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河郡,離石縣城。
在城外一座大營內,最大的營帳之中,幾個人正在議事。
“義父,這王別駕好生無禮,義父三番兩次派人傳召,他都不予理睬,實在是太傲慢了,不如讓孩兒去將其綁來!”
一個虎背熊腰的威猛大將語氣十分不悅地說道,正是那呂布。
位於上座的一人,看了看他,說道:“奉先不可魯莽,別駕乃王豫州的侄子,如今因爲受了驚嚇,不敢出門,也是情理之中,既然他不來,那一切政務軍務,就先不必理他了。”
呂布雖然有些失望,不過聽到最後丁原說的話之後,臉色倒也有些緩和起來。
“哼哼,這姓王的不過就是仗着一個好出身,就騎到我頭上,整日裡對我吆三喝四,上次在雁門還害我大損顏面,如今正好可以挫挫他的銳氣!如今我被刺史大人收爲義子,他卻被義父冷落一旁,哼哼,我倒要看看,誰能笑到最後。”
丁原又說道:“今日召奉先和幾位將軍前來,乃是要事相商。”
呂布一聽有要事,趕緊收回了心思,站回隊列中仔細聽。
“我得到消息,不久之前,雁門太守大敗鮮卑七萬騎兵,鮮卑騎兵死傷慘重,其首領魁頭,已被雁門守軍生擒!”
“什麼!”
包括呂布在內的帳內衆多將領,都是大驚失色,一個個嘴巴張老大,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這怎麼可能……他們怎麼會有如此實力!”
呂布怎麼也不願意相信這個消息是真的。
可是丁原卻十分鄭重地強調了一遍:“此消息千真萬確,不但有雁門太搜劉赫的軍情奏報,我派去的探子也是這般回稟,定襄太守來稟報的消息,也是一樣。此戰可以稱得上是我大漢和鮮卑相鬥數十載以來,最大的一次勝利!”
丁原越說越欣喜:“根據我剛剛得到的情報,此次鮮卑元氣大傷,魁頭的弟弟步度根,還有前任首領和連的兒子騫曼,已經在爭奪鮮卑首領之位。匈奴對此蠢蠢欲動,集結了大批兵馬,準備北上從鮮卑手中搶回河套地區,也就是我大漢的朔方郡等地。”
一名將領興奮說道:“如此一來,咱們是否就有希望揮軍西進,奪回被匈奴人佔據的上郡?”
“若真能如此,我等功名可成啊!”
帳內衆多將領,一個個都是喜上眉梢。
呂布雖然不敢相信劉赫能有這樣的實力,可是面對這樣千載難逢的立功的機會,他心中也是難以拒絕。
丁原說道:“不錯,我準備率軍五萬,西入上郡,首先收回白土、膚施等幾縣,隨後吞併養民,再圖收復故土!此事若能成,我等不但可以封候拜將,更可以名垂竹帛也!”
衆人一個個情緒激動難當。
“願隨大人報國建功!”
“好!點齊兵馬糧草,三日後發兵!”
幷州北部十餘個縣城,雖然都已經被鮮卑控制,但是仍然居住着十餘萬百姓。
鮮卑人在每個城池中留下一小股部隊,奴役着這些大漢百姓,讓他們替鮮卑人耕種、紡織、放牧。
這倒還算好的,尤其那些女子,在這些鮮卑人的摧殘之下,一個個早已沒了人形,野外、屋中、馬廄裡,乃至於那些殘破的城牆之上,隨時隨地都能看到正在遭受幾名鮮卑士兵凌辱的女子,許多女子試圖反抗之後,迎來的只有一頓毒打。
那些體格稍稍強壯一些的,能逃得了的,大多數都往南逃走了,剩下的這些人根本無力反抗。
這裡,每天都有大批女子死去,還有許多無法忍受這樣的折磨而選擇自盡,哪怕是男子,也有很多經不住高強度的勞動和鮮卑人的毒打而累死、餓死、病死的。
原本祥和富庶的漢土,如今轉眼就成了煉獄一般的存在。
在某處已經十分破敗的城池之中,幾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奴隸,趁着看守打盹的功夫,跑到了一旁的牆垛下休息片刻。
“你們說這兩天是怎麼回事,那些鮮卑人怎麼把看守撤走了大半啊,難道他們發善心?不可能啊。”
一個身形已經十分消瘦的老者,臉上寫滿了疑問。
“嗨,哪裡管得了這麼多,總之咱們這些人,跑也跑不動,這日子是沒盼頭了,如今稍稍寬鬆了一些,抓緊時間歇歇就是了。朝廷怕是早就放棄咱們了,要不是還有個小孫子要我這把老骨頭照顧,我早就不想活了。”
另一個長着絡腮鬍的老者看了看不遠處一間破屋裡,從窗口探出來的一個小腦袋,臉上充滿了慈愛。
旁邊一個有些跛腳的男子拿起一隻缺了口的水瓢,從一邊的水桶中舀了一瓢有些前些日子下雨留下的雨水,“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
“呼……舒服……現如今,能夠這樣坐下來喝上一口雨水,都已經要謝謝老天爺了,這他孃的過的叫什麼日子,老子遲早拼着這條廢腿也得逃出去!”
