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弋駐防於筑陽,葉炤的斥候四散在荊北,打探着鄧艾的消息,卻未曾想到,鄧艾的斥候卻是先一步到了筑陽荊南軍大營。
便是霍弋亦是未曾想到,鄧艾居然先敗文聘再敗夏侯淵,甚至那個漢中從自己手中逃出生天的夏侯妙才,居然被鄧艾逼得自刎於敗軍之中了。
霍弋越發慶幸自己將這個比自己略大了幾歲的不得志人物,自汝南尋了回來,他給了霍弋太多的驚喜,本來,鄧艾在荊南以劣勢兵力與陸遜對峙,已然是讓霍弋大爲驚歎了,卻是更未曾想到,面對文聘、夏侯淵這等名將,鄧艾雖是偷襲,卻是兩戰皆勝,這已經不是運氣能夠解釋的了。
霍弋曉得了鄧艾的處境,更是不會讓他置身險地了,立時下令高進部馳援南鄉,又派出斥候通報李賀往南鄉靠近。待到兩部人馬到南鄉後,以鄧艾爲主將!而他則是穩坐後方,在他看來,以鄧艾之能,高進、李賀輔佐之,又有諸多將領領軍,便是樂進,鄧艾亦是能夠抵擋的住的。
況且,李賀的騎兵亦是在搜尋當中,相信以荊南軍斥候之能,很快便能得到霍弋部曲盡在南鄉的消息。
霍弋懸着的心到底是安定了下來,鄧艾的兩戰皆勝,讓他徹底安下心來,若是說文聘的水師被殲滅是雙方戰爭主動權的易手,那麼,夏侯淵的兵敗,便是荊州軍已然是在爲賺取更大利益在主動出擊了。
局勢的天平在慢慢的向荊州軍傾斜。
霍弋很清楚,自己憑藉強大的斥候系統佔了不少便宜,而曹軍大營遠在宛城,無疑是不大可能在第一時間得到夏侯淵兵敗的消息的。而樂進也不大可能曉得自己的荊南軍進展如此神速,居然將防線已然推進道筑陽一帶,甚至反應神速的派出了援兵,直奔南鄉。
而一旦他們沒有得到消息,便也意味着,自己的部曲一旦抵達南鄉,算上鄧艾的八千部衆,高進的近兩萬部衆,以及李賀的七千騎兵,足以對樂進一衆軍馬造成極大的打擊,若是鄧艾夠聰明,出其不意,極有可能使得樂進的軍馬損失極大。
霍弋緩緩的拔出佩劍,寒光閃過臉頰,那個昔時面相稚嫩的少年將軍,如今已然成爲了一個老謀深算,又英武氣十足的統帥級人物,誰又能想到,以霍弋這般年紀,卻是已經有了這般城府?
霍弋的野心極大,他已經不僅僅滿足於襄樊一地,更是將目光看向了南陽郡整片版圖,甚至,洛陽,鄴城,長安……或者說,還會更大。
樂進尚在行軍之中,卻是接到了遊騎傳回的一個駭人消息,發現南鄉北三十里處一處廢棄營寨,看規模及營中狀況,極有可能是夏侯淵將軍的營寨,營中不少戰馬燒焦的屍體,亦是有不少士卒的屍體亦是橫躺其中。
樂進慌神了,他奉命與夏侯淵同往西來,就是爲了尋找那一支人馬,卻未曾想到,那支不足萬人的軍馬戰鬥力居然這般兇悍,似乎夏侯淵的萬餘騎兵亦是沒有佔得便宜,實則那遊騎沒有敢說的是,怕是夏侯淵的軍馬已然盡數被殲滅了,因爲周遭沒有發現往他處的軍馬蹤跡,只有往南鄉去的兵馬蹤跡。
這個遊騎更是在燒燬的營寨內,看見了夏侯淵那杆被燒的殘缺不全的軍旗,軍旗乃是一軍之魂,自然是不可能丟棄的。但是他不敢說,誰又能想到,夏侯淵真的敗了,甚至連着他本人都是殞命其中了。
樂進再也不敢老神在在的在後頭緩緩推進了,立時下令兵馬往前疾進,一衆步騎大軍卻是加快了腳步,直奔南鄉而來。
天微微暗了下來,白曰的急行軍,讓樂進很快便到了南鄉左近,由那遊騎帶着人馬,到了夏侯淵下寨之處,天已然暗了下來。
樂進下令諸軍在左近空曠之處下寨,卻是領着千餘親軍到了那燒燬的大寨內,樂進驚呆了,此處的場景比之那遊騎描述的更爲可怖十倍,雖是天色黯淡,讓人看不清楚周遭的形勢,但是處處黑灰,無數軍馬及士卒的屍體被燒焦躺在其中,古怪的氣味充斥其間,那杆插在營中央的大旗,似是諸神俯視大地,怕是此刻也只有他旗幟上的無數破洞,以及半斜的旗杆,才能訴說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樂進心中突然出現了一個可怕的念頭,夏侯淵雖兵敗了,但是他還有萬餘騎兵在我陣中,爲何不見他歸來?難道他……
樂進深知夏侯淵的脾氣,此人是極剛烈的人物,自是不會受俘的,多半是殞命其中了,否則,自己怎麼一路走來,看不見他的人影?
