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浪對世家其實沒有太多的認同感,在世家裡或者說在大漢這個時代,他就如同個異類。就如同荀悅一樣,雖然出身世家,但從他的日子其實也並不是很好。
旁系的身份,使得他每個月的月例都很低。看着嫡系,甚至親近一些的旁系都能穿着好衣服,他卻每年才能攢夠錢買一套衣服穿穿。
“窮鬼,丟盡了我們楊家的臉!”小時候族人根本不和他玩,甚至在暗地裡嘲笑他。若非家長不允許族人之間互相貶低,只怕他們甚至敢當面嘲笑。
只是他們不知道的是,楊浪聽力本來就好,所以還是把這番話聽進去了。
有時候難受想哭,回到家裡,父親卻也對他不理不睬。據說父親早年其實有個心儀的女子,但後來礙於家族的利益不得不放棄,娶另外一個不愛的女子,說到底就是聯姻。
婚後母親雖然是個賢惠的女子,但依然得不到父親的喜愛,包括他這個兒子。
父親並不打算因爲楊浪得罪那些嫡系,使得楊浪回到家裡,只能向母親哭訴。想要玩伴,只能和家中的婢女玩耍。不知不覺,這就養成了他尊重女性和保護女性的性格。
他努力學習,打算希望獲得一個好的成績,然後向父親證明自己的能力。說到底孩子最希望的就是得到大人的認可,而作爲一個男人,他更希望得到大家的認可。
結果呢?族人並沒有因爲他得到好成績就看重他,更因爲他的好成績,直接被楊賜看上,選爲打入墨門內部的棋子!是的,這就是世家子弟的覺悟,就算你受苦受窮,只要你還在族譜上面,就要隨時做好爲家族犧牲的準備!
不幹?逐出宗祠,抹去族譜上的名字都是輕的!要是被人帶了這個壞頭,那麼家族的團結必然會受到影響,所以很多時候出現這種忤逆子弟,家族內部通用的方法,是在宗祠之中,打着祖宗的名號,直接杖斃!
反正這個時候的楊浪,其實在麻木不仁的,一方面用浪蕩來掩飾自己的麻木,一方面對眼前的一切變得越來越麻木不仁。
最後進入了特區,接觸到了更多的知識。多年壓抑下來的情緒徹底爆發出來,結果就是直接被李煜煽動,成爲了徹頭徹尾的革命者。
想到未來自己或許也要迎娶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女人,想到自己的兒子也要被那些嫡系子弟看不起,被他們嘲笑。想到當兒子,甚至後裔長成,因爲家族的需要,就要做些危險的事情,楊浪的心裡就高興不起來,他希望能改變這一切。
這古代,想要改變這種情況,唯一的辦法就是分家!唐朝的五姓七望裡面,隴西李氏和趙郡李氏其實就來自同一個家族,後者是前者那裡分出來的。又如同如今的隴西李氏和陵陽李氏一樣。但就算分家出來,兩者之間依然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前者對後者的影響依然存在,最多隻是弱化了而已。
退一萬步說,就算分家,家族內部依然會有嫡庶的區別。家族模式不加以改變,那麼庶出的子弟,不管到了什麼時候都是悲催的存在。
所以他要革命,不管是爲了自己還是爲了後裔,他都要革命!
實際上,他並不是完全因爲這個原因,所以在這裡高唱《自由之歌》的。會有這個想法,並且組織周圍埋伏着的特種部隊和墨門門徒,把這首歌唱出來。
主要的原因,還是眼前這些執金吾下屬的士卒們!他們大多都是雒陽周圍的百姓,別看在天子腳下,實際上在這裡生活反而最爲困難!這裡到處都是權貴,甚至是皇族,要知道袁紹就和曹操公然搶了別人的新娘,這樣的事情其實並不少見!
在這個二代橫行的區域裡面,只要看上你的商品,就能免費拿走!看上了你的商店,低價買走!看上了你的閨女,第二天就必須要出現在他的牀上,三天後送回來的是個被糟蹋了的女兒,還是一具屍體但求多福吧……雒陽這裡,本來就不是沒錢沒勢的人呆的!
別看這裡招募的士卒最聽話,這是在長期壓迫下不得不如此的結果。但他們的內心,其實就如同埋了炸彈一般,只需要一點導火索,就能夠把裡面的威力徹底引發出來。
隨着《自由之歌》的唱響,就如同在他們心中添加了一條導火索,甚至楊浪很無良的把導火索點燃。把壓制在心中多年的鬱悶一口氣爆發出來,至少五成以上的士卒在瞬間就倒戈到了楊浪那邊,剩下的五成裡面有三成反應快,第一時間放下武器投降。
反正已經被包圍了,還被那麼多的箭矢對準着,自己身邊的戰友又倒戈了五成,這樣的情況下,還有誰打算爲楊彪犧牲,又有誰願意?
張角爲什麼要派馬.元義過來雒陽傳教,不僅僅是爲了配合內官殺入皇宮之中,關鍵這裡的百姓的確非常容易煽動。只要給他們一個反抗的理由,只要讓他們看清楚起義者的力量,那麼大部分的底層的百姓,會第一時間跳出來追隨!
