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詡的心,狠狠的抽搐幾下,陰冷狠辣如他,也從來沒有考慮過廢帝另立的事情,這在這個年代,可以說是真正的禍亂朝綱了。想舊時王莽,本是謙恭下士,甚得人心,只是在其代漢建新之後,多年經營的名望一朝殆盡。賈詡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纔剛剛以爲已經能夠猜透幾分心思的主公,竟然給自己開了這麼大一個“玩笑”。
“不可。”倏然而起,因爲過於激動,賈詡的聲音變得尖銳刺耳,驚呼過後,略略有些回神的他,很快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當即用力吸了一口氣,將內心的激盪強自壓下。
“如今世家與主公,只是有着利益糾葛,算不得即生即死,或有一日,主公也可收其所用,若是主公……則主公與世家之間,再無緩和,且如今天下,漢室正統,上至朝官,下至百姓,皆以漢室爲尊,主公可否考慮過,一旦這樣做了,後果如何?”遲疑了下,賈詡還是沒有說出“廢帝”二字。
定定的看着賈詡很久,董卓忽然間咧嘴笑了:“文和誤會了。先皇遺子有二,一爲今上劉辯,二爲陳留王劉協,卓並非是欲廢帝自立,而是擁陳留王登基。”
見賈詡有些恍然,董卓趁熱打鐵道:“世家頑固,不是徐徐就能圖之的,而且世家勢力太過巨大,時間日久,掣肘日盛,此消彼長,形勢於我就越不利,簇擁新帝,則可藉此時機,將朝中反對與我的人斬殺,二者,正可在世家之人心頭,豎起一柄殺刀,一舉兩得。”
賈詡聽了默然,沉思良久後才道:“這樣做倒是可以震懾世家,只是如此一來,必然會將原本中立的盧植等人也推到主公的對立之面,而且這樣一來,主公在天下士人眼中的名望,必然會降低到極致,今後再想要招攬文人士子,只怕是難如登天了。”
“無妨,我有一物,可解決此事,現在我軍雖然佔據強勢,卻也絕非是一手遮天,洛陽不是久留之地,不過在離開前,我必須要拿到足夠的利益,更何況,文和可知道,此事我已有盟友存在?至於說名望,難道文和以爲,現如今,我董卓也能算有名望嗎?”說道最後,董卓臉上已滿是嘲弄。
賈詡聽了不由一滯,名望?天下士子,哪一個不是將董卓看作是粗鄙匹夫,就算是自己之前,不是也沒有將他看在眼中嗎?只是很快,賈詡便注意到了董卓話中另外一點,盟友?心中帶着疑惑,賈詡眼角掠過一絲精芒,若真是這樣,還真能趁機解決不少麻煩,不過董卓沒提是誰,他當然不會多嘴去問。
“這段時間,鮑信、鄭泰、種輯、荀攸、張溫等人頻頻走動,集結了不少朝官在身邊,欲要對主公不利,我已派人監視起來,可惜影衛這些人才剛回來不久,不能滲透到他們身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已經說了,念頭一轉,賈詡自然而然的將話題岔了開。
“鮑信?荀攸?”董卓微微有些愣神,這兩個,可算是兩條大魚了,一個是未來討董聯盟中的一路諸侯,另外一個則是智謀無雙,能在漢末戰亂中生存的,哪一個是好相與的?想到這裡,董卓忽然間打了一個激靈:“派人盯住鮑信,若是其有異動,就搶先動手殺了,還有荀攸,如果有機會下手,最好將他活捉回來。”
“諾。”董卓臉上表情的變化,賈詡都看在眼中,雖然他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卻不妨礙他記在心中。
“他們兩個的事情暫且不急,文和,先將消息放出,就說我要於三日後,在溫明園中宴請百官,順便告訴他們,誰要是不來,就是不給我董卓面子,不給我董卓面子,也就別怪我不給他們面子了。”既然廢立的想法已經確定,董卓已經有點等不及了,橫肉花開,狹長的眼睛幾乎眯成了一條線:“我要在那天,將廢立之事確定下來。”
“好,我這就去準備。”說完,賈詡躬身告辭。
“漢升,呂布這幾天都在做些什麼?”手握重兵,明刀明槍的,董卓自然不怕,可是暗地裡的事情,防不勝防,要不然,他現在也不會躺在牀上了,而呂布,正是董卓從來不曾忘卻的。
董卓話音落,本來一個極不起眼的角落裡,一道身影邁步走出:“回主公,那呂布還算安分,每天就是喝酒玩樂,他現在已經沉溺在主公送給他的那十個宮女的脂粉堆中了。”
溫柔鄉,英雄冢。
董卓始終堅信這一點,君不見,即便是當年意志堅韌如劉備,不也是沉浸在孫尚香的脂粉之中嗎?對於這個,董卓從來沒有懷疑,在這個幾乎沒有任何娛樂可供消遣的時代,跟女人牽連到一起的事物,就成了男人致命的殺機。
作爲董卓的貼身護衛,很多事情甚至都是經黃忠之手的,這幾天董卓躺在牀上養傷,洛陽城可是一點沒有安靜着,對董卓監控呂布的事情,在黃忠看來,正是理所應當的,
想了想,董卓心中還是有些不放心:“嗯,呂布這人有勇無謀,只要沒有人在背後攛掇,掀不起多大的風浪,你吩咐下去,讓人盯緊點,若有朝臣與其接觸,立時來報。”
黃忠點點頭,應下此事,作爲董卓的親衛,他所知道的事情,可是不少,對呂布這種性情的人,他是一點好感也沒有,只是呂布那一身武藝,就算是他也忌憚不已,是以只要有呂布在的場合,他從來不敢離開董卓一步。
“好了,這幾天也辛苦了,回家去休息一下吧。”打發走黃忠,董卓只覺得一陣疲憊,用力擡了擡胳膊,卻發覺根本使不出多少力氣,陰寒的涼意頓時自他眼中透了出來,旋即就是一股濃濃的無奈在心頭上升騰而起,不由低低嘆息一聲。
“鄭泰、張溫嗎?土雞瓦狗,鮑信……鮑信?倒是有些能力,只是敢來惹我,就別怪我狠下辣手了。至於荀攸?一代人傑,可惜卻是世家中人,怕是不能爲我所用了,可惜,可惜……”不知過了多久,空蕩的房屋中,一聲低喃悄然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