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終於來了,快,放本首領出去!”
三人之中,就屬魁頭被關得最久,雖然沒被虐待,可也是鬍子拉碴,眼窩深陷,早已沒了當初兩次攻打雁門時的氣勢。
他抓着牢門使勁搖晃着,拼命喊叫着,唾沫星子都差點飛到劉赫的臉上,讓劉赫本能地向後退了幾步。
他正想說話呢,一旁的騫曼又喊起來了。
“什麼放你出去,你這首領的位置本就該是我的,劉太守,殺了他,放本首領出去,本首領可以向你送上良駒十萬,牛羊數十萬!”
劉赫聳了聳肩,這份禮物固然是十分珍貴,可是這種放空炮的承諾,劉赫可不會當真。
步度根見他對那兩人都不理不睬,心中大喜,趕緊也跑了過來。
“劉太守,在下此次對貴軍可是有大功的啊!而且在下久慕漢朝文化,若是放在下回到部族之中,奪回大位,日後定與漢朝和睦往來,絕不侵犯!”
“你們鮮卑歷經三次大敗,損失騎兵十餘萬,就算想打,還有那實力麼?當真可笑至極。”
關羽斜視步度根,冷笑不已。
三個人的臉色都一陣尷尬。
確實如關羽所說,鮮卑如今已經是元氣大傷,當初檀石槐首領巔峰之時,全族有騎兵近三十萬,橫掃漠北,雄視大漢、匈奴、扶余、烏桓、羌人,莫能有敵。
和連無能,屢戰屢敗,自己也送了性命,之後魁頭爲了重新統一部落,內戰不止,又連年在河套地區與匈奴激戰,每年還要多次入侵大漢邊疆,使得檀石槐死後三四年間,鮮卑的實力就縮減了兩成多。
如今又經過兩次雁門戰敗,一次朔方大敗,整個鮮卑哪怕挖地三尺,可用之兵也未必能超過十萬之數,而且遠不如已經戰死的那批部隊精銳,更何況這一百多部落此時分崩離析,心思各異,還有意願和膽量與漢朝作對的也不多了。
如此兵力不強,膽氣已喪的部隊,自然早已不被關羽放在眼中。
劉赫看着尷尬的三人,出來打起了圓場。
“雲長不得無禮。三位首領遠來雁門,屈尊降貴,要與我大漢商議和談之事,豈可如此羞辱?”
三人一聽這話,哪裡能不明白他這話中之意?
“劉太守,您的意思是……我們不是俘虜,而是和談使者?”
劉赫笑了笑:“難道不是麼?之前貴族與我大漢屢屢大戰,都不過是受人蠱惑所致,劉某相信並非三位之本意。兩族相爭,死傷慘重,實不足取,三位何等智慧,豈會不明白這等淺顯的道理?”
這話入了三人的耳朵,簡直如同天籟一般。
“劉太守,您……您不是在和我等說笑?”
“劉某若是一心要與貴族相爭到底,早就將三位斬首祭旗,然後待開春之後發兵繼續北伐,縱是要端了鮮卑的王庭,只怕也不是什麼難事,何必欺騙三位?”
步度根和魁頭都自覺不自覺地點着頭,唯獨騫曼似乎有些不服。
“哼,此次大戰我鮮卑固然損失極大,你們漢軍只怕損傷也不小,何來如此口氣?”
“你這鳥人怎麼說話呢,信不信老子一戟刺穿了你!”
程良怒目而視,把騫曼嚇地連連後退。
劉赫卻依然是一副和善的笑容。
“尊駕說得不差,此戰我軍確實損失極大,可是你們想想,鮮卑一族總共有多少人?而我大漢又有多少人?別的不說,單單在下這雁門、定襄兩郡,便有百姓超過五十萬,其中青壯年男子十餘萬,要想補足此次損失的兩三萬人,不過是翻手之間罷了,可是你們鮮卑要恢復三次大戰損失的十數萬勇士,又要多久?十年?十五年?還是二十年?”
