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翻猶豫半天,基本上將三江口的大大小小的事情,自己看見的和沒有看見的事情全都向孫權報告了一遍。孫權微微點頭:“這麼看來,此戰我們的勝算很大呀!”
虞翻沒有說話。孫權揮手示意虞翻下去,但是虞翻並沒有動,孫權一愣:“先生還有什麼話?”
虞翻左右看了看。程普、張昭何其的聰明,急忙起身告辭。兩人走後,孫權將身邊所有侍衛和下人全都打發了出去。虞翻往前走了兩步,普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主公!”
“有什麼話就直說!到底有什麼事?”
虞翻看了孫權一眼:“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是屬下回來的時候,黃蓋老將軍親自對我說的,此事關係重大,我不得不單獨給主公稟報!”
黃蓋算是江東的老人,自孫堅時代開始,便一直跟着孫家。爲孫家出生入死,雖然不能說戰功赫赫,也是算鞠躬盡瘁。孫堅死後,黃蓋對孫家依然沒有放棄,跟着孫策來到江東,大小陣仗數百起,也算兢兢業業。可是自孫策與周瑜會合之後,事情似乎就變了。
孫策對他們這些老臣,包括程普、韓當等人似乎在不斷的疏遠。程普被派往廬江,自己和韓當也成了一個光桿將軍,手下無兵無權。而跟着周瑜同來的那些年輕人卻得到了孫策的重用。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這讓這些老臣心裡就不舒服,所以他們力挺孫權坐上了主位。
孫權繼位之後,老臣們的日子一下好過了不少,程普被拜爲副都督,黃蓋、韓當手下也增調了兵馬。一切似乎都按着他們的預想發展。誰料到,曹操要南下,孫權無奈之下,只得任命周瑜爲大都督,增調步足五萬應戰曹操。他黃蓋、韓當皆在其中。
周瑜一個黃毛小子被拜了大都督,自己這三朝元老還是一個雜號將軍。爲了擋住曹軍,這些他黃蓋都能忍。沒想到呀沒想到!周瑜竟然不顧情面,爲了一件小事,當着衆人以及龍軍上上下下幾十人的面狠狠的打了自己一頓。皮開肉綻,差一點沒死過去。
至此兩人的樑子算是結下了。黃蓋被打之後,心中怒氣難消,恨不得吃了周瑜。一邊養傷一邊思量對策。可惜他的腦子不怎麼好,思來想去都沒有更好的辦法。副將便向黃蓋建議,讓其向孫權誣陷周瑜。黃蓋一聽大怒:“我黃蓋爲人坦坦蕩蕩,豈能做這種混賬事!滾!”
話雖這麼說,黃蓋一直就看周瑜不太順眼。周瑜爲什麼打自己?不就是爲了替龍飛出氣。爲何要替龍飛出氣?難道說……黃蓋不敢往下想,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好友闞澤來看望黃蓋。
闞澤會稽人,並非什麼東吳老臣,他來江東的時間比周瑜等人還要晚。但是這個闞澤從小便機靈,敏銳的感受到了東吳鉅變,先人一步投靠到了孫權的麾下,又與黃蓋等老臣走的很近,在江東官場算一個萬事通。
闞澤看見黃蓋的臉色呵呵笑道:“老將軍這棒傷即將痊癒,如何愁眉不展?”
黃蓋沒有說話。闞澤自己找了一張凳子,靠近黃蓋的塌邊,低低道:“老將軍是不是對周瑜有所忌諱?”
黃蓋立刻轉過臉看着闞澤。闞澤一笑:“若是老將軍有意,我可助老將軍一臂之力!”
“此話怎講?”黃蓋一骨碌爬起身。
闞澤看看四周。黃蓋一揮手讓所有人全都出去。闞澤道:“老將何不將周瑜這些天的所作所爲告訴虞翻大人,不用老將軍多說,主公乃是聰慧之人,完全可以明白周瑜是好人還是壞人!”
“那我說些什麼?”黃蓋沒有明白闞澤的意思。
闞澤道:“可以撿取主要的事情,比如打了老將軍,比如與龍飛關係密切,比如不斷的奉承龍飛,就是這些芝麻小事!”
“周瑜乃是大都督,這些事情本該他做,說了能有用嗎?”黃蓋還是沒有明白。闞澤的這些話實際上也就是讓黃蓋去誣陷周瑜,只不過沒有明說。
闞澤一笑:“一定有效,主公肯定會替老將軍報仇!”
黃蓋也是爲了出氣,更是爲了讓周瑜以後老實點,一咬牙便按照闞澤的話辦了,這纔有了騎馬追到營門口,截住虞翻的那一幕。
“混賬!”孫權聽完,一掌拍在几案上:“本以爲仲兄是爲我江東殫精竭慮,竟然與龍飛走的如此近,來呀!立刻前往三江口將周瑜調回!我要親自問問。”
“主公息怒!”虞翻急忙跪地:“周瑜雖然有悖逆舉動,卻也沒有實施,他不認賬,我們就不能如何,還有可能激起兵變,還請主公三!回來之時,魯肅特意囑咐,若沒有周瑜,我江東恐怕沒有能抵擋曹操的人了,主公要慎重!”
