畏懼!”
羌人將領一個個開始打了雞血一樣,竭斯底裡的叫喊起來,還直接率軍衝鋒,戰意確地的燃燒出來了。
“羌人兒郎們,不想死,就往前衝!”
“衝過去,我們就能活,就能建功立業,就有土地,有房子,有家,有婆娘!”
“殺!”
羌人將士,最大的優勢,不是他們常年生活在惡劣環境之下養成的一副天生優勢的體魄,而是他們在遇生活鬥爭形成的那一股爲生存和未來不死不休的鬥志。
現在,鬥志已經爆發出來了。
轟轟轟!!!!!
周軍主力對調了一下,本以爲東北方向的攻勢,纔是最猛的,前營戰場更多的是牽制他們的兵臨。
可沒想到,前營戰場上的明軍,突然的飈戰鬥力,一下子橫衝直撞,把周軍兩個營的兵力都擊潰了。
牽一髮而動全身。
一個點崩潰,全場都要崩潰。
周軍徹底的被昭明第三軍兩股分開的兵力形成的乘勝追擊的夾擊形勢,形成的一個個戰陣迅速的崩潰,一個個周軍將士倒在了血泊之中。
戰場不是單打獨鬥,更多的是將士合作,凝練戰陣,以十倍之力,對戰敵人,這算得上是一個戰陣碰撞的地方。
一旦戰陣被崩潰,那麼戰意,鬥志,都會迅速的崩潰,因爲你的戰陣崩潰了,雖然周圍的將士或許還是你的袍澤,可形成不了合作交戰,等於以一人之力對戰敵軍戰陣之力,必死無疑啊。
“敗的慘烈!”
田豐居中統帥,看的最明白,巧婦難成無米之炊,自己家的將士不給力,他哪怕有統帥之力,也難以撐住大局。
“快半個時辰了吧!”
田豐站在營盤錢,目光看着這前方,敗局已成,誰也救不了這局勢了,他的心中倒是放開了,目光留戀的看了一眼西面的方向,自言自語的說道:“這時候大王一個逃出去了,哪怕明軍要追,也未必能追得上了,只要會和我軍主力,明軍亦不敢繼續進攻,某雖敗,卻能保住大王,亦不愧了!”
言畢,他轉身,入營,然後對身邊護衛自己的親衛,低沉的道:“汝等不必護着某了,都逃命去吧,能逃得一個,是一個!”
“河北將士,汝等已敗!”
“速速放下兵器投降!”
“繼續頑抗着,殺無赦!”
明軍將士們看着戰場形勢已經一面倒了,迅速的擴大優勢,張遼和閔吾形成合流,然後一個個將士開始異口同聲的叫喊着。
這樣的聲勢,更是把僅存的周軍將士,那一點點的鬥志給全部壓垮了。
“逃!”
“衝出去!”
有些依舊頑強的周軍將士開始四處逃喘,找到空隙就衝出去,如今是黑夜,黎明前最黑的夜色,倒是給了他們機會。
但是大部分將士,都籠罩在明軍的攻擊範圍,想要逃,就要小心明軍追擊上來,一刀砍掉的風險。
“我們投降!”
“打不贏了,降了吧!”
終究有人沉不住氣立刻,直接丟下兵器,俯跪求饒,這一倒就是一大片,開始無數將士放下兵器。
“袁本初呢?”
張遼越過前營,衝入戰場,策馬飛躍過來,目光看着前方的中營營帳,他倒是期望袁紹還在,但是直覺告訴他,袁紹已經跑了。
“大王已經突圍,留在居中統帥的,是軍師的田豐!”
一個投降的軍官回答張遼。
“田豐,那也是一條大魚!”
張遼有些遺憾,但是也不出意外,畢竟袁本初又豈會這麼容易束手就擒的人,看着營帳,高聲吶喊:“田元皓,你出來的投降吧,此戰你已敗,何必自取滅亡!”
“你是張文遠?”
田豐一襲白衣,揭開門簾走出去,目光看着張遼。
“沒錯,某就是明國樞密院副使,張遼,張文遠!”張遼低沉的說道。
“你們贏了!”
田豐嘆了一口氣。
“降了吧!”張遼皺眉。
“不行!”
田豐搖搖頭:“吾豈能讓大王蒙羞!”
“你……”
張遼言語未下,卻看到田豐直接拔劍出鞘。
咻!
一劍而過。
田豐自刎而亡,倒在了血泊之中,眼睛依舊的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