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微大驚,急忙接過,展開來細看,裡面字跡不多,只有寥寥數語,乃是:萬事俱備,靜候佳音。
程秉就在一邊,語速飛快的把自己等人如何發現此箭的經過一五一十的大致說了一遍,其中當然少不得穿插一些這些親衛的功勞。
那五十個親衛也是頻頻點頭,又是爭先恐後,把自己在其中的作用大大的誇耀了一番。雖然這首功是程秉的,跑也跑不了,不過他們這些人裡面,總是要爭個功勞大小的。
程秉又趁機誘導道:“北門之處,卻是徵氏把守,我恐他們已然通敵。二公子何不派人前往刺探,辨明真僞。”
士微聽到徵氏反叛,早就慌了,見了程秉說辭,大叫有理,當場就命數名親衛過去查探。
程秉又道:“軍卒無甚見識,恐不能盡窺越兵虛實,還請公子賜我令箭米酒,詐做勞軍,方能觀其心意。我一介書生,也不至於令的徵氏懷疑。”
“那麼,就有勞先生了!”這一回,士微可是真的感動了,由喊字而上升爲先生,話裡面,已經頗爲敬重。
程秉拱拱手,爬上了戰馬,帶着許多人,就從士微府邸尋了些水酒,都是上好的陳釀。共有百餘壇,由數十名親衛押着,一直到了越族營地。
現在的城北,早就人人帶甲,軍營裡也是燈火通明,看到程秉過來,又帶了許多水酒。徵氏兄弟趕忙迎接,進入中軍之內。徵洛首先忍不住,有些焦躁道:“先生白日讓我們準備,說有人夜間起事,可是刺史大人來了命令?”
“沒錯,主公收到消息,有人要夜攻太守府,特命我過來告之,但見三更天,可選了精銳士卒殺往太守府,到時候裡應外合,一舉剷除這些叛逆。這些佳釀,就是我受主公吩咐,送於三位首領壯勢。”
三人不疑有他,又見了許多好酒,紛紛大喜。拍着胸脯保證後,迫不及待開懷暢飲,又是召集衆人,就選了數千最勇猛者,隨時待命。
程秉推故離開,徑直趕往太守府。這時候,收到消息的士家人都已經趕了回來,裡面吵成一團,有主張出兵的,有主張等待的。見了程秉進來,紛紛注目而視。
士燮也強拖病體坐在主位,看到程秉進來,急忙問道:“德樞過去,可曾探到什麼?”
程秉嘆氣,臉色凝重道:“徵氏舉動確實詭異,不但軍卒嚴整,還有數千名勇士正在結集,我恐怕徵氏有襲擊太守府的心思。”
“可惡!”
“這些養不熟的狼崽子!”
“我就知道,這些越人靠不住,定是受了劉尚誘惑,想要見風使舵!”
有了程秉的情報,原本還在爭論的衆人紛紛一面倒的支持出兵了。士微更是抓住機會,一下子彈了起來,大聲叫道:“父親勿憂,孩兒願意帶兵前去平叛,定不會讓這些叛徒靠近此處。”
士袛晚了一步,也是起身道:“其他三門都是我們的人,孩兒願意前去調兵,直接攻打越人兵營!”
士燮大喜,也是手底下真的沒什麼人才,就給了士袛兵符印信,令他前去調兵,又撥了府中精銳兩千人,令士微統帶,前去阻敵。其餘士家子弟,各自離開,紛紛召集自己的部署。
程秉趁機跟上士微,偷偷進言道:“徵氏此來,必以精兵開道,二公子何不令人埋伏在兩側民房,敵軍到來,也不消跟他們廢話,只管亂箭射去,也可減少傷亡!”
“德樞果然大才!”徵氏勇猛,士微本來就是擔心,程秉的話,可是正中下懷。當即,士微尋了無數弓箭,令軍卒埋伏於兩邊民房,專等叛軍過來。
這時候,吃好喝好的徵氏兄弟已經帶着自己族中的勇士殺氣騰騰的趕了過來。他們雖然知道今夜可能會有大亂,卻完全想不到有人會在半路伏擊。所以,毫無準備的三人一腳剛剛走到半路,兩側民房之上,無數箭矢就彷彿蝗蟲一般無窮無盡,走在最前面的數十人當場被亂箭射死。徵洛雖然跑得快,肩膀上也中了一箭。
見到同伴慘死,越族部兵紛紛怒吼挺起刀子就往上前廝殺,徵氏兄弟更是一馬當先,大聲喝道:“那個沒種的背後偷襲!有本事站出來受死!”
只是夜色裡,只有無數的弓箭,不斷的發出,徵氏衝了幾次也無法衝過去,不得已,只能帶兵後退。
就在這時,突然之間,越兵紮營之處火光漫天,喊殺四起。彷彿有千軍萬馬在一起廝殺一般。
一個越族小兵,渾身鮮血淋漓,就那麼拖成一條血路,飛奔而來。一邊跑,一邊哭喊道:“三位大王,禍事了,交州兵突然襲擊我們,兄弟們快頂不住了!”