最初那個老者調侃道:“若是真有那一天的話,便是老天開眼了。只是我看咱們是活不到那個時候啦。”
“你們這幫大老爺們,一個個說些什麼喪氣話。去年雁門來的那個新太守,不是就擊退了鮮卑大軍嘛,說不定咱們就有獲救的時候。”
一個有些駝背的老嫗叱責了幾句。
那老者卻有些不服氣了:“嗨,擊退鮮卑算得什麼。我聽說不久前,鮮卑集結了足足七八萬大軍去攻打雁門呢,我看這次雁門的人啊,也要淪落成咱們這樣了。如今這個朝廷,嘿,我老頭子是半點都信不過,咳咳……”
“得了得了,大家都沒多久活頭的人了,爲這事着急上火,不值當。”
那絡腮鬍老者拍了拍他的後背,爲他梳理着氣息。
“幹什麼呢!你們這幫低賤的漢人,又在偷懶,真是欠揍!”
一聲暴喝忽然響起,隨後只見一個人影衝了過來,直接一鞭子抽在了最初說話的那個消瘦老者身上。
“啊……咳咳……”
老者頓時摔倒在地,全身抽搐起來。
這鮮卑士兵不但沒有半點同情,反而還趕緊上去連着踹了好幾腳,幾乎就是兩三個呼吸的功夫,這老者就停止了抽搐,再也沒有半點氣息了。
“鮮卑狗,你他孃的……”
那跛腳男子作勢就要衝上去拼命,被絡腮鬍老者死死抓住。
“莫要做無畏的犧牲啊,你還年輕,一定要留着有用之軀啊!”
這跛腳男子滿腔怒火,早就受夠了這種被欺壓得暗無天日的生活,如今這老者的死,正好引爆了他的情緒,卻是無論如何也攔不住的了。
“我跟你拼了!”
跛腳男子直接往那鮮卑士兵身上撲了過去。
然而他身有殘疾,又連日吃不飽,怎麼可能是這膀大腰圓的鮮卑士兵的對手?
對方擡起一腳,直接就把跛腳男子給踹出老遠。
“敢襲擊大爺我,我今天就廢了你另一條腿!”
這鮮卑士兵惡狠狠地走了過去,那老者和老嫗不忍直視即將發生的慘劇,都忍不住別過了頭去。
就在這時,一聲高亢嘹亮的號角聲傳遍了四方,跟着號角聲一起來的,還有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衆人循聲望去,卻是另一名鮮卑士兵,正拿着一個號角,急急忙忙往這邊趕來。
“首領在雁門大敗,緊急集結士兵!”
這人反覆呼喊着這一句話,也沒有在這邊停留,只是騎着馬一邊吹號,一邊狂奔,一邊呼喊着。
一時間,這句話在幾人的耳中久久回想着。
那鮮卑士兵聽到這號角聲,看了看跛腳男子。
“呸……今日且先饒過你,待大爺回來再好好炮製你!”
說完,他跑步來到馬廄,騎上自己的戰馬,就徑直往一個方向趕了過去。
幾人許久才從驚訝中緩過神來。
“剛纔……剛纔那人說,鮮卑在雁門大敗?”
跛腳男子有些不確定地問着。
“沒錯,沒錯,老婆子這耳朵聽得真真的,這次咱們有救啦!”
“太好了,太好了!這次鮮卑人七八萬大軍,都在雁門大敗而回,看來朝廷沒有忘了咱們啊!大軍北伐,收復失地,指日可待啊!我老頭子這輩子都沒有這麼高興過,太好……咳咳……”
消息得到了確認,跛腳男子也是一臉興奮,完全忘卻了方纔被鮮卑士兵狠狠踹了一腳的疼痛。
“看來鮮卑大敗是好幾天以前的事情了,他們那個什麼首領陸陸續續徵召各地的士兵回去,只是不知道是兵力還是不夠或者如何,如今又來徵召,看來咱們逃跑有希望了!”
他滿臉欣喜,跛着腳來回走着,雙手不斷搓着。
“不對,咱們不能逃,不能逃,咱們得在這裡接應朝廷大軍啊!如今這一帶鮮卑守軍不過千把人,這次徵召之後,估計只剩下幾百人啊,咱們還有好幾千同胞手足,到時候就算豁出性命去,也要和這些鮮卑狗拼了!”
絡腮鬍老者看了看不遠處破屋內的小孩,整個人似乎都年輕了起來。
“好!小夥子說得好,咱們就等朝廷大軍一來,跟他們裡應外合,讓這些鮮卑雜碎,也知道咱們漢人不是孬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