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中定軍山曹軍大寨,夏侯淵很是忐忑,劉備集結了蜀中近七萬軍馬來攻漢中,自己麾下僅僅只有三萬餘人,雖說武都的曹洪亦是有着三萬軍馬,但是前番探馬已經來報,在氐羌諸族中頗有聲望的馬超並着蜀中大將張飛領軍三萬餘正在進攻武都,羌氐各族騷動異常,已經有反叛迎馬超入武都的跡象,漢中已然是岌岌可危了。
索性丞相移官署至關中,到底漢中浮動的人心已是有所平定,但是當面之敵實在時給自己壓力太大。前番諸將議定棄陽平關以南,收縮防線,聚攏兵力,取重防守,已然是遏制了蜀軍的攻勢,但每日裡蜀軍都要派人來搦戰,夏侯淵曉得這是蜀軍要急於決戰,自己雖明白,但是底下人皆傳言自己是怕了,不敢交戰,曹軍士氣一日三降,便是如此消極防守,到最後仍是逃不過一個敗亡的結局。
是以夏侯淵召集防禦陽平關的徐晃,駐兵走馬道的張郃,在定軍山大寨議定計策,就是要決定之後的計略,甚至是否要主動出擊,襲擊蜀軍,使得本軍的士氣能夠重新振奮。
夏侯淵是個不喜防禦之人,他慣常認爲,最好的防禦便是進攻,是以整日龜縮在定軍山大寨,雖說蜀軍每每進攻都在自家軍卒防禦之下吃癟,但是夏侯淵就是覺着這仗打的太過窩囊!是以美其名曰振奮士氣,實則就是要領軍酣暢一戰!
徐晃、張郃都是心思細膩的人物,不然徐晃當年便不會叛離楊奉投了曹營,張郃更不會離開聲勢喧天的袁紹,轉入曹公帳下了。二人又如何不知道夏侯淵心中所想,但是夏侯淵畢竟是漢中防禦的主將,兼且夏侯淵並不是一個莽夫,曹軍士氣的確需要某些東西來振奮一二。
二人互望了一眼,他二人不同夏侯淵這樣的宗族大將,兩人都是降將,偏生能力又不低於夏侯淵,見夏侯淵已然執意如此,二人亦是隻能聽從。
夏侯淵指着定軍山南麓的蜀軍大寨,興奮至極:“二位將軍且看,蜀軍緣沔水下寨,極爲講究,是以火攻自然是不成的,我軍只能組織精銳之師,人數不宜太多,沿定軍山南麓餘脈走勢,一路向東,到了此處,便是蜀軍防禦的盲區,於此地整軍,後半夜往西疾進,突入蜀軍左路軍營寨!”
張郃點了點頭:“蜀軍各軍十分精銳,多半是隨劉備征伐天下的精銳,唯獨左軍與後軍稍弱,左軍乃是昔日益州牧劉璋的部曲,東州士聞名天下,不過打的都是蜀中蠻夷,算不得十分精銳,剩下的便是楊懷、高沛所練白水兵,不過爾耳!這後軍乃是傳聞中霍弋所練荊南軍,成軍時日不長,未曾經歷戰陣歷練。”
“張將軍說的不錯,晃以爲可突入左軍,再順勢攻入後軍大寨,如此,賊軍必亂,我軍再乘勢自趙雲的右軍殺出即可!晃昨日來此時觀敵陣,右軍除了那三千騎軍,步軍亦是土雞瓦狗之輩!當不得我軍鋒銳!”徐晃亦是贊同道。
夏侯淵開懷一笑:“儁乂、公明卻是豪言壯語,在二公看來,蜀軍盡皆稀鬆平常,不值一戰!”
張郃、徐晃卻是打了個哈哈,並不答話。
夏侯淵停下聲,冷靜道:“依二公之見,我軍宜出多少兵馬,可與貫通蜀軍大寨?”
徐晃冷聲道:“晃願領軍一戰,只需三千騎!”
夏侯淵朗聲笑道:“公明莫要與我爭,某忍耐多日,這縱橫捭闔之事還是讓淵出戰!”
張郃卻是一愣,繼而道:“妙才將軍不可!將軍既爲漢中主將,怎可自陷險地!且讓儁乂往蜀軍大寨走上一遭!”
夏侯淵笑道:“濡須塢、合肥兩戰後,世人皆道合肥張文遠乃曹軍第一猛將,二公休與某爭,這一回,我也要學一學張文遠的膽氣,夜襲蜀營!”
徐晃、張郃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但見夏侯淵之意已決,二人自不會強行說些什麼,張郃看了看案上的地勢圖,又道:“將軍可襲蜀營,我與公明各領一軍接應,待聽得左營亂起,我領一軍佯攻蜀軍前寨!公明兄可領一軍往右寨去,佯攻,並接應將軍突出,如此,可是賊軍首尾不能兼顧,達到既定目的!”
徐晃點頭道:“儁乂算無遺策,如此,可策萬全!”