“胡說八道!”孫權怒道:“難不成除了他周瑜我江東無人呼?”
虞翻沒有說話。孫權沉吟良久,嘆了口氣:“罷了!你先退下,讓我想想。”
此事似乎便這麼過去了,孫權和虞翻對誰也沒有再提起過。周瑜依然還是江東大都督,統領兵馬與曹軍作戰。這一日,周瑜正與龍飛商議如何派出水軍試探一下曹操水軍之事,突然有人來報,孫權從秣陵派快馬給周瑜送來一個食盒。龍飛哈哈笑道:“孫將軍還真是周到,對周都督格外關照,千里迢迢送來食盒,真讓人羨慕。”
來人是孫權將軍府的管家,一路辛苦,進帳的時候滿身的疲憊,看樣子累的不輕。將食盒輕輕放下,說了一些孫權關心周瑜的客氣話,得了周瑜的賞錢,這才退出帳外。打開食盒也沒什麼特殊的東西,無外乎一小碟精美糕點,還有一壺上等的好酒。
周瑜招呼龍飛嚐嚐,龍飛擺擺手:“不用了,這可是孫權的一片心意,周都督辛苦,還是自己吃吧!”
出的帳來,龍飛心裡似乎有一點不對勁,回頭看了正在大帳裡面翻騰食盒的周瑜,龍飛正想轉身進去。魯肅卻從旁邊過來,大聲招呼龍飛。龍飛嘆了口氣,從臺階上下來。
周瑜是個聰明人,送食盒是什麼意思他明白的很。想當初永嘉元年,漢衝帝因病去世。當時的樑太后及其弟樑冀擁立千乘王劉纘爲帝,承漢順帝嗣。劉纘繼皇帝位之後,朝政基本上控制在樑冀手中。樑冀專橫跋扈,無所不爲,引起了一些正直朝臣的抵制。漢質帝雖然才八歲,也看他很不順眼。在一次朝會中,他當着羣臣的面叫粱冀“此跋扈將軍也”,表示自己的義憤。本初元年,樑冀讓安插在質帝身邊的親信暗中把毒藥攙在質帝食用的煮餅之中。質帝吃過毒餅,中毒身亡,死於洛陽宮中。
食盒中是什麼?雖然現在的情況與當初不同,周瑜只不過是一個大臣,孫權是主公。但是情形很相似,樑冀與孫權一樣,都是擔心自己的地位不保。周瑜看了半天,也沒有動手。
朱桓道:“大都督,主公所賜爲何不吃?”
周瑜微微一笑:“主公所賜豈能隨便就吃,不得沐浴更衣之後再用?”
提着食盒回到自己的帳中,周瑜攤開竹簡,一手提着毛筆,看着那個食盒發愣,想了老半天,這才寫下了第一個字:臣自追隨伯符將軍一來,對江東孫家忠心耿耿……整整寫了一大卷,一邊看着竹簡上的字,一手抓起食盒中的糕點,扔進自己嘴裡,又倒了一杯酒,一仰脖子全都灌進肚子裡。一股火辣辣的疼痛,從嗓子眼直接流進胃中。
從那天開始,每過幾日孫權便專門派人從秣陵給周瑜送些吃食。雖然都是些平常之物,可是周瑜看的比命還重,誰都不給,即便是身邊最親近的人也別想佔到一星半點。也就是從第一次食盒開始,周瑜的臉色一天比一天差,每到晚上,營外巡邏的兵卒就能聽見周瑜的咳嗽,且徹夜不停。
龍飛已經大概猜出了周瑜生病的原因,也試探的問問,要不要請人給周瑜看看,周瑜都是一笑,擺擺手:“無妨,我這是老毛病了,每到冬季都有幾天咳嗽過了就好。”
周瑜這麼說,龍飛也就不能再說什麼,只能在背地裡替周瑜叫屈。這邊的情況衆人天天猜度曹操下一步會如何打算,從何處下手。曹操那邊自然也沒有閒着,也在猜測對面的這些人會如何防守。于禁和毛玠的兵馬已經到位,悄無聲息的抵達武昌對岸,曹操也派樂進、李典從陸路秘密運送戰船。一切準備就緒,就等曹操一聲令下,隨時發動攻擊。
黃蓋被周瑜分配到了武昌,臨行之時周瑜再三叮囑:“武昌乃是重地,若是敵軍繞道我們身後,三江口大營就極其危險,黃老將軍要多派斥候,每日不間斷的巡邏江岸,有何異動立刻回報。”
黃蓋冷哼一聲:“我征戰多年,這些事情不需大都督提醒!”
說罷,頭也不回的走了。周瑜還有些不放心,魯肅道:“大都督放心,黃蓋一向謹慎,不會有任何差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