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文書講到曹操攜刀欲謀董卓,被董卓發現。他心思敏捷,急忙借獻刀爲由,搪塞過去;又見呂布牽馬於閣前,假借試馬,遁出洛陽,朝着譙郡飛奔而去。
董卓聞之,遍行文書,畫影圖形,欲捉拿之。那些散佈文書的士卒,遠比曹操單行匹馬跑的快。
曹操出得虎牢關,剛到滎陽,太陽已經向西漸垂。此時逃命,他還要顧及馬匹的體力,策馬前行,時緊時慢,不讓馬兒過早失去體力。
天色已晚,農家已經掌燈。遠處突顯亮光,他策馬前來。只見一座城池,城門已關。城門之上高懸兩隻火把,照亮了城樓之上的牌匾,上面書寫三個大字“中牟縣”。
他高聲招呼城上守門士卒:“城上軍爺,我乃過路客商,行路耽擱,還望諸位軍爺融通一番。”
城上士卒高聲喝道:“家有家規,國有國法。我中牟縣自有我中牟縣的規矩。日落西山,便是城門關閉之時。汝要入城,但等明日天亮再說。”
曹操一看這四下裡連個村落都沒有,上哪裡去投宿?不如給這兩個士卒一些實惠,些許能夠換得入城。想罷,他從懷中摸出幾塊碎銀,扔上了城牆:“些許銀兩給各位軍爺打酒吃,聊表小人心意。如此夜晚,蚊蟲繁多,還望軍爺融通一二。”
上面守城的士卒,舉着火把撿起那幾塊碎銀,用手掂掂,感覺到有幾兩。二人互看一眼,低聲商議一番,便悄然打開城門,放了曹操進來。
曹操謝過守城士卒,徑往城中驛站而去。
待他走遠之後,守城的兩名士卒中有一人忽然說道:“哎,我觀此人怎地如此面熟?似乎在哪裡見到?對了,午後張貼的告示!”
“汝言此人乃是告示通緝之人?”另一人問道。
“不錯!不然,你我二人再去觀看仔細!”言罷,二人出城來得張貼告示的地方,舉着火把觀看。
果不其然,正是曹操的畫像。那曹操急於趕路,沒有注意這些告示。那些路上傳送告示的軍士,沿大道而過,遠比曹操走小徑傳送的快一些。也和該曹操有此一劫!
此二人觀看一番認定,曹操與告示之人相似,趕緊關閉城門,往縣衙通報。
縣衙內自有那些守衛當值的衙役,當值首領是個捕頭。聞聽此事,他便帶着十餘個衙役捕快,提鎖帶枷趕往驛站,強行敲開驛站,闖將進去。問過驛站老闆,他便帶人直接前往曹操房中。
曹操剛剛洗漱完畢,正要入睡,被一陣嘈雜之聲驚動。心道:不好!
他剛要奪門而出,竟被那捕頭帶着一衆衙役捕快堵了個正着。
那捕頭令人押解曹操到縣衙,前去見縣令。縣令剛剛入睡,聞聽捕獲了曹操,急忙更衣,來到前堂。
曹操見縣令出來,辯解說道:“大人,我乃是往返京城和譙郡的客商,複姓皇甫。”
縣令瞪大了眼睛,盯着曹操,端詳許久,沉吟半晌,纔開口說道:“吾前在洛陽求官時,曾認得汝是曹操,如何隱諱!且把來監下,明日解去京師請賞。”
隨後,遣人取來酒食賜給把關士卒和捕頭、衙役,又將曹操押解入獄。曹操在獄中感慨萬分,心道自己一番熱血,想幹一番大事業,先前投靠何進,以爲可以儘快升官發財;誰知何進無謀,招引董卓這廝惡神,弄得朝中一番混亂。此番又刺殺董卓被其發覺,雖然逃逸出來,卻又落入此小人之手,如何是好?
他在牢獄之中猶如熱鍋上的螞蟻,那是急得滴溜亂轉。
夜半時分,縣令喚親隨衙役暗自從牢獄之中取出曹操,解至後堂中進行審訊,問道:“聞聽丞相帶你深厚,常稱你爲親信,此番何故自取其禍耶?”
曹操聞言,鼻中冷哼一聲,神色頗爲不屑的說道:“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汝既捉拿住我,便當解去請賞。何必多此一問乎!”
縣令莫測一笑,揚手揮退左右,來到曹操近前,對着曹操說道:“汝休小覷於我。我非俗吏,奈何未遇其主耳!”
曹操正言說道:“吾祖宗世食漢祿,若不思報國,與禽獸何異?吾屈身事董卓者,實乃欲尋機圖之,爲國除害耳。今事不成,乃天意也!”
縣令又問:“孟德此行,將往何處?又欲何爲?”
“吾將歸鄉里,發矯詔,召天下諸侯興兵共誅董卓:吾之願也!”曹操一副我是漢室大忠臣的樣子。大有捨我其誰的豪放,令此縣令大爲折服。故,縣令趕緊解開曹操的鎖枷,請其上座,再次拜之:“孟德公真乃天下忠義之士也!”
