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殿之中,氣氛沉悶。
董卓黑着臉,所有將領也是大氣都不敢出。
這偌大的宮殿之中,就這樣一隻沉默了半天,最後還是李儒先開口了。
“太師,此次雖然作戰不利,但好在虎牢關未失,雖然華雄將軍戰死,又損失近兩萬將士,不過根基未動,大可不必過於憂慮。”
大家一聽李儒這樣開解,所有武將也紛紛附和了起來。
“是啊是啊,文優說的不錯。”
“如今我軍依然佔據優勢,何懼那羣烏合之衆?”
董卓臉色這剛剛有些好轉,大家的心還沒來得及放下,忽然一個守衛跑了過來。
“報……稟太師,袁逢與袁隗二人,衝出袁府之外,仰天大罵,說……說……”
董卓沒好氣地喝斥道:“兩個老匹夫說什麼?”
“他們說袁紹文武雙全,膽識過人,衆諸侯也俱是當世英豪,他們正義之師,定能克復洛陽,匡扶大漢,將太師……將太師抽筋扒皮,懸與城外,警示天下人……”
“啊呀,老匹夫找死!”
剛剛心情恢復了些許的董卓,這回徹底怒到了極點,一把掀翻了眼前的桌案。
“去,將老匹夫,不,將袁氏滿門,全部抓起來,拉到城外梟首示衆!”
李儒臉色大變,趕忙勸阻:“太師不可啊,這袁氏乃天下士族領袖,若是殺他,便等於和天下士人爲敵,萬萬不可啊!”
然而盛怒中的董卓哪裡管得了這許多?他一把推開了李儒。
“你耳朵聾了麼?馬上去,一個時辰之後,老夫就要在城門外看到袁氏全族的頭顱,否則老夫剁了你!”
那傳令兵哪兒敢抗命?跌跌撞撞趕緊跑了出去。
李儒一屁股坐了下去,臉色有些發呆。
“完了,這回完了……”
“慢!”
又一個聲音把這人給叫住了。
董卓正欲發怒,轉頭一看,卻是朱燁,這心頭怒火頓時就壓了下去。
“德輝爲何也提這老匹夫求情?他們兩個老傢伙,當初可沒少陷害於你兄弟幾人啊。”
“哈哈,勞太師惦記着此事。不過,老賊可惡,我與大哥早就想殺了他們了,只可惜一直不得機會。但兩個老東西地位非凡,聲望極高,更兼其子就在關外挑戰,如果就這樣貿貿然殺死他們,不過徒勞使關東軍同仇敵該罷了。不如換個時機再殺。”
“哦?德輝快說說,何時殺兩個老匹夫方是最妙。”
董卓迫不及待地問着。
朱燁想了想,說道:“嘿嘿,太師您想,等到太師大軍佔據了優勢以後,那些烏合之衆定然人心惶惶,尤其是袁紹和袁術兩個傢伙,必然心亂如麻。到時候再帶着兩個老賊的頭顱,命上將挑於槍頭,出關迎戰,則定能令衆諸侯雪上加霜。到時候彼士氣大降,而我軍軍心大振,當可一戰而定乾坤。”
“好!德輝之計,高瞻遠矚,實乃無雙上將也!”
董卓原本繃着的臉色,這會兒變得十分歡喜起來。
他還想開口對朱燁誇幾句,卻見李儒站了起來,指着朱燁的鼻子就罵開了。
“你少在這裡挑撥離間!太師要想穩坐洛陽,必須要收天下士人之心,袁氏四世三公,門徒無數,乃士人之首,殺了他們,必有大禍!你不予規勸倒罷了,反而出此毒計,令太師屠殺士人之惡名更添三分狠毒之意,到底是何居心!”
朱燁聳了聳肩:“切,我就不信殺了兩個老東西,能有什麼麻煩。我大哥當初手下才幾千人的時候,就敢滅了那些作奸犯科的地方豪強,又怎麼樣了?太師何等實力,只要和我家大哥聯手,莫說一個袁氏了,就是再來十個,又能奈我何?”
他這番話,那是實實在在的真心話,他從內心深處就瞧不上這些世家,然而在李儒等人看來,他這話卻是充滿了離間之意。
李傕之前勸說李儒失敗,本來自己一個人要想站出來說話,還有些心中打鼓,此刻見到李儒開了個頭,他也趕緊站了出來。
“這次派華雄出關主動挑戰,就是你的慫恿,那呂布也在幷州,和你定然相熟,你豈不知他的武藝?我看你必是劉赫派來的奸細。”
這兩人一說話,郭汜、樊稠等人也都找到了推卸這次失利責任的對象,紛紛出列指責朱燁。
朱燁也是火氣直上涌:“要不是當初你李傕和郭汜猶豫不前,不肯領兵駐守虎牢關,華雄將軍豈會主動請纓?哼哼,我看華雄將軍纔是對太師忠心耿耿,至於你們嘛……都是一羣鼠輩而已,見利忘義,膽小如鼠,根本不配跟着太師。”
“你說什麼!”
“小東西,我跟着太師縱橫西涼的時候,你還穿開襠褲呢,敢如此對我說話!”
“看你是找死!”
一羣武將怒不可遏,紛紛挽起袖口,作出一副要跟朱燁羣毆的架勢。
朱燁也毫不退縮:“哼哼,你們都怯戰,我朱燁可不怕!大不了明日我自領那五百雷神騎出戰,無非就是一死而已,我可不像你們,窩囊廢!”
“混賬東西,你再說一遍!”
