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北海郡,劇縣,太守府。
北海太守,便是那位世人皆知的孔夫子後裔,孔融,故而孔太守又被稱爲孔北海。
如今太守府內,這位孔北海,正在宴請賓客,而這位賓客不是旁人,正是劉備劉玄德。
“老夫久聞玄德公兩位結義兄弟,姜武德深通韜略,張翼德勇不可當,當日虎牢關前,老夫也曾親眼張將軍勇鬥呂布,如今張將軍再立奇功,斬殺鞠義,徹底解了我青州之危,老夫當要敬張將軍一杯。”
張飛舉杯大笑,得意無比:“哈哈,還是你這老兒……”
“嗯?三弟休得無禮!”劉備喝斥一句,張飛趕緊改口。
“啊不對,還是孔太守你有見識,俺老張也敬你!”
“呵呵,張將軍赤子之心,難得,難得啊。”
劉備說道:“孔太守莫要誇獎這廝,我這三弟,慣會順杆爬。何況此次能斬殺鞠義,奪取其三萬大軍兵權,全賴軍師謀略。若非軍師料定袁紹迅速敗亡,鞠義不及得知箇中詳情,故而派人佯裝冀州敗軍前來投靠,引鞠義出城,三弟豈能如此輕易取勝?”
他指了指審配和田豐兩人,孔融看了過去,笑道:“二位雖曾侍叛臣袁紹,而如今能棄暗投明者,實乃大幸。老夫也敬二位。”
審配正欲回敬,田豐卻有些不悅:“我二人雖跟隨主公,然袁紹終是故主,不敢有絲毫不敬,如今故主身亡,這慶功酒,請恕在下不能飲下。”
孔融那酒杯舉在半空中,難免尷尬不已。
劉備見狀,趕忙端起酒杯:“備代元皓敬太守。”
孔融倒也沒有爲此而計較:“呵呵,田元皓忠義之心,果然不虛,老夫佩服。”
一杯飲罷,孔融問了起來:“如今玄德公收降鞠義兵馬,可謂兵強馬壯,不知日後有何打算?是否要離開青州,前往幷州再投奔大將軍?”
當初劉備從上黨太守任上,被袁紹趕走,孔融自然知曉,因此這纔會做如此想法。畢竟如今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大將軍劉赫勢力正盛,滅袁紹諸侯,可爲天下第一諸侯,又是朝廷漢室正朔,劉備有如此實力,再加上漢室宗親身份,若去投靠,必得重用,絕對前途無量。
沒想到劉備卻搖起了頭:“大將軍麾下,兵精糧足,衆將之勇,更甚我兄弟三人,我去幷州,委實也是無用,不如留此殘軀,在外圖謀基業,好與朝廷遙相呼應。”
孔融聞言,不斷頷首:“嗯,玄德公此言卻也有理。這青州也是中原腹地,還算富庶,玄德公早年也曾在安樂郡做臨濟縣令,何不就此留下?老夫與焦刺史,終究年邁,不擅兵事,東邊海賊,西側泰山寇,多有滋擾,有玄德公在此,我等皆可安心矣。若公有意,我當與刺史聯名上奏,保舉玄德公爲安樂太守,如何?”
姜桓與張飛聞言,俱有喜色,不過田豐卻給劉備暗使眼色,同時微微搖着頭。
劉備會意,說道:“若能留在青州,備自是求之不得。不過安樂郡雖然靠海,可備聽聞,海賊多有滋擾之處,乃是東萊、城陽二郡,備既要替我朝廷鎮守一方,豈能貪圖後方安逸?還是去東萊一任爲好。”
孔融滿眼欣賞和讚許之色:“哎呀,都說玄德公仁義無雙,果然名不虛傳。我當再敬玄德。”
劉赫回敬:“孔太守過譽了,備即爲漢室之後,此便是分內之事,何足掛齒?”
這時,審配問道:“敢問太守,不知這東萊郡,民風、物產、軍備如何?我家主公打探清楚,赴任之後,也可對薄弱之處着手整治。”
孔融不疑有他,當即說道:“東萊郡就在老夫這北海郡東側,老夫也多有所知。此郡有百姓約十一萬戶,四十餘萬人口,除卻長廣一縣以外,其餘諸縣,盡皆沿海,百姓多靠漁獵和耕種爲生,不說富庶,卻也稱得上是魚米之鄉,也正因此,才招致海賊聚集於此。至於軍備,郡、縣之兵,老夫雖不知其詳情,然總數當在三四萬之間,因常年抵禦海賊,故此不善馬戰,而對海上戰鬥,頗爲精通。”
劉備低頭沉思片刻,隨後說道:“如此,備心中已有計議。”
“哦?玄德當真大才,老夫預祝玄德,在東萊任上,大展雄才!”
