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孃的,這諸葛玄,真不是個東西,給臉不要臉。”
荒野之中的一條小道之上,劉備、張飛、姜桓三人,正騎着馬,並肩而行,而張飛一直在罵罵咧咧,顯得十分不爽。
姜桓笑罵了一聲:“三弟,你這急脾氣得改改纔是。方纔在那諸葛府中,你差點將人家的房子都給點了,這要傳將出去,外人還不得說咱大哥仗勢欺人麼?”
張飛依舊是義憤難平:“誰敢多嘴說大哥,看俺不撕爛他的嘴。就算我欺負他了,又怎樣?那還不是因爲這個諸葛玄不識擡舉,大哥親自拿着厚禮上門拜訪,請他全族出山相助,他卻說已決定前往洛陽,效忠朝廷。他孃的,我大哥就是當今天子皇兄,效忠我大哥,不就是效忠朝廷麼?我看吶,這廝就是欠揍,大哥,你讓小弟回去,揍他一頓,保管他們全家老少,都乖乖到東海郡來拜見您。”
說完,他一扯繮繩,真的打算掉頭回琅琊。
劉備見狀,急忙喝阻:“翼德,再敢胡說,你便自己回東萊去,不要留在東海了。”
被他這麼一喊,張飛的臉色馬上慫了下來。
“嘿嘿……別……別介啊……兩位哥哥都在此地,與那曹賊對峙,小弟我……我怎能落後,不打人,我不打人,這好了吧?”
劉備瞪了他一眼:“最好是如此。”
姜桓說道:“大哥,這諸葛家要去洛陽投靠陛下,也算是爲朝廷出力了,日後與我等同朝爲臣,一樣可以對付國賊,大哥也不必過於介懷。”
“哎,二弟說的在理啊。只怪愚兄福薄了。”劉備長長嘆息一聲。
姜桓撇了撇嘴:“不過這次去諸葛府,小弟看來,那諸葛玄雖然博學多才,頗有見地,卻未見得能與兩位軍師相比。倒是他的那幾個侄子,有些不凡。這兩人去了洛陽之後,以陛下之英明,不出幾年,定能成爲朝中棟樑之才。”
劉備聞言,也點頭贊同:“不錯。那諸葛瑾性情穩重,處變不驚,對眼下我徐州各地政務處理,都極有見識,雖然不曾在徐州任職,卻能一語道破各縣政事之利弊優劣,實在讓我大開眼界。”
“至於那諸葛亮,雖然年幼,不曾被諸葛玄叫到大堂迎客,但聞其在院中吟誦之詩句,其中包含深意,頗有吞吐天地之意,包藏宇宙之機,小小年紀便能如此,實在堪稱天縱奇才,世間僅有,連那諸葛瑾這般才學,也對自己這個二弟推崇備至,言談之間,甚至隱隱有以弟爲師之意,也足見這諸葛亮之能。我……哦不,朝廷若能得此二人,真如文王得呂望,高祖遇張良,平定天下,復有何難?”