夏侯淵亦是道:“如此甚好,便照儁乂說的辦!”
蜀軍連日攻定軍山大寨,前軍損失甚重,劉封的五千軍馬悉數充入前軍,而劉封則自領數百親兵,坐鎮後軍。
夜漸漸籠罩大地,似是上天都在眷顧漢中曹軍,這一夜伸手不見五指,星光黯淡。蜀軍各寨皆已偃旗息鼓,只有少數警戒巡邏的士卒尚在值夜。後軍霍弋大營,此刻已然是被劉封鳩佔鵲巢。
霍弋自不曹水襲曹軍南鄉城的消息已然是被劉封的老僕尋了親信遞送了出去,劉封甚至知道,若霍弋自不曹水襲南鄉遇伏,那麼這一萬五千餘精銳,便真的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是以白日裡主公劉備讓劉封的五千人編入前軍,劉封答應的很爽快!
霍弋不在營中,但各營的章程仍是按着霍弋佈置的來,各營人馬大半入睡,分出四分之一的人馬,巡夜執勤,戒備森嚴。霍弋軍中的軍律執行的十分嚴格,每營都有軍正掌軍律,如有人犯,概不徇私。
劉封站在中軍大帳外的一處點軍臺上,興奮的他迫不及待的要看一看自己即將掌握的軍馬的氣象,那可是一萬五千人啊!這支軍隊的不同,悉數被劉封看在眼中,一邊爲霍弋掌軍的本事所震駭,一邊又慶幸這支人馬即將歸了自己。
直到後半夜,惦着心思的劉封才草草的進入夢鄉,夢境裡,他正穿戴整齊,接受這一萬五千人馬的仰視。
星光似是完全爲黑色的雲掩蓋,漢中大地黑的讓人心悸!夏侯淵的三千騎卒,人銜枚馬裹足,靜悄悄的出現在蜀軍大寨的左端十里外。全軍似一隻擇人而噬的黑色妖獸,俯視着蜀軍篝火通明的大寨。
夏侯淵回頭看了看,這支全副黑甲的三千精銳,是自掃滅西涼後,便一直跟在自己身前身後的精銳之師,他曾經憑着這一支人馬,橫掃西北,建立不世功勳。如今他還是相信自己這支人馬,因爲他們的統帥,是慣於縱橫決蕩,飛揚決戰的自己。
沒有過多的言語,夏侯淵只是揚起手中的長刀,冷冷的低喝:“跟隨我,不掉隊!殺!”
三千人馬悄無聲息的馳向蜀軍左寨。
“阿英,你說你媳婦漂亮,爲啥你還要出來大帳嘛?”西寨望樓的一名蜀軍顯是極爲無聊,笑着問自己的另一位同營的弟兄。
“家裡頭三個男娃,咱最大嘛,我不出來,難道讓我那連女人是啥子滋味都不曉得的龜兒子兄弟出來送死噻?”那同立在望樓上的蜀軍漢子笑道。
“你娃真是傻,你捨不得你弟兄,你龜兒子死了,你媳婦咋辦嘛?”那問話蜀軍亦是笑道。
“人不能貪,我有個這樣的婆娘,還爲我生了個娃,就行咯,想那多,做撒子用?我要是……”話音未落,遠處似乎想起了一陣轟鳴聲。
“啥子聲音?像是馬蹄聲囁!”喚作阿英的蜀軍叫道。
“你龜兒子曉得啥叫馬蹄聲?哪裡來的馬蹄聲?難道北邊的曹軍拐到我們這邊來嘍?”另一名蜀軍道。
“是馬蹄聲,是馬蹄聲!這個聲音像極了趙將軍那些個馬隊的聲音!”阿英道。轉過頭,衝着望樓下高呼:“敵襲!”
但他只喊出了這一聲,望樓上的兩名蜀軍便被暗夜裡射來的羽箭貫穿了要害,墜落而下。
示警到底還是慢了點,夏侯淵領着三千憋了許久時日如狼似虎的曹軍,攻進來。
曹軍知道不可久戰,一進蜀軍大營,便將引火之物往各個營寨裡丟,再用火燒起來,卻並不戀戰,藉着馬力,在營中左衝右突,只殺的左寨人馬人仰馬翻。
吳懿吳班的人馬在左寨內側,沒有受到波及前,反應倒也很快,迅速集結下,準備反撲,卻被忽至的曹軍騎隊殺了個亂七八糟,許多士卒尚在半夢半醒之中見了閻王。
曹軍突過左寨,直奔後寨而來。
吳懿、吳班剛要追,卻聽的高翔大呼:“陳將軍歿了!”
二人大驚,直奔陳式所在營寨而去,卻忘記要去追襲營的曹軍。
霍弋的手段到底還是高明,人雖不在,但是這兵練的極爲紮實,雖是首經這般陣仗,倒也穩住了陣腳,夏侯淵的人馬攻勢明顯受到了遏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