“嘭……”
一聲巨響,衆人瞬間安靜了下來。
只見董卓臉色鐵青地看着他們,李傕等人紛紛低着頭,退回了自己的位置,倒只有朱燁還是一臉氣憤的樣子。
“太師,朱燁情戰!反正關東諸侯除了丁原以外,其他人都不曾見過我,大不了明日我蒙着面就是,哪怕戰死沙場,也好過在這裡受人誣衊。”
他這一副慷慨激昂,大義凜然的樣子,讓李傕等人簡直就像喉嚨裡有一口痰卻吐不出來,難受噁心,又無可奈何。
董卓對朱燁揮了揮手。
“德輝坐下,此事老夫爲你做主。”
朱燁這才氣鼓鼓地坐了下來。
董卓一臉不爽地掃視着衆將,隨後緩緩開口。
“哼,當初關東聯軍來襲時,只有朱燁與華雄二人曾主動請纓出戰,汝等都畏首畏尾。如今戰鬥失利,一個個喊得比誰都響,當着老夫的面,就敢這般推卸責任,誣賴好人,都當老夫死了麼?”
他這氣得臉上橫肉直抖,而衆將的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
“德輝之言,深得吾心,區區袁氏,能有多大本事?以他二人性命換得此戰大勝,何樂而不爲?文優你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紅眼病要犯也別在這節骨眼上犯!”
“太師,我……”
李儒還想辯駁幾句,可是被董卓一個瞪眼,最後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旁的不必再爭,如今虎牢關危急,如若放任這樣下去,用不了三五天,虎牢關必破,汝等有什麼良策?”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道是該說不該說。
李儒看了看衆人,隨後又長長嘆息一聲,正準備張嘴,朱燁卻搶先說話了。
李儒就看見朱燁向自己拋來一個挑釁的眼神,彷彿在說“我就不讓你說話”,可把李儒氣得胸口差點沒氣炸了。
朱燁說道:“太師,末將倒是有個想法,只是末將愚鈍,也不知這主意是好是壞,若是說錯了,還請太師勿怪。”
董卓神色轉怒爲喜:“德輝不必遲疑,速速說來,老夫絕不怪罪。”
朱燁一副傻笑的模樣,說道:“末將想啊,那幫關東聯軍,一羣烏合之衆,根本不是齊心作戰。而且虎牢關前面,纔多大點地方吶,幾萬人也就擠得滿滿當當了,剩下絕大多數部隊,都得在後面等着。”
董卓聽着微微頷首:“嗯,有理,那要如何對付呢?”
“上次末將不是提過,我大哥說那什麼一鼓作氣之類的,這次關東軍士氣大振,咱們肯定不能在這關頭跟他們正面對戰,肯定就得拖嘛,憑天險據守,拖上他們幾天,等他們連續攻城失利,自然士氣就不行啦,到時候咱們再攻出去。”
郭汜在一旁冷笑道:“哼,上次說要出關迎戰的是你,這次說要入關據守的也是你,真是好賴話都被你一個人說了。”
董卓一拍桌子:“你閉嘴!老夫叫你出戰,你不去。老夫問你計策,你不說。如今德輝獻計,你又冷嘲熱諷,要你何用?”
郭汜被罵得臉上青一陣紫一陣,憋了一肚子火,卻發不出來,看得朱燁差點沒笑出聲來。
朱燁繼續說道:“末將心想,洛陽城中還有十數萬大軍,如果能夠兵分兩路,繞到虎牢關南北兩側,等到關東軍連續幾日攻城不利,士氣低迷以後,先由側翼兩路兵馬發出突襲,屆時關東軍必定大亂。然後虎牢關內守軍,高舉袁氏老賊頭顱趁勢殺出,嘿嘿,定能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這幫慫蛋,到時候肯定有不少路諸侯直接被嚇得倉皇逃竄,剩下一些傢伙,還不是手到擒來?”
董卓聽得雙眼直放光芒,然而李儒卻是忽然站了起來。
“朱燁,你還不承認你是奸細?說,你如何得知我軍在城外的部署的!”
朱燁一臉無辜:“什麼城外的部署啊,你說什麼,我怎麼什麼都不明白?”
李儒忽然意識到自己一時氣急之下失言了,冷哼一聲,坐了回去。
這時又一個細眼尖下巴的男子走了出來,一臉諂媚地笑着。
“太師,肅與那呂布乃是同鄉,自幼相熟,深知他爲人,此時心中也有一計,可爲朱將軍計策錦上添花,只是要太師捨去一物。”
董卓看了看這人,聽他湊到自己耳邊,說了幾句,頓時皺眉道:“嗯……此物乃老夫珍愛,實在難捨。不過此計若能成……唉……那便舍了吧,若此事能成,當記汝一大功。”
李肅大喜,連連叩謝。
朱燁忽然又說道:“對了,太師,您帳下衆將,與我大哥他們並不相識,到時候戰場相遇,自己人打自己人可就不好了。您可否賜些什麼信物,好教我大哥做個憑證。”
“啊,不是德輝提醒,老夫險些忘了。此事確屬應該。”
董卓說完便從懷中取出了一支令箭模樣的東西。
“德輝,此物乃老夫太師令箭,見令如見老夫。你教人送出城去,交給顯昭便是。”
朱燁十分高興地就收了起來,絲毫沒注意到李儒、李傕等人一臉嫉妒和憤恨的神情。
董卓這邊開始點將,而朱燁卻在一旁暗自偷笑。
“嘿嘿,大哥傳來的消息還真是一點都沒錯,連袁氏兩個糟老頭子的事情都能提前料到,有了這令箭在手,這回看咱怎麼坑死你們。不過就是不知道這個叫李肅的傢伙獻了什麼計謀,好像跟呂布那傢伙有關?算了,一個呂布算的了什麼,用不着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