說話之時,他這目光之中,那渴望之色,幾乎從眼眶之中迸發而出。
張飛在一旁咧咧着:“嘁……不就是幾個顧命清高的酸儒麼,念幾句詩就算高人了,俺老張也會念……”
“三弟……”劉備拉長了臉看着他,張飛馬上堆出了笑容。
“沒有沒有,小弟白日做夢,說夢話,說夢話,嘿嘿……”
數日之後,天氣已日漸寒冷,不過好在連日晴天,將多日之前的那場小雪,全部消融得乾乾淨淨,百姓們也終於能夠出門,官道之上,也再次出現了商隊的身影。
在琅琊通往兗州的一條官道上,便有數百架馬車、驢車等,分成幾個車隊,各自插着不同商隊的旗號,正在快速行進。
而在這些商隊之外,又有十多輛三輛馬車,和十多輛驢車,也朝着兗州的方向前行着,這車隊上的旗號,打着的卻是“諸葛”二字,車隊之中,還有兩個人,騎着馬匹,在車隊最前面帶路,一個三十四五歲模樣,另一個大約二十出頭,正是諸葛玄和諸葛瑾。
走了一段路後,諸葛瑾忽然說道:“叔父,那日徐州劉玄德親來拜訪,侄兒看此人儀表堂堂,談吐不凡,胸懷天下,叔父又與他相談甚歡,頗有引爲知己之意,還以爲叔父要去徐州效命了。”
諸葛玄捻鬚回道:“瑾兒啊,你說的不錯。那徐州玄德公,確是當世英傑,我那日與他暢談一番,深覺此人氣象萬千,有龍鳳之姿。若不是有天子發榜招賢在前,我定然會應其邀請,前往聽用。這劉備如今勢力並不強盛,正是用人之際,我,還有瑾兒你,到了徐州,都必然能得重用,再過幾年,亮兒,誕兒長成之後,也能即刻進入仕途,原也是上佳之選,只是可惜,與天子相比,這取捨之間,自是不必猶疑了。”
諸葛瑾說道:“叔父說得也是。何況如今天子重辦太學,據說規模極盛,幾位弟弟都正逢適學之年,到了洛陽,名師遍佈,對弟弟們求學之路,也多有裨益。徐州雖也算是中原富庶之地,可與洛陽相比,還是相差太遠。”
“叔父和兄長說的不對。”一個聲音從後面的馬車裡傳了出來,隨後,馬車的簾子被掀開,一個腦袋鑽出來,看着二人。
這少年長得是眉清目秀,脣紅齒白,尤其一雙眼睛,星輝燦爛,炯炯有神,一看便知絕非常人。
“亮兒,你怎麼出來了?外面天寒地凍,你還是在馬車裡待着,切莫凍着纔好。”
諸葛玄一臉擔憂地說道。
諸葛亮卻不以爲意,直接從馬車裡走出來,坐到了車伕的旁邊的車板上,對這車板上的灰塵,絲毫沒有在意。
“小侄只是聽叔父和兄長方纔談及徐州劉玄德以及當今天子,心中有些異見,故而出來一辯。”
諸葛瑾一聽,頓時來了興致,他停下了腳步,低下頭看着自己這個二弟。
“哦?那二弟莫非以爲,我等應當去投玄德公,而不該去洛陽麼?”
諸葛亮搖了搖頭:“非也,天子乃大漢正統,更兼英明神武,威震寰宇,我諸葛氏也是忠良之後,今有此機遇,自當投效朝廷,豈有棄天子,而就諸侯之理?”
“這便奇了。那你爲何說與我和叔父之見有所不同呢?”
諸葛亮從車板上站起身來,對着二人作揖行禮,隨後纔開口:“方纔叔父提及,劉玄德氣象萬千,有龍鳳之姿,更說若非陛下有召在先,得此公親自來情,則定會前往效命。”
諸葛玄對這個侄子出面反駁自己,也沒有半點生氣的樣子,反而一臉和煦的笑容:“不錯,我確有此言。”
“恕侄兒直言,叔父此話,大有謬誤。”諸葛亮毫不客氣地說道。
“是麼?那亮兒說說,如何謬誤?”諸葛玄來了興趣,主動追問起來。
諸葛亮擡起一隻手,指了指身後徐州的方向:“侄兒在府中時,也曾見過玄德公,此人確實胸襟不小,絕非池中之物,若不是有當今天子這等絕世英豪在,則於此亂世之中,玄德公未必不可成爲這漢室之中,匡扶宗廟的一代雄傑。”
諸葛玄納悶了:“既然你也對他如此讚賞,爲何又覺得我諸葛氏不該爲他效命?”
諸葛亮正了正衣冠,雙手朝着西方恭敬行禮:“正因玄德公氣象非凡,只恐不甘爲人之下。如若漢皇闇弱,天子無能,則爲保扶社稷,叔父自可輔佐劉玄德,以續漢室國祚。可如今天子,乃千年難遇之聖君,這劉備居於徐州,天子尚可駕馭,共同對敵,若我諸葛氏前往輔佐,使其勢力壯大,則剿滅曹賊之後,天下卻未必能夠就此安定。”
“這……”諸葛玄和諸葛瑾二人,都對這番言論,深感震驚。
不過諸葛玄也是見過世面的人,很快面色便恢復如初:“亮兒能想到此處,殊爲難得啊,至於是非對錯與否,呵呵,恐非我等所能評定了。不過叔父此去洛陽,心中也有一節,不知亮兒可能猜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