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宓?”
坐在下首的益州主記室史張修點了點頭,說道:“是這個名字,而且是個年輕人,看上去絕對不會超過二十歲!現在已經安排在旁院了!”
趙韙緊皺起了眉頭,轉頭望向了坐在主位的董扶,似乎是在等着董扶的決定,不僅是趙韙,坐在大廳內的一干益州世家子弟全都是望向了董扶。而董扶此刻也不復之前在刺史府時的那副老態龍鍾的模樣,單手捋着鬍鬚,雙目不時閃過了精光。
見到董扶似乎也沒有聽說過此人,又把頭慢慢低了下來。到現在,趙韙也想不通,爲什麼董扶會情願放棄已經支持這麼多年的劉焉,轉而投靠到寒門出身的羅陽那邊去。無論是聲望還是實力,荊州都不一定能夠強過益州!可董扶做出這個決定卻是沒有任何猶豫,甚至特意在之前的會議上,硬是將劉焉給推到了賈龍那一邊,徹底斷了他們的後路!
沒錯!當日會議結束之後,董扶特意將趙韙召到自己府上商談,趙韙這才得知,會議上董扶卻是故意讓劉焉重用賈龍的!就算是時至今日,趙韙對那日董扶所說的話,依然是記憶猶新!
“難道你竟然會天真到認爲,若是我們不主動提出來,劉焉就不會倒向賈龍那邊嗎?無論老朽是否會那樣做,以劉焉的眼力,豈會不知道,要抵擋荊州軍的入侵,只能依靠賈龍?你認爲劉焉會因爲顧忌我們而放棄這唯一的出路嗎?老朽今日這般行爲,反倒會讓劉焉和賈龍認爲我們暫時沒有威脅,而對我們放鬆警惕!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更加容易爲將來做打算了!”
回想起董扶的這番話,趙韙也不是笨人,自然明白董扶此話的道理。而之後一段時日的變化,更是讓趙韙徹底對劉焉寒心了!在劉焉的默許下,賈龍藉口要抵禦荊州軍,竟然將成都城的守軍盡數換上了自己的心腹,這些年來,趙韙好不容易纔在益州軍中佔下一席之地,如今已經全都完了!而面對賈龍的做法,劉焉竟然無動於衷,絲毫不念舊情!這下趙韙算是徹底對劉焉失去信心了!
既然是這種情況,那麼投靠到荊州,是趙韙如今唯一的出路了。而問題就在於,應該在投靠到荊州之前,先確定好有多少利益!利益,永遠都是世家的第一選擇,若是沒有足夠的利益,哪怕是和劉焉、賈龍同歸於盡,趙韙身後的那些益州世家也不會選擇去投靠到荊州去的。
而一切也都如董扶之前所估計的那樣,荊州軍在遭遇到賈龍所率兵馬的阻攔之後,果然派人來益州。而前幾次和益州使者的商談,雙方卻是沒有達成一致,不過這一點,對於董扶和趙韙來說,倒是並不着急,拖得越久,荊州軍所受到的損失就越大,而董扶、趙韙這一派益州世家的重要性也就越大,那樣只會是讓他們在接下來的談判中越發佔據主動!
而就在昨日,接到消息,荊州軍又再次派人來了,不過和前幾次的信使不同,這次似乎是專門派來了一人來和他們商談此事。只是這個叫秦宓的,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趙韙以及在場的衆人全都是一無所知,不過趙韙卻是知道,能夠被羅陽選在這個時候派來成都,這個秦宓絕對不簡單!
這個時候,董扶似乎也是放棄去想這個秦宓的身份,當即便是對張修說道:“既然如此,乘着諸公都在此地,你這就讓人把他帶來吧!”
“是!董公!”張修也算是董扶和趙韙這一派系中的核心成員了,不僅是他,在場的衆人全都是董扶和趙韙的依附者,對於投靠荊州的這件事,董扶和趙韙並沒有瞞着在座的衆人。這些益州世家子弟都是人精,往日他們依附在董扶和趙韙身邊,早就已經打上了董扶和趙韙這一派系的烙印,要是董扶和趙韙垮了,他們也沒有好結果!所以,就算是得知了這個消息,在座的衆人卻是沒有一個想過要去找劉焉告發。
等到張修退下去之後,益州倉曹史王累卻是對衆人說道:“若是在下沒有猜錯的話,這個叫秦宓的,恐怕就是荊州派來的說客!等到他來了之後,我們先要想個主意,打壓打壓此人的銳氣!”