同一時間,虎牢關中,曹操大會衆將。
“諸位……”曹操一雙虎目,掃視着下站衆人。
“當初仲德所獻示敵以弱之計,如今已然見效。我軍多守而少攻,袁術早已將我等視若無物,如今袁紹一死,他已是袁氏一門,唯一繼承人,他自視與袁紹二人多年相爭,今已得勝,愈發猖狂,我軍進兵時機已到,不知諸位有何建議?”
夏侯惇激動說道:“還要什麼建議?大軍傾巢而出,踏平洛陽城,袁術麾下衆將,盡是無能之輩,便是一個紀靈,稍有幾分本事,也不足懼。”
“元讓說的不錯。”曹洪也附和道:“我軍兩路兵馬,數月以來,故意示弱,將士們早已憋足了一口氣,如今若是發起進攻,士卒們必然人人拼命,豈有不勝之理?”
曹操一邊點頭,一邊朝謀士那邊看了過去,賈詡低眉不語,程昱躍躍欲試,郭嘉似在思索,戲忠神色平淡。
曹操沒有多想,直接點名:“志才,你有何想法?”
戲忠一步踏出:“回主公,二位將軍所言,誠然有理,如今出戰,我軍必能取勝。然而,取勝之後,卻有莫大難題。”
“哦?何等難題?”曹操追問道。
戲忠說道:“主公志向,非爲誅殺袁術,而是要壯大我軍實力。若是強攻城池,雖然也有必勝把握,然一者,我軍損失必重,二者遷延日久,非一日之功。帶奪下洛陽,大將軍領大軍前來,要接管洛陽與豫州各地,主公勢必毫無反抗之力,那時我軍一切努力,皆落入劉赫手中,豈不可惜?”
這時夏侯淵插了一句嘴:“當初奉孝不是建言,誆騙劉赫入宮,隨後埋伏刀斧手將其斬殺麼?我看此計甚好啊。”
戲忠依然是一副平淡至極的臉色:“奉孝之計,確實妙極,主公一向對劉赫假裝奉迎效忠,劉赫即便不完全信任,到時有洛陽城池就在眼前,他也必不疑心。只是如此一來,妙才將軍可想過會有何後果?”
夏侯淵一頭霧水:“後果?什麼後果?殺了劉赫,吞併其勢力,進而奪取天下啊,還能如何?”
曹操卻似乎明白了:“嗯,志才說的不錯。若是殺了劉赫,必要面對其部下和數十萬大軍之反撲,這纔是難題。”
“不錯,主公明鑑。”戲忠繼續說下去。
“且不說關羽、程良等人與劉赫義結金蘭,生死與共,以有十餘年,情誼之深,非比尋常,便是如高順、趙雲等當世名將,也是忠心耿耿,而劉赫麾下兵馬,個個驍勇善戰,軍心之齊,堪稱一絕,單憑劉赫之死,絕無可能就此威懾其衆,令他們前來歸降,反而會使其怒火滔天,一心要與我軍決一死戰。”
曹操點了點頭:“嗯,此事亦爲曹某對劉赫佩服之處。其軍中將官,小至伍長,上至將軍,多爲劉赫從行伍之中,草莽之處,一手提拔,親自培養,當年他之所以敢將自己兵符獻給董卓,令董卓對他毫不設防,便是因爲即便他沒有兵符在手,麾下大軍也個個只會聽命於他,而絕不會理睬手握兵符之董卓,如此軍心,天下罕有。”
曹操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自己軍中,多有各大家族子弟,帶部曲前來投靠,少則數百,多則幾千,真正由自己招募之兵士,不足半數而已。
雖然自己平日恩威並施,再加上諸如夏侯、曹等部乃自己親族,因此也算軍心凝聚,比之二袁之流兵馬,可謂強出一截,可他依然相信,如果自己此時突然暴斃,軍中絕大多數兵馬和將領,絕對會一鬨而散,另擇明主,甚至轉眼就投靠了自己的敵人。至少在這一點上,他對劉赫之手段,也是多有羨慕之情。
夏侯淵皺眉道:“難道劉赫就動不得了?”
他看了看郭嘉,指望他能出來說幾句,不料他一臉微笑,絲毫沒有對此事有所異議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