白波軍驟然聚起數萬大軍,何嘗不是這個原因?這還是在河東郡那邊,越靠近京畿,煽動的效率越高!
《自由之歌》唱完了,局勢也完全改變,原本看似執金吾的部隊把楊浪一行人包圍了起來,但到了最後卻變成了楊浪把楊彪給包圍了起來!眼看那麼多的箭矢對準自己,楊彪就算是想要囂張,都囂張不起來了!
“楊浪,你可知道自己那麼做是什麼後果嗎?”楊彪惡狠狠的問道。
“後果?有種把老子逐出族譜!”楊浪直接朝着楊彪比了箇中指,這個動作他是在李煜那裡學來的,也算是‘學壞不學好’的直接表現。
至於這番話和這個動作,他向對楊彪這個嫡系那麼做,已經很多年了!
“陛下,楊浪要造反,還請陛下我們回到雒陽!”楊彪只能寄望於劉辯,他肯定楊浪他們不敢傷害劉辯,只要他能把劉辯帶走……
“朕要去哪裡,不勞楊卿費心!”劉辯卻並沒有要過來的意思。別看他年輕,到底已經是登上帝位之人,李煜和劉宏的交易他多少已經瞭解,李煜是否造反與他無關。
反之,他若不能安全抵達巴蜀,那麼就依然是個傀儡。比起當一個傀儡的皇帝,還不如到巴蜀當一個有權力的藩王!就算只有十二歲,劉辯卻已經能夠權衡得失!真要算起來,當年劉宏入京當皇帝的時候,何嘗不也是才十歲?
“陛下……”楊彪搖了搖頭,見劉辯心意已決,只能黯然離去。
他知道楊浪不會傷害自己,同族相殺傳出去楊浪的名譽也算是徹底毀掉了。但想要在那麼多人面前,把劉辯奪走卻也不可能。爲今之計,只能是迅速下山,尋找那水遁離開的劉協,或許還能有所轉機。
“鉅子,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眼看楊彪揮袖而去,楊浪看向人羣裡面的王越。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既然答應先帝護送少帝前往巴蜀,那就先把人送到那裡。至於以後的事情,再說吧!”王越想了想回道。
其實這不奇怪,他本來是鉅子,但林銘卻也是傳承者,南下到了吳越之地,到底有和林銘搶權的意思。但有些東西,就算他不想,真的到了南方也很難保證,所以索性不去,也省了不少的麻煩。關鍵待在漢中,也能把情報網給建立起來,到時候受惠的還是李煜。
“有勞鉅子!”這話卻不是王越所言,而是劉辯親自道謝。
“好了,繼續耽誤下去就不好了,我們快點行動吧!陛下,楊某麾下會派出五十名特種部隊,在暗中護送陛下前往巴蜀!”楊浪向劉辯說道。
“有勞愛卿!”劉辯點了點頭,這些部隊都是真猛士,有他們護送這一路會安全許多。
“至於他們怎麼辦?”王越看了看這些被包圍的執金吾士卒。
“你們打算怎麼做?”楊浪決定給他們一個機會。
“我等願意追隨將軍!”有過半直接宣誓效忠,隨即又有兩成,最後三成不免有點遲疑,或許是因爲他們的家人還在司隸,不好遠行。
“那麼從現在開始,你們就是我特區的士卒,至於是否能夠進入軍隊,回去接受考覈再說。不過楊某保障,在特區絕對不會有人歧視你們,欺負你們,剝削你們!至於有家人的,告訴我一個地址,我會派人通知他們,願意去特區的就去,不願意的我們也會給他們留下一筆豐厚的錢財!”楊浪看着那羣士卒說道。
“多謝將軍!”這下終於是沒有顧慮,所有人紛紛回道。
衆人迅速離去,整個北邙山也開始安靜了下來。道館不多時也是人去樓空,只因爲它存在的意義,已經沒有了!
另外一方面,楊彪灰溜溜的下了山,結果自然也沒有遇到劉協。後者一路逃難,結果卻是發現了一戶人家,乃是賦閒在家的河南中部掾閔貢屋舍。得知居然是陳留王,閔貢惶恐將其收留,沐浴更衣並且吃了點東西之後,這才詢問事情的始末。
得知事情的始末後,閔貢也不敢怠慢,詢問陳留王打算如何去做。後者說打算回雒陽搬救兵,畢竟在長期若有若無的薰陶之中,劉協的確很親近那些世家,或許心裡也認定,父親之所以治理不好國家,主要是因爲聽信了閹黨的讒言,遠離了這些賢臣的關係。
到底是個七歲的小孩子,很多的事情其實都還沒有個明確的概念,別人灌輸什麼就是什麼。也怪董氏,爲劉協招來的先生,就來自世家,這不剛好給對方灌輸這種理念的機會?
閔貢聞言也覺得只能這樣,於是連夜帶着劉協下山,實則未必沒有把劉協交給袁紹,換取一些好處的意思。
誰知道剛下山,遇到的卻不是袁紹的部隊,而是剛好來到這一帶的董卓前鋒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