“什麼!”三兄弟大驚,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驚呆了。今夜不是讓他們幫忙平叛嗎,爲何卻又把刀子對準了他們。
不過,事關自己的族人,他們也不敢遲疑,當即下令掉頭,就要往回趕去。這時候埋伏的士微哪裡肯放,急忙帶着人衝了出來,大聲喝道:“徵氏狗賊,士微在此,你們還想跑去何處!”
“不好,我們中了士家的調虎離山之計!”三兄弟裡面,徵閔頭腦比較靈活,看到襲擊他們的居然是士微,在聽聽北面震天的喊殺聲,徵閔很自然的想到了,士家要剷除他們。
“啊!”也許是受不得這種刺激,徵洛仰天怒吼,聽着北面慘烈的叫聲,彷彿一支支鋼針穿過肌膚一般,令的他心痛非常,他沒想到,三兄弟對士家賣命的結果,換來的居然是無情的背叛。
“大哥,二哥,你們快去軍營組織大家抵抗這裡我來擋住!”不待衆人反應,雙目通紅的徵閔已經狀如瘋虎,縱馬舞刀撲向了士微。活着的越族勇士也是紛紛怒吼,瘋了一般的殺過去。
重重的跺了跺腳,徵洛徵間強忍住淚,帶着剩下的百餘名部下扭頭往北門狂奔,沿途之上,不斷有潰散的越兵奔來,見到徵氏還在,原本惶惶之心不翼而飛,紛紛惡狠狠的轉身,又是殺了過去。
整個北門,突然就是亂了起來。無數的人影廝殺在一起,血水,就彷彿夏季的暴雨一般嘩啦啦的留了一地,滿地的斷肢殘臂,還有受傷的士卒的呻吟,活脫脫就是一個人間的地域。也許,這裡面就有着白日裡還稱兄道弟的士卒,只因爲分屬不同的陣營,現在正相互搏命,也有曾經並肩作戰的戰友,突然間挺起長矛,來一個同歸於盡。
等到徵氏兄弟殺過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人慘象。因爲事發突然,越兵又是羣龍無首,一開始就被交州兵殺了一個措手不及,而且,他們雖然是天生的戰士,可是也架不住敵人人多啊,三個城門的兵卒,正在源源不斷的涌過來,要不是士燮發令,要最先奪過城門,恐怕越族兵的傷亡,還有更加的慘重。
北門之外,徐晃射出那一箭後,就回到了劉尚的身邊。沒過多久,熊熊的烈火就是驅散周圍的夜幕。紅彤彤的火苗,映照在劉尚的身上,拖着一個道長長的影子。
劉尚騎着追風,雙目一直注視合浦的城樓,尤其是當城北火起的時候,劉尚的耳中,彷彿聽到了無數的慘叫聲,令的他臉色,有些微微惆悵。
胯下的追風,彷彿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緒,偏過了頭來,用大眼打量着劉尚。
微微的笑了笑,劉尚拍了拍追風的頭,趴在他的耳邊,有一種幾乎自言自語的語調道:“老夥計,你說我這樣做,是對還是錯?”
追風沒有說話,也無法說話,它只是很重的打了個響鼻,蹄子用力的刨着軟泥。
“主公,破軍營五千將士已經集結完畢,隨時恭候主公之命!”徐晃特有的雄渾的身影靠了過來,他的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一片片人影黑壓壓的聚攏了起來。他們默不作聲,熊熊的烈火下,無數人馬的影子交疊重合,彷彿一睹大山,屹立在劉尚身後。
“擊鼓!進兵!”劉尚直起了身子,看着合浦城中沖天的火光,大手用力一揮。身後的山巒,見到劉尚的手勢,突然間動了起來,無數鋒銳的兵器,出現在他們手中,無數戰馬的蹄聲,遵循着一定的節奏,與劉尚擦肩而過。只有徐晃沒有動,劉七沒有動,劉尚的親衛沒有動,他們依然定定的跟在劉尚身後。
只有隆隆的馬蹄聲中,傳來楊阿若興奮的嚎叫聲:“兄弟們,誰說騎兵不能攻城,今日咱們就撞進去給定難軍那些混球看看!”
一片鬨笑聲中,馬蹄聲越去越遠,卻離着合浦城越來越進。原本還在還在廝殺的雙方,聽到城外隆隆的馬蹄聲,都是愣了一愣,隨後,又是搏殺在一起,殺的更加的激烈,更加的不要命。
“劉尚來了!”這是城中所有軍卒共同的想法,不同的是,交州兵是恐慌,徵氏兄弟卻是大喜。
重重的吐了一口血水,徵洛身重數箭,已然中氣十足的大喝道:“士燮老賊,你們不是懷疑我們造反啊,今天,老子就真的造反給你看看!將士們,大家衝啊,打開城門,放劉尚軍入城!”
“打開城門!打開城門!”廝殺的有些絕望的越族兵,彷彿突然間有涌上了無窮的力量,無數人,紛紛掉轉方向,往城門的方向衝去。那裡越人最不關注的方向,現在,卻是他們活命的一個機會。
士燮臉色蒼白,隆隆的馬蹄聲,彷彿一柄柄重錘,狠狠的抽打他的心裡,他只能聲嘶力竭的大聲的吼叫:“不能開門,全軍壓上,千萬不能打開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