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說的倒不是隨口亂說,將許攸俘虜以後,董卓就除了下令讓人將其囚禁起來後就再沒有關注過了,許攸的貪婪,幾乎已經到了視財如命的地步,不然也不會在面對逃亡還是錢財的時候而選擇了後者,雖然這之中有着許攸對自己能夠逃過董卓軍追捕的信心在,只是這信心,在他落入董卓手中的時候頓時蕩然無存,而偏偏此時,他就算是後悔也已經無濟於事了。
暗無天日遙遙無期的囚禁,對許攸而言比直接殺了他還要難過,越是聰明的人,在安靜之中心思就會越發的胡思亂想,許攸也是這樣,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突然出現一個人將他猶豫囚犯一樣拖出殺掉,這種情境的折磨之下,許攸的精神很快就開始崩潰起來,索性郭嘉卻是知道董卓與袁紹遲早會有一日刀兵相向,想及許攸的作用,便趕來牢中想要試試看能不能將其招攬,沒想到正逢許攸在發瘋的邊緣,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兩人是一拍即合,至於郭嘉口中所謂的喝酒沒伴,不過是他隨口扯出的幌子罷了。
“好,即是如此,這件事就由奉孝來安排吧。”郭嘉答的肯定,董卓心中原本存有的疑慮頓時就消弭無蹤,還別說,在他麾下的衆人之中,也就李儒、賈詡、郭嘉三個能夠享受到這樣的待遇,至於其他人來說,就要差上一點了。
“待稍晚些時間,主公可將大軍後撤十里安營紮寨,至於說現在嘛,主公還是繼續進攻的好,當然,打打就行,別太拼命。”眼中光芒閃爍,對董卓的信任,郭嘉若說沒有一點感覺是不可能的,所謂士爲知己者死,這也是爲何董卓雖然有着種種的缺點在,郭嘉亦是心悅誠服的甘心爲董卓驅使的緣由。
“好,李肅,接下來的攻城之戰,就由你來指揮吧,記住了,一切以減少士卒的損失爲重。”點點頭應下,董卓當即轉頭看向營帳中的衆人,最後在李肅的身上停下後吩咐出聲道。
“諾。”李肅起身,大聲應諾,如今的董卓可不比往昔,雖然沒有了所謂的喜怒無常,然而那種越發厚重起來的王者之氣卻是壓抑的他這個昔年就並無多大才能的人幾乎喘息不過來,要知道,董卓的一個量才而用,不僅是他,讓得整個西涼軍中的老人不知有多少都被淘汰了下來,李肅雖然能夠仍舊被留在軍中爲將,他心裡卻很明白,這是他董卓看在他知趣以及當年董卓窘困之時他所立下的功勞上才網開的一面。
當然,這倒不是說董卓“發跡”起來後就對着手下的老人進行清洗,而是隨着勢力的日益漲大,很多人在舊有的位置上已經不能勝任下來,別的不說,就說董卓軍中那些原本的統兵之將,若是給他們個數千過萬的他們還能掌握,而一旦這個數量多了,就超出了他們本身的能力,他們這些人,其中大多數人最多也就是能夠勝任一箇中層甚至更低的位置罷了。
而且,勢力的大漲,隨之而來的就是手下的人才相繼而來,這種情況下,除了需要他們絕對的忠心外,該有的職位誘惑也必須要有,後世而來的董卓很相信一個道理,共同的利益,纔是驅使所有人併力相向的原動力。
營帳門口,李肅正準備邁步走出的時候,就見太史慈一瘸一拐的拖着身體正要走進來,機靈如他自然能夠看出太史慈在董卓心中的地位,很是友好的衝着太史慈一笑,繼而側身爲其讓開了道路,而就在他這番動作的同時,手上也沒停着將本就半掀着帳簾高高掀起。
太史慈見了一愣,只得同樣報以一個微笑相還,只是此時他纔剛剛被打過,渾身的疼痛讓他根本就笑不起來,嘴角咧動,竟是比哭還難看,隨即很快就再次邁動腳步走了起來,往日之間,他與李肅並無多少交集,對於李肅突如其來示好的笑意他還真沒多少的心理準備,不過對此他卻沒有太過在意,反倒是行走間身上的傷痛疼得他渾身直冒冷汗。
“主公,末將仗罰完畢。”砰地一聲跪倒在地,太史慈只覺得整個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傾倒起來,而後在他這種感覺剛起之時,一股騰雲駕霧般的眩暈驀然襲來,再次清醒的時候,他的頭部已然跟地面來了一次親密接觸,砰的聲響中,頭上的盔頓時被摔的滾落出去。