王累的主意也是得到了衆人的贊同,而作爲衆人之首的董扶和趙韙卻是不置可否,兩人相互看了一眼,都默不作聲。雖然荊州羅陽崛起也不過才這幾年的時間,但兩人都知道,這個羅陽絕非尋常人!如今戰事如此膠着,羅陽卻是派來這個叫秦宓的,看來這個秦宓應該是有些本事,待會要好好應對纔是!至於王累所提的建議,雖然董扶和趙韙不認爲這有什麼作用,但還是不妨讓他們來試試這個秦宓的斤兩!
衆人商議了片刻,沒過多久,張修便是帶着一名年輕文人來了。見到正主來了,衆人連忙是坐正了身子,目不斜視,等着張修帶着那個叫秦宓的人進來。
張修到不知道自己的那些同僚有個什麼計劃,引着那年輕文人進了大廳之後,先是對着董扶和趙韙拱手一禮,說道:“董公!趙大人!在下把從荊州來的秦先生帶來了!”
隨着張修說完之後,在張修身後的那年輕文人也是向前跨了一步,對着衆人拱手一禮,朗聲說道:“在下秦宓!見過益州諸位英傑!”
“這就是秦宓?”衆人看到秦宓的樣子,都是滿臉不敢置信的模樣。雖然之前張修已經說了,這個秦宓還不到二十歲,可當親眼看到秦宓那張年輕得過分的面孔,衆人還是驚訝異常,恐怕從來都沒有見過有這麼年輕的使者吧!而因爲秦宓如此年輕,在衆人的心目中,又不由得多出了幾分輕蔑。
但是,董扶和趙韙卻是沒有這種想法,相反,他們心中反倒多出了幾分顧忌。這個秦宓如此年輕,就能被荊州刺史羅陽任命爲使者,這也只能說明一個原因,那就是這個秦宓的確是有超出常人的本事,絕對不能輕視!
經過了短暫的驚訝之後,王累對着衆人使了個眼色,一干益州子弟也是露出了輕鬆的表情,似乎要對付眼前這麼個小子,簡直是易如反掌!當即,王累便是笑道:“哦?這位,秦小先生!看起來似乎很是面生啊!不知秦小先生年歲幾何啊?哈哈哈哈!”
王累這話可就有點露骨了,本來張修之前都是客客氣氣地稱呼秦宓爲先生,可這王累卻是偏偏要在中間加上一個“小”字,這不是擺明說秦宓年輕麼!而且王累這話語中,也是處處譏諷秦宓的年歲,擺明了欺負秦宓年輕呢!對於王累這話,就連同一戰線的趙韙都有些聽不下去了,你打壓秦宓沒錯,可這說話也太沒有分寸了!
而反觀秦宓,在聽到王累的話之後,身子先是一頓,不過很快就是恢復了常態,淡淡一笑,隨即便是直接轉身就朝着王累走去。看着秦宓就這麼走過來,原本還得意洋洋的王累也笑得有些不自然了,臉色似乎有些緊張,止住了笑,瞪着眼睛看着已經走到自己面前的秦宓,哼道:“你想做甚?需知這裡可是益州!不是荊州!”
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只見那秦宓嘴角一翹,竟然直接便是朝着王累彎腰拱手,深深行了一禮。而就在所有人都因爲秦宓的舉動而愣神的時候,就聽得秦宓擡起身說道:“小子見過董公!小子還在求學之時,就聽聞董公的大名!董公當年至京師,遊覽太學,還家講授,實乃當世儒家大師!小子對董公也是仰慕許久!未曾想,董公竟然還如此年輕,卻能有這等造詣,小子實在是敬佩不已!”
一開始見到秦宓朝着王累行禮的時候,趙韙還以爲這秦宓已經被王累給打壓得屈服了,正想着這秦宓也不過如此。可是聽得秦宓後面的話,趙韙頓時就愣住了,這話,似乎不是在誇讚王累吧?
還是那張修見機得快,連忙是對秦宓說道:“秦先生誤會了!這位可不是董公!這位王累王大人,現任益州倉曹史!而這位纔是董公!”
“啊!哎呀呀!原來是小子弄錯了!”秦宓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抓了抓腦袋,笑着說道:“原來這位纔是董公!小子無狀,倒是鬧出了笑話,讓諸公見笑了!見笑了!”
“哼!”王累冷哼一聲,卻還不忘譏諷道:“果然是沒有見識過大場面的小子,竟然還會看錯人?羅荊州怎麼會派出這麼一個毛頭小子來辦事!這豈不是要壞了大事?簡直是無謀之舉!”
秦宓卻還是那副淡淡地笑意,對着王累拱手一拜,說道:“王大人說得極是!小子的確是沒有見識過大場面!在小子的老家,迎接客人的時候,一般主人不開口,那些主人手下的奴才是不敢隨便亂說話的!所以剛剛小子聽到王大人第一個說話,下意識地就以爲王大人才是這裡的主人!這才鬧出了這麼一個笑話,還請王大人見諒!見諒哈!”