曹操亦拜,又問縣令姓名。
縣令答曰:“吾姓陳,名宮,字公臺。老母妻子,皆在東郡。今感玄德公之忠義,願棄此一官,與公共逃耶!”
曹操聞言甚喜。
是夜,陳宮收拾盤纏,與曹操更衣易服,每人各背寶劍一口,以備防身所用,乘馬出城而去。
又行了三日,曹操、陳宮二人來到成皋地境,天色漸晚。二人行至一樹木叢生之林。曹操用手中馬鞭一直那樹林深處,對陳宮說道:“公臺,此林間有一人家,家主姓呂,名伯奢,乃是我父的結義弟兄;某想前往打探家中消息,順便謀求一宿,你看如何?”
陳宮擡頭看了看天色已晚,打探四下,又不見他處有村落可住,自然點頭同意,說聲最好。
二人便徑直向着樹林深處駛去。行進不多遠,前方一座莊園,二人來到莊前下馬。有家人見有客拜訪,便引領入內去見伯奢。
伯奢見到曹操大吃一驚,說道:“我聞朝廷遍行文書,捉你甚急。你父已經躲避到陳留去了。你是如何到此的?”
曹操便將王允如何宴請諸大臣,他又如何在衆人面前誇下海口、如何進董府行刺未成、如何借試馬出逃、如何與陳宮相識等等一番經過詳細告知呂伯奢,又說道:“此番若非陳縣令,我已粉身碎骨矣!”
伯奢聞言,便拜謝陳宮說道:“小侄若非使君,曹氏滅門矣。使君寬懷安坐,今晚便可下榻草舍。”說罷,告退轉身入內。
良久才從裡面出來,對陳宮說道:“老夫家中無好酒,且容老夫往西村沽一樽,以待貴客。”說完,便匆匆忙忙騎上驢,向外行去。
曹操和陳宮在廳堂閒坐良久,忽然聽見莊後傳來陣陣磨刀的聲音。曹操見伯奢離去時行色匆匆,心中就有疑慮,又聞聽磨刀聲起,疑心更重,便對陳宮說道:“呂伯奢非吾之至親,此番行去匆匆,甚是可疑;然此磨刀之聲又起,我等當竊聽之。”
本乃逃命之舉,任誰都要多加小心。陳宮以爲曹操仔細,便與曹操悄聲潛步偷入草堂之後,就聽到那裡有人說話:“縛而殺之,如何?”
曹操一聽此言,便低聲對陳宮說道:“此番是矣!今你我若不先下手,必遭擒獲。”言畢,拔劍在手,徑自衝進後院,不問男女,逐一斬之,一連殺死老少八口。陳宮見其殺出,也拔劍而出,隨曹操搜尋呂家倖存者,搜至廚下,卻見竈臺之上縛了一口肥豬待殺。
陳宮見狀,憤憤的對曹操說道:“孟德此番疑心甚多,豈不誤殺好人矣!”
曹操見狀亦急。二人急忙牽馬出莊,上馬而行。
行不過二里,只見呂伯奢驢鞍前橋懸掛好酒兩瓶,手中攜果菜而來,口中喊道:“賢侄與使君何故此番便要離去?”
但見曹操臉不紅、耳不赤,就似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對呂伯奢說道:“我等乃是被罪之人,不敢久住矣!”
伯奢好言相留:“吾已吩咐家人屠宰一肥豬相款,賢侄和使君何憎一宿?速請轉騎。”
曹操哪裡敢回?不顧呂伯奢的盛情,他徑自策馬前行。陳宮更是心虛,哪裡敢與老者相見,亦是徑自前行。
曹操心中暗想,我把你家人都殺了,此番同你回去,你不和我拼命算怪!不行,我要快些離開。突然,他又轉念一想,若是這呂伯奢回家一看家中老少盡皆被殺,定然會想到我的身上。若是率衆來追,我此行豈不危險。不行!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想罷,他又撥馬回來,趕到伯奢身後,拔出寶劍,喊了一聲:“此來者何人?”
那伯奢聞言回首觀望,就見曹操揮劍砍來,頓時大驚。可憐老人,瞪大了雙眼,至死不是因何而死!屍身顫顫的倒於驢下,真的是死不瞑目!
那陳宮見狀大驚,策馬返回,質問曹操:“適才殺人,乃是疑心造成誤會;那此番又是因何?”
曹操反手把寶劍投入劍鞘,冷冷的說道:“伯奢到家,見家中我所殺衆人,安肯幹休?若率衆來追,你我必遭其禍矣!”
陳宮憤憤的說道:“知而故殺,此大不義也!”
曹操不以爲然的說道:“我曹操欲成大事,自當果敢。當作必做,不可脫泥。寧教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陳宮默然。
當夜,二人又行進數裡,方得夜宿。餵飽了馬匹,曹操先自睡下。
陳宮因伯奢之事久久不得安生,暗自尋思:“我以爲曹操乃是仁人君子,故棄官追隨於他;哪知他亦是一隻狼子野心之徒!今日留之,必爲後患。”想罷多時,便欲拔劍斬殺曹操。
正有道:
設心狠毒非良士,操卓原本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