“來人,扶子義坐下。”驚呼一聲,董卓立時自位置上站了起來,幾步上前將太史慈頭上的盔彎腰拾起,而後立即對着邊上站着的士卒吩咐出聲。
而被這重重的一摔,太史慈的腦袋倒是清醒不少,聽聞了董卓的話立即就要掙扎跪起,卻不料董卓卻是再又幾步走上,伸手將他扶住,一時間太史慈的心中被感動裝的滿滿的,不由惶惶出聲道:“戴罪之身,如何當得起主公刺座,愧對主公厚望,慈百死難贖啊。”
“責罰已過,什麼戴罪之身不戴罪之身的,身體要緊,快去坐下再說,攻下鄴縣,還需子義的勇武纔是,只望子義勿將我這一番棍棒記在心上纔是。”身爲王者,恩威並施乃是手段,威已施過,對於恩董卓自然不會落下,不過這一番話他倒不全是爲了施恩於太史慈而故作之態,更何況對太史慈這人,他是發自內心的喜愛這將。
營帳之中溫情四溢,營帳外面卻是戰火連天,一帳之隔,卻是天差地別。
沒過多長的時間,轟鳴的戰鼓聲就再次響起,聲聲的吶喊呼喝叫殺聲隨之而起,城頭上,正在奮力向着城下丟棄死屍的新卒聽了頓時慌亂起來,幾番呵斥不得止住,高幹見了無奈,看了眼已經被清理了大半的城頭,只得揮手讓人將他們暫且帶下去,繼而開始專心的應對起董卓軍的進攻來。
有了之前太史慈的教訓,再加上臨行前董卓的叮囑,李肅自然不會下令讓士卒一窩蜂的涌上去,甚至於,他將原本軍中千人一隊的攻城士卒一分爲二,每次攻城僅派五百人,在鄴縣數百上千丈的城牆寬度下顯得是那麼渺小,不過千人也好,五百人也罷,對城頭上已經見識過董卓軍兇悍的高幹來說,都是一個很大的威脅,於是在高幹的將令之下,城頭上的箭矢彷彿不要錢似的向下急射起來。
就這麼的僵持之下,戰爭一直持續了很久,直到日頭開始西斜的時候,董卓才傳令開始收兵,而後不做多少停留,大軍立即開始有條不紊的後撤起來,董卓的這一手一出,頓時就將高幹弄的懵了,以他那簡單的腦袋,根本就想不明白董卓這麼做是爲了什麼,只是就在他發懵的同時,一股慶幸的念頭自心底油然而生。
夜色很快降臨,細微的風輕輕吹動,帶起了一抹涼意,夜幕漸深後,原本熱鬧的蟲鳴聲大部分已然消失不見,只剩下了時不時響起的鳴叫聲,卻是讓這夜色顯得更加安靜了起來,沒人注意到,鄴縣城牆一處極不起眼的拐角處,幾道身影一閃而逝,黑漆之中根本讓人看不清楚,若不細心,只怕還以爲是眼花了呢。
“先生,快換上我們爲先生準備的甲冑,這段時間正輪到我們幾人巡視,正好將先生帶下城牆,之後會有人接應先生回返府邸的,我等任務在身,實不能離開過遠過久,至於說之後,就要全靠先生自己了。”一處陰影中,幾人神色戒備的看着周身,一個明顯是領頭的人對着剛剛被拉扯上城牆的許攸說了出聲。
“好,謝過諸位之助。”許攸也不遲疑當即抱拳謝道,郭嘉將他帶出了那暗無天日的地方,然而畢竟是沒有董卓的允許,在衣食住行上並不能給他提供太過富足的生活,這對嗜錢如命的他來說也是一種折磨,而且他可不似郭圖那樣仍舊心懷舊主不願爲敵,即便是爲了改善生活,如今董卓已然開口允諾了他的投靠,他自然要在新主面前好好表現一番。
“都是爲主公出力。”領頭的人客氣一聲,隨即伸手將邊上的士卒遞來的包裹接下,而後遞向許攸。
很快地,換上了一身甲冑的許攸便隨着幾人巡邏的隊伍混下城牆,正如領頭這人說的那樣,立時就有人過來將其接住,衆人分散之後很快就各自行動了起來。
“砰……砰砰……”低低的敲門聲倏然響起,雖然不大,卻在安靜的夜色中傳出很遠。
“是誰。”沒過多久的時間,宅院之內一聲低喝聲很快傳了出來,聲音之中,滿是戒備之意。
“忠伯嗎,是我,子遠。”房門之內傳來的那熟悉的聲音讓許攸一愣,隨即眼睛就溼潤了起來,鼻頭哽動,強將心頭涌動的酸楚按捺下去,許攸將聲音壓到極低輕聲開口回道。
“咯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