騫曼聞言,雖然面色有些不甘,可是嘴巴張了張,最後發現自己實在是無法反駁,只能恨恨地低下了頭。
這時一旁的石韜又補充道:“不但如此,這些日子以來,貴族不少只有數千人到萬餘人的中小部落,紛紛南下投降我大漢,如今累計已有不下六七萬之衆,即便如今這般冰天雪地,也依然有不少鮮卑人南遷而來。此消彼長之下,嘿嘿,這個結果還用我等明說麼?”
三人大驚:“什麼!他們怎會……”
石韜笑道:“當初在平城縣、強陰縣,以及定襄諸縣的十餘萬鮮卑百姓,如今在我主治下,衣食無憂,比起以前強上百倍,更何況有個名爲軻比能之人,這些時日聯合了幾個大部落,對衆多中小部落多有盤剝,離心離德,自然會有許多部落心向雁門,又有何奇怪之處?”
“軻比能?居然是這傢伙!”
三人之中,就屬步度根反應最大。
騫曼和魁頭都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這軻比能是誰?總覺得有些耳熟,卻又想不起來。”
步度根看着兩人,一臉的鄙視。
“還說要當鮮卑首領呢,對族內事務如此生疏。”
“要你教我們,想說便說,不想說也罷,等我們回去自會查明。”
劉赫懶得看他們爭吵,出面調停:“在下也想知道此人的情況,勞煩步度根先生解說一二。”
步度根有些敬畏地看了看劉赫,這才清了清嗓子,說了起來。
“這軻比能原是一個小部落的貴族子弟,數年前,這部落老首領去世,因軻比能平日裡處事公正,爲人又勇猛,故而被推舉爲新首領。此人頗有膽略和野心,自檀石槐首領死後,他趁着我族內亂之時,將自己部落以及一部分相互親近的小部落,向東遷徙。”
“我步度根所統帥的幾個部落,曾經也遷徙到了幽州代郡以北的草原上,和這軻比能曾見過一次,此人頗有見識,部落之中竟然吸收了諸多北逃謀生的漢人流民,又與漢人商隊多有往來,學習漢人的文化,因此數年之間,他那區區幾個部落,便發展迅猛,人口激增,吞併了不少其他小部落。”
“有謀略,有見地,想不到鮮卑之中也有如此人物,看來他是蟄伏多年,就等着今日鮮卑羣龍無首之時,他靠着積蓄多年的力量爆發而出,打算一統鮮卑,做第二個檀石槐了。”
孟建捋着鬍鬚,眯着雙眼說道。
騫曼和魁頭卻是又氣又急。
“區區一個小部落的首領,也妄圖做鮮卑部族的首領,簡直是癡心妄想,待我回去之後,第一個就先剁碎了他喂鷹!”
兩人是咬牙切齒,雙目通紅,對這軻比能之恨,甚至於還遠遠超過對自己眼前的另外兩個競爭對手。
畢竟這三人都是大部落貴族出身,競逐鮮卑首領,也是名正言順,如今那一個小部落之人,趁着他們被俘,妄圖做這“老虎不在家,猴子稱大王”之事,這如何不讓他們氣憤?
劉赫和崔鈞、石韜、孟建三人互相對視一眼,都露出了會心一笑。
“可是三位都說自己纔是鮮卑的首領,到底劉某該放誰回去呢?”
劉赫目光在三人身上轉來轉去,一臉陷入了爲難糾結的神情。
“當然是我啊,我乃和連之子,名正言順……”
“胡說,我本就是鮮卑首領,只因被俘……哦不對,是來此和談,遷延日久,才被你等鑽了空子。”
“那是你無能,既是無能,理應廢黜!”
“步度根你胡說八道!”
三人轉眼又爭了起來。
“好了,三位別爭了,依我看,這樣爭下去,只怕七天七夜也爭不出個結果來。在下看來,我放誰回去都不合適。鮮卑一族推選誰做首領,那是鮮卑衆部落之事,在下不便參與。所有唯有三位全部放回去,誰能做得這個首領,全看各位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