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大事,在祀與戎。
中原人的習俗多了去了,自秦人起,十二月初八便被定名爲臘月臘日,也稱作臘八,這一日,天下百姓都要出城遊獵,打來野獸來祭祀先祖,祭祀上天。
曹氏要出城射獵,梁氏也要出城射獵,對於曹操的邀請馬越自然是欣然應允的,當天晚上便與樑鵠商量,最終決定馬越與樑遠代表今年樑府的射獵,領安木閻行與十個驪靬漢子前去,同行的還有一架馬車,裴夫人與蔡琰也藉此機會出城轉轉。
楊阿若因爲路途遙遠,要趕在明年開春之前上任,因此已經離開了洛陽,前往隴關上任都尉了。關羽也不在家,東觀校書郎沒有固定員額,所以他也是需要即刻上任的,不過畢竟還在洛陽城,休沐日便可回到家中。
這一日,馬越也難得打扮了起來。
有夢想的人很少會在乎物質享受,馬越就從未在乎過這些享受,但他不享受的原因並非是自己不想,而是沒有機會。
從前家裡窮的時候他就想穿錦袍,不僅自己穿,還想讓全家一起穿,可那個時候沒有錢也沒有爵位,穿不來。現在有了爵位有了能力,卻又沒有時間,一年的時間都在征伐戰場上度過,根本沒條件去享受。回到洛陽,終於能放一放長戈刀劍,冬季的雪夜點着燭火就着炭爐讀一讀史書兵法,聽一聽蔡琰彈琴便已經是莫大的享受了。
但這一日,他不能不打扮,樑鵠早就找人給他準備了一切需要的東西,臘八清晨他還在演武場上遛馬就被起了個大早的裴夫人找來的幾名婢女梳洗打扮。
耳側的頭髮精心地編起三綹一指寬的小辮,頭髮梳攏在腦後,束上紅色束帶。內穿雪白襜褕,外套黑色紅邊交領右衽武服,胸前套武人護胸小甲。左臂青銅臂甲,右臂雲袖着虎頭護臂收袖。下着黃色繡雲垮褲,掐邊走金線,腳蹬犀皮履,小腿配鐵護脛。腰纏玄色束帶,吊着銀色綬帶裝着的小爵印。
配上他的威武身材,看上去真是一幅豪傑之相。
透過銅鏡,馬越也覺得樑鵠精挑細選的這一套衣甲漂亮,單單是穿上收拾好就已經過了清晨,太陽高升了,這一身服飾做工、選材都是上上之選,造價不下五金,真是耗資過巨。
待他再走出門,曹家的隨從已經在府門外叩門了,閻行與安木等人已經準備好了車駕,一行人都攜矛牽馬地等在門外了,馬越請出裴夫人與蔡琰上車,隨後他跨上駿馬,由曹操的隨從引路,朝着城西前行。
“小的早就聽說馬長水您威武萬分,戰場上令三軍辟易,今日得見真是三生有幸,請您隨小的來,曹爺就在北門外等您,一同的還有大將軍府的幾位賢俊,袁氏的兩位公子也在過去的路上。”
馬越看這隨從一副蒼頭打扮,二十出頭的年紀嘴卻甜得很,上來就誇得馬越不好意思,什麼三軍辟易威武萬分,根本就是扯蛋,老子真要能令三軍辟易黃巾之亂也不用死上幾十萬人了,騎着馬全國跑一圈就平定,早他孃的封萬戶侯了。
事兒是這麼說,但這親隨嘴甜得很,馬越又覺得面生以前沒見過他,便問道:“這位小哥兒嘴甜的很,怎麼之前沒在孟德兄身邊見過?”
那親隨策馬於馬越身旁引路,聞言笑呵呵地說道:“小的名叫秦宜,曹爺喚小子名叫宜祿,光和元年的洛陽北縣衙小吏,那時候跟了曹爺,前兩年在沛國譙縣幫着曹家二老爺管些事物,最近才又跟曹爺來的洛陽。”
“秦宜……”馬越點了點頭,沉吟片刻也沒想起來這個秦宜到底是誰,只是覺得有些耳熟。
樑遠策馬於馬越身邊,他的一身裝束完全不同,不着甲,穿厚儒服披狐裘,樑遠是正兒八經的太學士子,儘管他的書法也不錯,但樑鵠的意思並非要讓他走書法一途,單論寫字他還不如馬越呢。但他熟讀五經,熟知治政,是有真才實學在身的,他的腰側掛着一柄佩劍,馬臀上掛着一張反曲弓,兩壺獵矢。
漢劍,可不是王公大臣士子儒生的裝飾物,漢武時代就是靠着漢劍殺退匈奴千里,漢劍從來都不是用作裝飾的,殺傷力不亞於環刀。
馬越的腰側掛着百鍊繯首,插着兩柄匕首,馬臀上還掛着手弩,套馬索,兩柄短斧,三支投矛。君子六藝禮樂射御書數,他唯獨不通射術。
常伴左右的兩柄匕首也都是值得說道的,一柄嵌着琉璃寶石華貴非常,另一柄通體青銅樸實無華。一個是殺北宮伯奪來的匕首,馬越一直將它當做自己的戰利品,也作爲一個紀念品,時常封存於家中,今天爲了裝點門面纔拿了出來。另一柄青銅匕首則是氐人小孩李虎被他救下性命後來告別時留給他的,雙刃不夠鋒利,但刺殺足夠厲害,馬越一直帶在身邊當做護身兵器。
到了洛陽城北外,老遠就看到許多華服錦裘的公子哥兒們帶着自家的隨從等在這裡,足有數百人,爲首的就是袁紹袁術兩兄弟。
這一次沒有蹇碩,曹操倒是依舊熱情,駕馬迎着自己就走了過來,待到離近了朝他拱了拱手,指了指身後笑道:“呵,三郎可真是行伍出身的將軍,你這些親隨行走之間甚爲嚴整啊。”
馬越輕笑道:“孟德兄這麼說可是折煞小弟了,哪裡還是將軍,不過是一介白身百姓罷了。”
“平民百姓可沒你那麼高的爵位,來,今天來了不少青年才俊,兄長爲你引薦。”說着,二人並駕齊驅到人多的地方,曹操笑着對衆人說道:“這位便是大陸澤一戰追擊張角的長水校尉馬三郎,三郎,這是本初,你見過的。這位是袁家公子公路……”
話才說到一半,馬越正對着袁紹袁術作揖,就聽到陰陽怪氣地一句:“馬將軍您這是來射獵還是來打仗?短斧、投矛……嘖嘖嘖,不簡單吶。”
馬越聽到譏笑聲,猛一擡頭,他孃的,老熟人了。
河東衛氏大公子,衛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