樂進立時轉身回了寨中,此刻的他,憤懣而驚懼,但是憤怒以及掩蓋了他心中的一切情感,夏侯淵與樂進皆是曹艹麾下效命最早的一批人,可以說是曹軍元老級別的人物,雖說夏侯淵是宗族大將,比他要受重用,但是二人共事已久,說不上感情多深厚,卻也十分信重對方,此刻猜測到夏侯淵死於此處,如何不憤然?
但是瞭解夏侯淵本事的樂進更是有一股難明的驚懼,要知道夏侯淵能夠居高位,靠的可不是宗族的身份,更是有真本事在身的,自己與夏侯淵只是分別了兩曰,兩軍相隔距離不過數十里,卻是轉瞬間便兵敗於此,是誰,有如此本事?
難道說,真的是劉備麾下的五虎之一?趙雲、關羽是不大可能了,但是張飛、馬超正在與曹真在陰平對峙,更是不可能。難道是黃忠?還是那個荊南霍紹先?不對,霍紹先當在荊南纔是。這麼說,便只有黃忠了??
這老匹夫,居然這般厲害!
月半圓,樂進立在這殘營中,擡頭仰望滄月,朗聲道:“妙才兄英靈不遠!看某家除了這廝,爲君復仇!”
樂進正要歸營,卻是聽一軍士急道:“將軍!快看此處!”
樂進眉頭一皺,緩步走至那軍士坐在之地,看見一具屍首,雖是被燒焦,但是鎧甲乃是鐵甲,卻是依稀可見其模樣,尤其那橫在脖頸間的一柄佩劍,讓樂進十分熟悉,那的確是夏侯淵慣常用的佩劍,乃是丞相賜下的利器。那劍柄上刻着四個字“虎步關右”,乃是當初夏侯淵掃滅關右諸賊,立下功勳時,丞相所賜。
看着夏侯淵的倒地身姿,赫然是自刎的,樂進不由悲從中來,緩緩撿起佩劍,尋了劍鞘,收起佩劍,緩聲道:“將夏侯將軍的屍首收殮,運回營中,着左營三千人至此,收殮諸將士屍首,就地安葬!”
“喏!”身側甲士迴應道。
樂進回到營中,緩緩的尋了筆墨,將此間戰事作了彙報,又極言了夏侯淵的死訊,良久,封了信,換來一甲士,拿出那柄佩劍:“你速速去宛城一趟,坐最快的馬,連夜將此信與這柄佩劍交到丞相手中!”
那甲士聞言領命而去。
樂進緩緩起身,又換來幾個甲士:“你幾人領百餘騎,尋一輛車架,將夏侯將軍的屍首運回宛城!”
那幾個甲士亦是領命而去。
宛城,曹艹因着頭風發作,尚未就寢,偏生這頭風發作的尤爲厲害,疼的曹艹滿牀打滾,身側的內侍婢女束手無策,便是隨軍的醫官亦是無可奈何的立在一旁。
良久,頭疼欲裂的感覺方纔緩緩離去,侍女們奉上湯藥,曹艹張嘴去喝,卻是莫名的心中一悸,沒來由的十分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